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總算到是到了陰雨綿綿的季節,可這雨後的清新卻並沒有讓歐亞若的心情好多少。
她靜靜地站在窗邊,望着窗外紛紛細雨,半天忽然開口:“都安排好了嗎?”
“是!一切已經按照小姐交代的安排好了。”
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公事公辦地回答。
“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小姐,那個女人已經醒了……”歐亞若身後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恭敬地開口,身子俯低九十度。
歐亞若終於有了動作,她緩緩地轉身,在那張精緻婉約的臉上,帶着一抹柔化不開的愁緒。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明知道這樣做是在把他推遠。但她已經嫉妒成狂,無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哪怕林子大已經給了她各種各樣的保證,但林子大的一句話深深地說到了她的心坎裡。
就算沒有林子大,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張子大,王子大。他的心,不是她能操控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控制另外一個人的心裡究竟可以想着誰,又不能去念着誰。
穿過一條走廊,兩旁是風格明顯的日式結構房間。歐亞若輕車熟路地走到其中一間門口,由旁邊的人拉開了門。褪下了腳上的木屐,緩緩地踩着榻榻米走了進去。
林子大已經甦醒了,只是她渾身被捆得結實,眼睛也被蒙着,想要分辨自己此刻身在何處根本是一個難題。耳畔中只能傳來外面雨水衝擊到棚頂再落到地上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片靜謐。
她慢慢地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只記得有兩個人忽然破窗而入,在她掙扎的時候一下子捶到她的後脖頸,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左臂傳來令人無法忍受的疼痛,大概是原本就斷掉的胳膊又一次斷了。只可惜,上一次斷掉了有人負責,而這次斷掉了則似乎沒人打算想要幫她接好。
受傷的左臂和右手被綁在身後,她不敢掙扎不敢動,生怕牽扯到左臂的疼痛。唯有保持原樣,才能讓這份痛楚逐漸化爲麻木,這樣她還能多堅持一會兒。
綁架、挾持……
這一系列的詞彙拼命地涌進林子大的腦海中,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不過她此刻更擔心的是苑少楚他們發現自己不見了之後會不會着急,還有林秀爽和李愛國說了要去醫院看她,如果看不到她人,會不會產生不好的想法。
她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似乎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一定會有人來把她救出去的。
門突然被拉開發出的聲音讓林子大瞬間戒備起來,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是耳朵,仔細聽了聽,腳步聲音很輕,輕到幾乎快要分辨不出來。
“醒了。”
歐亞若看着窗外盛開的櫻花樹,再把視線調轉到被蒙着眼鼻的林子大,忽然上前把捆得結實的繩子鬆了鬆。
她的動作引起林子大一陣疼痛,即便她努力咬牙剋制,卻依舊還是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爲什麼要抓我到這裡?我以爲我們說的很清楚了!”
被鬆綁之後,林子大第一時間拽到了眼前的黑布。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無法適應地閉上了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張開,看着眼前那抹熟悉的身影,愈發地覺得陌生和可笑。
歐亞若顧左右而言他:“我一直認爲你的身材不錯,模樣也不錯,但還不足以吸引他。現在看到了,你的膽識也不錯,既沒驚叫也沒慌亂。”
林子大表情平淡,心裡卻涌起一陣自豪:“驚慌有用嗎?早已預料到的事情發生,只不過剛好印證了我的想法,並沒有什麼值得我驚叫和慌亂的。”
“你倒是自信。”歐亞若終於把臉從窗外轉回來,婉約的臉上帶着冰冷的表情,沒有一絲溫度。
