薛景辰和莊筱筱趕到那家精神病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走在長長的走廊這一側,就看到了對面來來往往的醫生和警察,莊筱筱下意識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身側的薛景辰像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一樣,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到了房間前,薛景辰詢問簡:“怎麼回事?”
“服用安眠藥自殺。”簡的視線落在房間內,那撒了一地的安眠藥片上。
薛景辰掀開隔離帶,彎腰鑽了進去,身後的莊筱筱也想跟進去,被簡攔下了:“莊小姐,這些事情,女孩子還是要避諱一些。”
她吸了一口氣,轉身靠在走廊的牆上,時不時地往房間裡看一看。
過了一會兒,薛景辰終於出來了,他戴着醫用手套,手裡拿着一片安眠藥,遞給法醫:“這個單獨保存。”
“好的。”
法醫接過後,薛景辰走到莊筱筱身邊,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色:“抱歉,不該帶你來這裡。”
“沒事……”她垂着眼睛,低低地道。
“我們回去。”說着話,薛景辰就準備拉她一起離開,然而餘光忽然瞥見只留了一條縫的窗子。
他若有所思了幾秒,鬆開莊筱筱,伸手試圖打開那窗子,窗子沒打開,他倒是意外的看到了卡在窗子縫隙裡的一顆核桃。
他招手叫來旁邊的法醫:“把這個取出來,留證。”
法醫用專業的工具,取出核桃,把核桃密封起來,薛景辰纔再一次摟着莊筱筱,走出這個令人壓抑的長長走廊。
坐在車裡,莊筱筱看了一眼前面開車的簡,問:“你怎麼能把……柳歌的父母送到精神病院呢?”
“兩位老人已經被確診爲老年癡呆症。”
簡的聲音很平靜,像是絲毫不覺得莊筱筱這句話是指責一樣。
“那、那也不行啊……他們的女兒都成這樣了,再……”莊筱筱痛苦的閉了閉眼。
不管是從道德、還是從良心方面來講,她都有些無法接受這件事……如果她之前多關注一點柳歌的父母,說不定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內心的自責,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筱筱!”薛景辰略帶嚴厲的聲音:“這件事與你無關。”
“是麼?”
莊筱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的表情:“你能說柳歌跳樓不是因爲我麼?如果柳歌沒有出事,她父母最終也不會是這樣……”
薛景辰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試圖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想聽。”莊筱筱面無表情的看向駕駛座上的簡:“停車,我要下車。”
車子依舊平穩的在馬路中間行駛。
莊筱筱二話不說,扭頭直接打開車門。
簡急忙剎車,把車停在路邊,車內除了莊筱筱外的另兩人都一頭冷汗,薛景辰的好脾氣終於不在了:“你想鬧到什麼時候!”
“我沒鬧。”
丟下這句話,莊筱筱直接下車。
前面的簡從後視鏡裡看着莊筱筱步行離開的背影,詢問道:“薛總?”
“讓人遠遠地跟着她,保證她的安全,同時注意別被她發現。”說完這幾句話,
他有些疲憊的按了按眉心,接着無力的靠在車的倚靠上:“回去吧。”
簡沉默着,繼續開車。
下了車,莊筱筱漫無目的的走在人行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也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她心裡其實很難受。
自從進入薛氏策劃部以來,她從來沒有怠慢過工作,在進行萊茵小鎮和香榭裡項目的時候,她每夜都沒法睡覺,熬夜趕策劃,往往一個靈感刪了又刪,總想做的更好。
就算是這樣……她也做錯了嗎?
還是說,她出現在薛氏,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那些流言蜚語、指指點點,工作中同事的刻意疏忽怠慢、甚至爲難,她都忍了……沒辦法,誰讓她和薛景辰的關係是真的存在的呢。
直到發生了柳歌的事,她真的,還能繼續問心無愧的呆在薛氏麼?
最終,莊筱筱還是回到了別墅。
別墅的客廳裡,一個人都沒有,莊筱筱在樓梯前站了半分鐘,最終還是拖着疲憊的雙腿回了房間。
她沒什麼吃東西的胃口,洗漱完,就坐在電腦前,寫了一份辭職信,然後用打印機打印出來,放在書桌上。
第二天,簡送她一個人到了薛氏。
她沒去策劃部,直接去了人事部,把辭職信遞給人事經理:“麻煩籤個字吧。”
經理一看到是她,一張臉都綠了,他頭疼的問:“莊小姐,您這是玩的哪一齣啊?”
“我像是在玩的樣子麼?”
