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無助地坐在地上,看着怒氣沖天的玫逸和志得意滿的伊斯廷,心裡從未感到如此絕望與恐懼。
按照精靈世界的法律,雙方都同意的決鬥是合法的,決鬥的一方對另一方傷亡不負有任何責任。這條愚蠢的規定一直流傳至今,目的就是保持精靈王國的尚武之風。
伊斯廷雖然是偷襲打傷琪婭學姐的,可他實力卻不是虛的。在最近幾個星期的靈術練習中,伊斯廷展示出了明顯高於其他人一大截的靈術水平,與玫逸判若雲泥。
她後悔自己當時爲什麼和玫逸賭氣,又輕信伊斯廷的謊言。
她一直不願意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那時,她對伊斯廷動心了。他家世好,英俊帥氣,靈術高強,前途無量,會哄女孩,又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百般安慰勸解。
如果他有耐心的話,自己真有可能委身於他。
進一步講,如果沒有玫逸的及時介入,伊斯廷的陰謀得逞,自己這麼驕傲的人極有可能也會稀裡糊塗地繼續委身於伊斯廷,任他擺佈。
她已經不敢再想了。
* * *
決鬥一開始,伊斯廷迅速活化靈子,凝聚出甜瓜大小的一團火球,手一把抄起火球,狠狠地朝迎面而來的玫逸拋去,速度快,力道大,玫逸根本避無可避。
什麼?這小子居然還有膽子朝自己衝過來?
瑟琳娜和流汐的心都堵到了嗓子眼,已經哭不出聲了。
決鬥一開始,玫逸就急速朝伊斯廷衝來,眼見火球避無可避,大腦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一個想法,加速朝火球衝去,攢足了全身的力氣,一個直拳,重重擊向伊斯廷的面門,對方鼻血直流,整個人被一拳擊倒在地。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瑟琳娜她們也愣住了。
就在伊斯廷痛得慘叫時,玫逸也感覺胸前一股劇痛,不過還能承受。他見自己的襯衫被燒出了一個大洞,心疼得眼淚直落。
瑟琳娜和流汐還以爲他是受了重傷,心都揪了起來。
人羣中,一個柔和的女聲說:“玫露可,你哥哥還挺聰明的。火焰畢竟不是石頭、冰塊那樣的東西,傷害主要是靠熱量而非撞擊。這麼撞上去,趁火球未充分加速將它撞散,受到的傷害反而最小。你神色怎麼變得冰冷?冷靜點,他沒事。”
玫露可輕聲輕語地說:“這個不知道死活的精靈,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洛洛琪姐姐,你剛纔說他是花靈一個伯爵之子是嗎?我要殺掉他,燒光他父親的領地,殺死全部領民,再把剛纔現場高喊‘打死他’的精靈全部燒成灰燼!”
在場的很多精靈和妖精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們惡狠狠地瞪着玫露可,不知爲何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隱隱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他們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去,心想這不過是小孩子的戲言罷了,不用計較。
瑟琳娜轉過頭去驚訝地看着兩人。那個小姑娘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頭黑髮,穿着紅色的小襯衫和黑色的長裙,眼睛就像紅色的熔岩一般,略微帶點嬰兒肥,看上去美麗又可愛,渾身卻散發着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氣息。
那個叫作玫露可的小姑娘身邊站着的是一位身形柔美、聖潔美麗的精靈。她裹着白底紅色方格條紋的披風,手上戴着好幾串靈介。
洛洛琪微笑着摸了摸玫露可的頭髮:“喂喂,玫露可,別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好不好?你哥哥、四葉姐姐和我都勸過你好多次了,就算不聽我們的話,總得聽哥哥的話吧?你看着就行了,不要出手干擾,不然你哥哥會生氣的……”
瑟琳娜驀然想了起來,艾斯特殿下的摯友四葉曾提到過洛洛琪的名字,也提過玫逸有個叫作玫露可的妹妹。恰好,剛剛她們又提到了四葉大人的名字……難道……
沒錯,就是她們!