林子大同樣用着冷酷眼神回望着歐亞若,不甘示弱地從榻榻米上站起來,保持和歐亞若同樣的高度。儘管她的左臂已經疼痛得不得不用右手扶着,但她卻輸人不輸勢:“所以,你最好把我放了,你該知道,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好惹的,你激怒了他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歐亞若好像聽到多好笑的笑話一樣,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一對酒窩在她的臉頰上綻放。她只是無聲的笑,越笑幅度越大,最終笑出了淚,卻依舊沒發出半點聲音。
“你放心,你對我來說根本一文不值,我要的是什麼,你比我更清楚,而這一切,卻需要用你來換。你放心,只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自然會把你放回去。在這之前,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委屈着你的。”
林子大冷冷地注視着歐亞若,她自然是懂歐亞若表達的意思是什麼,但她如今無從選擇。除了留下保持體力,什麼忙都幫不上。
歐亞若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穿上鞋的一瞬間,用日文叮囑了一下身邊的人什麼,只可惜林子大的專業不是日語,根本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從歐亞若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是難爲她就是了。
開門聲關門聲依次響起,林子大隻知道自己此刻一定不在帝都了,甚至都不在天朝了。
歐亞若,她好大的手筆啊……
重新小心地挨着牆角坐在榻榻米上,珊瑚絨毛毯軟軟的,讓人有一種情不自禁想要放鬆的感覺。但林子大知道自己是被綁架來的,不該享受這份待遇。她冷靜下來,想盡可能的能做到一些什麼。
她其實很害怕,但她怕的不是自己被綁架,而是害怕歐亞若用她去換取什麼條件。她不知道朱曉晨是否會爲了她捨棄一部分,也不知道他能否爲了她做到什麼。這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往往是最讓人感到可怕的事情。
她如今只知道外面下着雨,她已經不在帝都。因爲下雨的緣故,她甚至連此刻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都
分辨不出來。
窗外雨點噠噠地落下,屋子裡唯有她一個人,除了雨聲,她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屋子裡顯得愈發地靜謐了。
四個有着不同外表但同樣出色惹眼的男人剛從飛機上下來,就看到通道口迎上來個穿着和服女人,她款款來到衆人面前,禮貌地詢問:“請問是從帝都來的客人嗎?”
四個年輕人看了一眼那和服女子,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
“是歐亞若讓你來的嗎?”苑少楚最控制不住,棱棱着眼睛瞪着對方。
對方微微一笑,躬身回答:“我們小姐希望能和衆位一敘。”
依舊是苑少楚發出的聲音:“告訴丫,小爺沒空,讓她洗乾淨等死就行。”
四人揚長而去,腳步剛剛邁開,就聽見身後那和服女子略微揚起的聲音:“難道衆位就不想林小姐能夠快一點安全的回到帝都嗎?”
她那不算流利的漢語在嘈雜的機場大廳卻顯得是那樣的突兀,但不管多麼突兀,畢竟成功地讓這四個小祖宗的腳步停了下來。
朱曉晨緩緩轉身,深邃的眸子裡不帶着任何感情,冰冷地注視這和服女子,忽然開口:“告訴我歐亞若現在的電話號碼……”
從事情被他知道的第一瞬間,他就開始不停地撥打歐亞若的電話,但是傳來的永遠都是冰冷的電子聲音。聰明如他,早已猜測到了歐亞若一定是在迴避他,在躲避他,故意換掉了電話號碼,不想讓他找到。
那和服女子當着朱曉晨的面撥通了電話,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將電話交給了朱曉晨。
苑少楚劈手奪下,已經等不及朱曉晨和歐亞若說些什麼,暴躁地對着電話那邊吼道:“歐亞若,小爺警告過你,你丫真是膽子大了哈,連小爺想要保的人都敢動。小爺今兒要不廢了你丫的,還真是給你丫臉了……”
電話被朱曉晨迅速地從苑少楚手裡拿走,貼在耳畔,冰冷地開口:“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你想要的我會給,但是不允許你去動林子大。”
電話那邊歐亞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狠,儘管聲音肯定還是她,但聲調已經完全叉了音:“我就是動她了,怎麼着?朱曉晨,你該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麼,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保證把一個完整無缺的林子大還給你。但如果你不同意,那她也回不來了。”
她又幸災樂禍地加了一句:“你告訴苑少楚,誰都不是吃乾飯長大的。別總把我當成以前跟着你們幾個屁股後面跑的小丫頭。今時今日,我如果沒有把握,你覺得我會決定跟你們四個人撕破臉皮麼?”
苑少楚隔着老遠朝着電話喊:“歐亞若,我艹你媽!”