“您這……”經理猶豫半天,最終還是道:“我需要向總裁請示一下。”
對於一個普通員工的辭職信,經理是可以直接批准的。
莊筱筱知道自己的辭職信爲什麼要向總裁請示,她點了點頭:“好的,請儘快給我回復。”
話是這麼說,但是她其實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然而等晚上下班的時候,她真的收到了人事經理遞來的、由總裁親自簽字的辭職信。
辭職信連同一些文件,被整齊的裝在文件袋裡。
她接下了,連拆的慾望都沒有:“謝謝經理,麻煩你了。”
“不礙事不礙事。”經理連連擺手,他轉身準備走,又回過頭來:“莊小姐,有句話我還是想說……雖然公司裡有不少對您不好的言論,但您負責的這兩個項目,成績有目共睹,沒必要爲了這些辭職,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和與總裁的……”
“謝謝誇獎。”莊筱筱扯出一個笑容:“不過我心意已決,就不必再勸了。”
經理走後,同事紛紛看向莊筱筱的位置,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議論着什麼。
她冷冷的掃了一眼,那些議論就立刻停止了。
莊筱筱走向孟薔薇的辦公桌,她低着頭,嘆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孟姐,我遞交辭職信這件事,都沒有提前跟你說一聲。”
孟薔薇的神色依舊和平常一樣,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你會回來的。”
莊筱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一句:“是麼?”
“你屬於這裡。”孟薔薇靠在倚靠上,看了她一眼,道:“去收拾東西吧,該下班了。”
回到座位上,她把屬於自己個人的幾樣東西帶走
,走出薛氏。
站在樓下的時候,周圍已經華燈初上,她擡起頭,看着這棟高聳入雲的建築,孟薔薇的話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你屬於這裡。”
直到脖子泛酸,她才轉身,離開。
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車窗落下,是薛景辰:“上車。”
她抱着自己的東西,無言的上了車。
“你是不打算跟我說話了?”薛景辰挑了挑眉。
“沒有。”莊筱筱抱着東西的手更緊了,她咬了咬脣:“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想辭職就辭職吧,說到底,還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沒讓你進薛氏,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他伸出手,愛憐的梳理着莊筱筱的長髮。
回到別墅,沉默着吃完晚飯,莊筱筱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薛景辰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目送着莊筱筱上樓後,轉身看向外面濃郁深沉的夜色,他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總裁,目前因爲這件事造成的輿論,已經對薛氏產生影響,多個項目被叫停,未審議的項目也被卡在了關鍵環節,接下來……?”
“繼續查,直到查出幕後黑手。”在夜色裡,他的危險不加掩飾,“比起這些損失,我對對方,更感興趣。”
掛斷電話,他走上三樓,經過莊筱筱的房間,沉默片刻,打開房間門,走了進去。
裡面,莊筱筱做事大概太認真,連他進來都沒聽到。
走到莊筱筱身後,他伸手搭在倚靠上,餘光瞥了一眼她的電腦,看到滿屏的租房信息。
莊筱筱這時候才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她嚇了一跳,不禁抱怨道:“你怎麼不敲門的,要不走路出點兒聲也好啊。”
薛景辰沒理她這句話:“看租房信息幹什麼?”
“我想搬出去住。”莊筱筱側身坐着,看向他:“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很尷尬麼?”
“不覺得。”
莊筱筱氣急:“是我覺得,你當然不覺得!”
“我管你覺不覺得。”薛景辰一句話結束這段繞口令一樣的對話:“總之,搬出去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憑什麼啊!”莊筱筱試圖反抗。
“我的心都在你這裡。”薛景辰低頭吻上她的脣,輾轉廝磨,直到她整個人都沒有抵抗力,身子癱軟在椅子上,他才帶着幾分輕鬆地笑意:“你想帶着它去哪兒?”
“我、我……”莊筱筱沉醉在他的吻裡,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這裡。”
過了一會兒,結束了這個吻,她清醒幾分,說道:“但是我還是要找別的工作的。”
“好。”
“你不許搞破壞。”
“行。”
“也不許幫我。”
“沒問題。”
薛景辰答應的這麼爽快,莊筱筱反而有些不相信,她狐疑的看向薛景辰:“這麼爽快利落,我怎麼覺得你是有什麼陰謀呢?”
“這你可就錯怪我了。”薛景辰笑着湊過來:“我唯一的陰謀、陽謀,最多也就只針對你本人,就像這樣——”
“唔、你、你……”
剩下的話,漸漸地在這個更加深情的吻裡消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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