就在這時,伊斯廷爬了起來,吐掉了嘴裡幾顆掉落的門牙和血水,剛想念動咒語,玫逸一個兇狠的右勾拳狠狠擊向他的左臉。伊斯廷踉蹌接連後退了幾步,總算穩住了身形,有些狼狽不堪,潔白的襯衫上濺滿了斑斑血跡。
玫逸冷冷地道:“你剛纔對好心指點你的琪婭學姐下黑手時不是挺狠的嗎?你心裡是不是還挺得意的,覺得自己已經有了綠紋靈術師的水平?”
伊斯廷用手擦了擦嘴上的血,飛身閃過來,自知已經沒有時間觸發靈術的他乾脆徒手和玫逸搏鬥了起來。他右拳狠狠朝玫逸砸去,被玫逸低頭閃開,臉上又重重捱了一拳,臉高高地腫了起來。
瑟琳娜和流汐都緊緊抓着衣角,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的,也不知道玫逸那詭異的神經質般的一跳一跳、腳卻始終沒離開地面的步伐究竟是什麼來路。
伊斯廷徹底被激怒了,他發瘋般地一拳接一拳往玫逸打去,最後一拳正中玫逸面門。伊斯廷剛要發笑,才發現自己的拳頭被玫逸一把抓住,沒有傷到玫逸分毫,忙使出渾身力氣抽手而去。
玫逸拍了拍手,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他想,洛洛琪姐姐是自己入學的舉薦人,自己不能做任何損害她名譽的事,便沉聲說:“向琪婭學姐道歉,保證不再騷擾我們組任何人,這事就這麼算了。”
瑟琳娜眼淚流得怎麼也停不住了,都到這時候了,玫逸還顧忌她的名譽,沒有說“保證不再騷擾瑟琳娜”,防止別人往歪處想。
流汐臉紅紅地想:前組長肯定是怕我也受伊斯廷欺負,所以才這麼說。前組長……
伊斯廷擦了擦臉上的血,獰笑着說:“你們組?你馬上就要被靈術班除名了,還哪來的組?乖乖滾到數學系去,跟那些呆子一樣自己用紙去解決問題。我說了,那天晚上的事不會是最後一次!”
數學系的男同學一聽,氣得七竅生煙:你說誰是呆子?什麼叫自己用紙解決問題?你說的究竟是哪方面,快說清楚了!
有一個名叫花火的數學系女孩平時就很仰慕玫逸,經常跑到靈術班問他題目,兩人在圖書館也探討過一些數學難題。她一聽說玫逸要轉班過來,驚喜不已,紅着臉想:只要你願意,可以……可以不必自己用紙解決的。
那個……也可以不用,就算……也不要緊。雖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但我媽媽有時間看孩子,我家的幾百號侍女和僕人會把他照顧得和王子一樣,他可以在封地莊園裡盡情奔跑。
絕大多數同學和一些聽訊來圍觀的校友都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個伊斯廷看上去人模狗樣,卻話語粗鄙,行爲下作,德行敗壞,讓人不齒。
相較之下,那個人類學生真是可愛多了,不僅救了琪婭,還努力在離班前爲自己的精靈和妖精同伴解決問題。自己剛纔跟風喊“打死他”,實在是太丟臉了。
* * *
玫逸僅僅是在前世去健身房上過幾節拳擊課,後來一次眼眶受傷差點失明,家裡就不讓他再上什麼拳擊課,所以水平十分有限。剛開始他只是靠出其不易打伊斯廷一個措手不及,隨着對方漸漸適應自己的套路後,攻擊來越難湊效。
伊斯廷從小接受騎馬、射箭、劍術等貴族式教育,雖不通拳腳功夫,但底子可一點不差。頭腦冷靜下來後,他漸漸掌握了玫逸的攻擊節奏,時不時打一個反擊,幾輪下來,玫逸也被揍得很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兩人體力都消耗殆盡,剩下的只是在死纏爛打。兩個人都變成了血人,卻仍你一拳我一拳的往對方身上招呼,雙方都搖搖欲墜,卻又堅持不倒。
“快結束吧,已經可以了!就算你不在,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不再受騙。所以,請放過自己吧!”瑟琳娜淚流滿面地大喊道。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狂熱的加油呼喊聲中,無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