葉俊彥伸手攔住想要搶電話的苑少楚,朝着他蹙眉搖了搖頭。
他攔下了苑少楚,卻攔不下尹風。尹風雖然不像苑少楚那麼衝動,此刻卻十分激動。他好歹還用眼神詢問了一下朱曉晨,然後才把電話拿過來。
“歐亞若,你到底想要怎樣才能把林子大放回來?只要你提出來,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做!或者我可以押在你那裡,你放了她,她身上還有傷……”
“喲!瘋子,我以爲你是最冷靜的一個,沒想到你也這麼的不淡定。不就是你爸爸情婦的女兒麼,你倒是拿着像個寶一樣,到底是你的腦子有問題呢,還是你們家裡人的腦子都有問題?”
尹風毫不意外歐亞若知道他和林子大的關係,但她知道了這樣更好,起碼代表他有資格去和她談判。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朱家少夫人的頭銜,我要朱曉晨的全部,我還要你們尹家的全部!”
歐亞若獅子大開口,卻用着輕描淡寫得到口氣說了出來。
“我家的全部我可以做主,我同意,曉晨那邊我做不了主,你稍等。”
尹風把電話還給朱曉晨,焦急地等在一旁。他的心裡既希望朱曉晨答應下來,但理智又讓他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話!”
朱曉晨拿到電話之後冷冷地丟出兩個字。
不知道歐亞若在電話裡對朱曉晨說了些什麼,只見朱曉晨冷漠的表情忽然變成冷笑,聲音從牙縫裡飄了出來:“歐亞若,你做夢!”
朱曉晨有些激動,按下了免提狀態。其餘三個人立刻湊過來,只聽到歐亞如在電話那邊得意的笑聲,笑聲悅耳,但隨後的話卻十分狠毒:“沒關係啊,我一點都不着急。反正時間多的是,我根本不在乎多浪費幾天。不過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是不養閒人的,怎麼說我也幫她接上了胳膊,這比開銷總是要收回來的。或許我可以考慮把她送到什麼地方,我相信她在日本會有很多男人感興趣的!”
苑少楚當即暴走:“歐亞若,你丫敢動她一下試試看!”
歐亞若嬌笑聲音傳來:“少楚,你這個火爆脾氣如果不改一改的話,我可是很害怕的。而我害怕了,就說不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了。好了,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原本我打算見你們一面的,但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去考慮,三天之後,我會聯繫你們的。”
電話到此中斷,沒了其他聲音。苑少楚搶過電話想要再撥回去,卻發現那電話號碼是完全加密的,之前那和服女人也不知道是怎麼聯繫到的歐亞若。
雙目通紅地苑少楚擡頭尋找着那和服女人,卻發現她早已消失在人羣。機場大廳裡還有很多穿着和服的女人,每一個看上去都很像,但每一個看上去都不是。
飛機再次落地,四個年輕男人再度踏上帝都的土地。
尹世忠目瞪口呆聽着尹風講述完這一切,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四個腰桿筆直的年輕男子,沉思半晌開口;“你們……”
沈萬春攔下了尹世忠後面的話,他不卑
不亢開口:“尹院,你要考慮到老首長的難處。”
尹世忠後面的話沒繼續說出來,他又怎麼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說簡單了他們四個是想要到那邊去救一個女孩兒,尤其是這女孩兒還是自己的私生女。但他們四個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敏感到他們只要踏入到對方的土地,稍微做了什麼礙眼的事情,那就是涉及到了外交關係。
他理解朱雲的想法,他可以什麼都豁出去,爲了女兒也好,爲了他們年輕人的感情也罷。但是老首長不行,老爺子如果真的答應了,到時候引起什麼後果,就算把他那條老命搭進去也於事無補。
這要是爲什麼這四個人在院兒裡跪了這麼久,卻始終沒看到老首長動搖的理由。
尹世忠終於一狠心,咬牙:“你們願意跪,那就跪着吧。”頓了頓,先拿葉俊彥開刀:“俊彥,尹叔叔覺得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人。他們胡鬧,你怎麼也跟着胡鬧?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叔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葉俊彥酷酷地開口,就是知道,他纔會陪着一起跪在這裡。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少了他,就算是爲了葉曉婷和林子大的姐妹感情,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嗨——”尹世忠一跺腳;“跪着吧,跪着吧,累了就起來吧。都知道怎麼回事還胡鬧,簡直不可理喻!”
苑震嶽從朱家裡出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這個特種部隊的司令出了門之後毫無形象地坐在四個人面前臺階上,拿軍靴尖碰了碰朱曉晨的膝蓋。
“折騰夠了嗎?臭小子!”
