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女士已經快要發展到第三階段，重度癡呆期了。”
醫生的話讓莫長安好一會兒都回不過勁兒來，第三階段，重度癡呆期。
這是阿茲海默症的最後一個時期，原本，是不太可能發展得這麼快的，病程很少能有像喬薇這樣走得這麼快的。
但是喬薇是早髮型阿茲海默症，所以，病程的進度很快。
莫長安從剛開始，對這個病症就是有了解過的，早髮型阿茲海默症……又稱老年癡呆。
如果一旦到了重度癡呆期，情況就很嚴重了，慢慢的會生活完全無法自理，會失禁，最終昏迷，然後死於感染等嚴重的併發症。
長安怎麼都沒有想過母親的病情會發展得這麼快的，聽了醫生這話，她緊緊咬了脣，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什麼都說不出來。
原來醫生說要做的心裡準備就是這個準備麼……
還真是，讓長安覺得，需要很多的時間來準備啊。
就算心中對喬薇以前的那些往事再無法接受都好，但長安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母親的離開……
沈伯言怕她心情激動站不穩，所以伸手就扶住了她，“沒事的，放心，會好起來的。”
沈伯言低聲在長安耳邊說着，但是她知道，這種安慰有多無力。
這種當今醫療水平無能爲力的病痛，帶來給人的無助和絕望有多重。
莫長安知道，好不起來了。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母親的病就是這個樣子，好不起來了。
所以當初喬薇纔會在知道自己病是什麼了之後，將所有的事業都馬上轉給了喬宇衡，因爲她知道，好不起來了，這個病只會越來越嚴重……
莫長安點了點頭，看向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其實也覺得，宣佈這種事情是有多殘忍的，尤其對方家屬還懷着孕，這麼大的肚子了都。
“幫她轉科室吧，不管怎麼樣，現在這個肺感染要先治好了才行。”
莫長安臉上的哀傷情緒一閃而過，已經恢復了鎮定和冷靜。
而後也就沒有繼續久留，現在她的久留，也是沒有太多意義的，喬薇沒有醒來，就算醒來，也不認識她。
並且，長安覺得，自己沒辦法留下來。
沈伯言伸手緊緊擁着她從病房裡出去，而莫長安的身體，就有些軟了，靠在沈伯言的懷裡，她的聲音都有些虛了，“我想走……伯言，帶我走吧，我想離開這裡。”
沈伯言知道她心裡難受，所以馬上就攙了她出去，臨走之前丟了張名片給醫生，囑咐了一句，“有什麼情況就聯繫我。”
醫生趕緊接了，沈伯言這才趕緊攙着莫長安出去了。
小心將她帶上車，親手給她繫好安全帶之後，沈伯言才坐回駕駛座，也沒開車，轉眸靜靜地看着她，“寶貝你還好麼？”
沈伯言眉頭皺着，聲音很溫柔，低沉溫柔的聲音能夠讓她的心都漸漸被熨帖平靜下來。
長安轉眸就看到了他眼睛裡頭那毫不掩飾的溫柔和擔憂，她輕輕抿脣，微微笑了笑，就搖了搖頭，“我沒事了，你別擔心我。”
“怎麼能不擔心你，全世界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了。”
沈伯言見她語氣和緩不少，就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放心了一些。
“走吧，我們回家吧。”
沈伯言邊說邊啓動了車子，剛準備掛檔，手就被莫長安伸手輕輕抓住了，“別，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姨母那裡檢查才能放心麼？我們去吧。”
沈伯言一愣，怔怔看她，“只是，我擔心你心情……”
“我心情沒什麼不好的，你就別擔心了，我好得很。”莫長安淺淺笑笑，“我也不想讓你擔心啊，小布丁的情況你的確也得知道清楚了才能放心，畢竟，女兒你也有份嘛。”
沈伯言聽了這話就微微笑了，她向來是多懂事的女人，他知道的，所以沒再拒絕，啓動了車子就朝着尹清芳所在的那間私立醫院的方向開了過去。
莫長安一路心情都算不上特別好，也沒多說什麼話，畢竟喬薇的病情讓她的心情沒辦法好起來，她還沒有冷血無情到面對母親病情的惡化都無動於衷的程度。
沈伯言覺得她似乎在思索什麼，但是究竟是在思索什麼，從她的表情裡頭眸子裡頭，又看不出來太多端倪。
“到了。”
沈伯言將車穩穩在醫院樓正門停着，然後轉頭看向長安，“你先下車進去找姨母好了，我去停個車停好就進來。”
莫長安點了點頭，就看着沈伯言將車子朝着停車場停進去。
而後，莫長安就直接掏出了手機來，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的男聲，從來都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溫和的語氣中甚至還帶着些許淺淺的笑意。
“安安，怎麼了？”
卓白野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莫長安的表情很冷聲音很淡，沒有打算有什麼寒暄，意思簡明扼要，“我聯繫不到白洛，麻煩你轉告他一下，我母親病危了。”
卓白野在那邊的表情一下子就怔住了，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上的所有溫和所有笑意一瞬間消失不見，“你說……什麼？她病危了？”
莫長安嗯了一聲，沒打算和白野多說什麼，淡聲道一句，“嗯，記得轉告白洛。”
說完，莫長安就準備掛電話，只是還沒來得及掛斷，就聽到那頭白野急急叫了她一句，“安安！”
莫長安眉頭輕輕皺了皺，停住了動作，“你可以叫我莫女士，或者沈太太，能不能不要再叫我那個稱呼了，我覺得我們還沒有那麼熟。”
“你……還好麼？”白野擔心她的情緒，所以這麼問了一句。
莫長安淡淡笑了一聲，聽上去沒什麼溫度，“對於壞消息的承受能力，我已經是專家級別的了，所以，沒什麼不好的。沒什麼事情的話，先掛了。”
“好，那就好……”
白野在那頭淡淡說了一句，聲音中又有了笑意，說着忽然就一陣劇烈咳嗽起來。
莫長安皺眉聽着那頭的劇咳聲漸漸緩和下來，終於還是沒那麼忍心，低聲說了一句，“你……自己多注意身體吧，再見。”
這才掛了電話。
另一頭，卓白野躺在大牀上，消瘦的臉上，眸子裡漸漸有了些許明亮的光彩，脣角已經勾起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