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偏執,七分天真——
是蘇澈在心裡對安晴埋下的第一印象。
一直以來,他都不反感偏執的人。
因自己也對某些事情存有執念,
隨着時間沉澱,不但未能化解,反而經年加深。
【人這輩子的念想有很多。】
【下定決心去做某件事,總比搖擺不定要強得多。】
任何關係都是雙向的。
蘇澈也想探究清楚,自己到底有哪裡值得少女偏執若此。
於是,
「三日考察」,無聲開始。
——
……
傍晚接到了老闆娘打來的電話。
說是有同事請了假,需要自己臨時前往撐個場,權當加班。
按理說,週六週日,是自己的休息時間,不該去酒吧打工。
畢竟這兩天去酒吧的人非常多,工作量相對較大,單位時間內自己要完成的任務就隨之增加。
但老闆娘人很不錯,且拍着宏偉胸脯保證了加班費不會差自己一分一毫。
因此,蘇澈覺得,還是能幫就幫吧,多掙一筆外快,也能順利的把這幾天的“貓糧錢”給解決掉。
“安晴。”
“唔?”
蘇澈起身穿衣,看向剛澆完花、蜷在牀角的清純少女。
“我要出個門,乾點活兒。你自己在家裡待着,有事就聯繫我。”
“哦哦,好…!可是,澈澈的電話號碼還沒給我……”
少女有些急迫的坐直嬌軟身體,話音漸弱。
“…行。”
蘇澈沒轍,只好掏出手機點開飛信二維碼,丟給她讓她加。
她喜滋滋的捧過手機,掃了好幾遍,發送好友申請。
當然,還不忘點開了他的設置,找到本機號碼,一同存了下。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的…但是你需要我做什麼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叫我哦…!我24小時任何時間都會秒回的!”
她信誓旦旦的交還手機,蘇澈啊了一聲,沒多在意。
她目送着他出門。
出門已是晚十點。
這種時間,一旦去了,就至少要幹到和昨晚一樣的節點。
也就是凌晨三點。
地點,當然還是在車站附近——
電話亭的正對面。
“唉。”
多說不說,如果不是離家近,外加是好朋友介紹的上班點,蘇澈是決計不會消耗自己的身體健康來換取這份金錢的。
(與時薪高達180元絕無關聯。)
“有了這個,就可以交得起房租,吃得上飯。”
蘇澈思路清晰。
工作日的一三五,每個晚間4小時,這就是兩千多塊錢。
偶爾加班再搞點,那每個月就能超過三千。
加之自己的吉他課一週2小時,共計240,月結960,
基本能衝到四千。
配合完結小說的屍體錢,以及隨機接到的陪玩單子(60/h)……
怎麼也能混口飯吃,
在交完水電網費房租費用後,不至於變成自資產負五千。
“取材、取材,還是取材。”
“新書必須提上日程,只要我能超過那個存在,只要我能大道飛昇,我就可以…”
“養得起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給自己打氣:
“必須養一隻布偶貓。”
“就算天塌下來,在賺到錢後,我也必須、必須要養一隻布偶貓。”
“沒人可以阻撓我。”
“沒人。”
——這是蘇澈的小小願望。
哪怕心裡十分清楚,所謂的「那個存在」,是根本無法被擊敗的。
…
…
在蘇澈的創作生涯中,曾遇到過那麼一個人。
對方同是作者,精確的說,算是自己的偶像。
要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從不追星,更甭提什麼心中偶像。
可當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睡不着覺時鬼使神差的點開某個網站,翻開了那本送到嘴邊的「魔典」——
一切的一切,就全然改變。
…
——他說,“角色心中當有「氣」。只有取材於現實,虛幻中的她們纔會活現有力。”
——他說,“三觀弧光是基本。要想構築反抄襲高牆,需得專業水準過硬,思維邏輯閉環,內容無可取代,行文美輪美奐。”
——他說,“珍惜自己的靈感。靈感並非可再生資源,錯過一次,錯失一生。莫留遺憾。”
——他還說,“傳達情緒要收斂。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需要拯救,也並不存在某個作品會被所有人喜歡。
因此,創作之道沒有答案,先要保證自己能夠從中獲取溫暖。”
他說過很多很多這樣的話,
而在最後的最後,僅於二十年前留下了本收官之作,便消失在漫漫人海。
到底是轉生還是放棄了寫作?
蘇澈不知道。
只是確定,自己也要寫下一本深入人心的作品,自己也要用文字的力量溫暖他人,這纔算是達成了自己心裡的「道」,完成蛻變。
不知不覺走到了相同的地點。
沿着小路,路過花店。
大門依舊緊閉,
不知捲簾門內的花束是否凋零。
【如果花主有事不能開店了,那些花束會不會在無人照看的情況下紛紛枯萎?】
這是蘇澈每次路過此地都會想到的問題。
甚至,形成了一種焦慮。
因喜歡美麗、帶有香氣的事物,而會莫名對外界環境感到焦慮。
用閆醫生的話說,“軀體化的一種”。
但蘇澈並不這麼認爲。
【只是敏感的觀察世界而已。】
“觀察者需得細膩。”
他堅信着。
——
……
「夜聆」是一家酒吧的名字,開在小道上坡的拐角,地點隱蔽,不在一樓。
陰間的地段配以不起眼的招牌,壓縮了房租,但也相應的減少了客流量,需得口口相傳才能增長客人基數。
此時此刻,順着路燈光線望去,
黑漆漆的一樓入口,一名穿着工裝外套、下身燈籠褲、戴着舌釘和耳環的炫酷女子正叼着根菸吞雲吐霧,
似在等待着什麼。
見自己到了,便也看了過來——
“小蘇,快一點。裡面有個客人搞不定了。”
“啊…?”
蘇澈心裡咯噔一聲,心知自己又被老闆娘給套路了。
沒錯,女子便是夜聆的唯一老闆,名爲寧夜。
雖然年紀不超30,不過大家平日裡還是會尊稱她一句“老闆娘”或是寧寧姐。
只有甜美可人的女客戶纔有資格叫她“小夜”。
“姐,我還以爲你是叫我來幫忙調酒刷杯的……什麼叫有客人搞不定啊…”
蘇澈心虛且抗拒的走到她面前,不情願的看向她滿是壞笑的成年人嘴臉。
“哈哈,也沒啥,就是有個姑娘來了就坐在那兒一直哭,我叫了幾個小子去問問怎麼個事兒,結果全被罵跑了。沒想到還挺有攻擊性的。”
她深啜了口煙,將菸圈兒吐向蘇澈,眯着眼道:
“小蘇啊,你平時看上去挺溫和的,沒有其他人那種社會氣,而且說話的時候怪照顧別人情緒,所以我覺得叫你來陪她坐會兒,應該能比其他人管用。”
“……”
蘇澈懂了,頭搖得如同撥浪鼓,立馬拒絕:
“老闆,可我只是個服務生,並非陪聊的,上次小王不在你讓我臨時頂替,我就已經很極x……”
“二倍時薪。”
根本不等說完,他的話便被打斷。
“哎,不是錢不錢的事,是我真的……”
正欲再矜持推辭一下,便見老闆娘伸出的兩根蔥指變成了三——
添加了塗着紅色指甲油的修長無名指。
“……。”
他嘶了一聲,
張口吸入了老闆娘的二手菸。
咳嗽道:
“好的,寧寧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