朱曉晨只覺得膝蓋好像被螞蟻啃噬過一樣,又麻又疼。被苑震嶽這麼一腳踹過來,險些跌倒。
沈萬春有些心疼地在後面扶了一下,苑震嶽反倒眼睛一棱棱,瞪着沈萬春:“沈,別管他。有骨氣跪,就有骨氣撐着。”
沈萬春爲難地縮回了手,退了下去。朱曉晨搖擺的身體硬是控制住了,身子挺得更直。
“爸,老爺子還不答應是不是?”苑少楚在旁邊問。
“答應個屁!”苑司令毫無形象地朝着苑少楚狂噴:“你們腦袋裡都有泡吧,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他瞥了尹風一眼:“我知道那是老尹的女兒,但是哪兒輕哪兒重難道你們都不知道?你們打算讓我們爲難死嗎?你們乾脆先把老子斃了算了!”
苑司令暴躁地起身,暴躁地消失不見。
沈萬春等到苑震嶽離開了,這才湊過來,小聲勸着:“你們都起來吧,懂事兒一些,這件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
尹風溫和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沈叔,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但是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沒有別的辦法。”
苑少楚聲音低沉,裡面夾雜着一股濃濃的失落:“我特麼一直以爲我是無所不能的,想要什麼要什麼。不缺錢花不缺女人,放眼整個帝都,都是橫着走的主兒。今兒我算徹底敗了,我特麼連個人都護不住,我特麼的……”
苑少楚啪啪給了自己兩記響亮的嘴巴。
明知道是多事之秋,他偏偏色心大起,着了別人的道。如果不是他被引開,怎麼可能他和葉俊彥倆人都保護不了一個林子大!想起來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活剮了,但眼下他希望先把林子大安然無恙地救回來,到時候他一定在她面前贖罪。
“曉晨,我們該怎麼辦?”
苑少楚臉上帶着自己扇過耳光留下的清晰巴掌印,虎目中帶着赤紅和糾結。
“俊彥,我們該怎麼辦?”
從朱曉晨那裡沒得到答案,苑少楚轉身又去問葉俊彥。後者輕輕搖頭,長嘆一聲。
久未開口的朱曉晨忽然開了口:“你們幾個都回去吧,我想到辦法了,都回去吧。”
說着話,他已經第一個起身,揉着疼痛僵硬的膝蓋,緩緩到了之前苑震嶽坐過的地方坐下。
“曉晨……”
三人異口同聲,臉上帶着同樣痛苦的表情。
“回去吧,不用勸我。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林子大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女人。她和你們一樣,都是我不能捨棄的。我不能爲了自己的事情把你們牽連到危險當中,我也絕對不可能把她一個人放在危險之中,絕對不能棄她不管不顧。”
苑少楚剛起身,一個踉蹌險些又跌倒。他揉着因爲長時間跪着而僵硬的膝蓋,麻木疼痛已經敵不過他此刻心口的痛。
“朱曉晨,你丫說這話什麼意思?把哥幾個當外人是不是?你丫再這麼說,別怪我跟你翻臉!是特麼兄弟的就閉嘴!”
尹風理所當然地接下去:“她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葉俊彥也冷酷地開口:“如果我不管的話,葉曉婷會拆了我的。是兄弟的話讓我多活兩年……”
葉氏幽默一向不怎麼樣,葉俊彥也成功地冷場了。
四個人一夜到天亮,坐在門口研究着對策。天漸漸地亮了起來,大院裡的警衛員也都換了班。院子裡依舊陪着這四個年輕人的,是同樣一夜沒睡的沈萬春。
這個本該時刻跟隨在老首長身邊的中年男子,臉上寫滿了心疼。
朱家的人都是這樣,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愛了,就會一直愛下去。
四個年輕人忽然站起身,臉上帶着的是輕鬆的笑意和一去不復返的決絕。
“沈叔——”
朱曉晨凝望着朱家小樓,眸子裡帶着不捨和無奈:“我們要走了,去日本。如果我們不能回來的話,麻煩你幫我照顧好我爺爺……”
“還有我爸媽……”苑少楚補充着。
葉俊彥和尹風沒說話,但表情傳達着同樣的意思。
沈萬春沒等開口講話,朱家小樓的大門已經被一腳轟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