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春知大部分表情都隱藏在黑暗之中。
她歪着頭,看着車外景色。儘管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二十幾年,卻好似第一次來一樣貪婪地看着。
趁着紅燈,尹風轉過頭去看着她的側臉,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春知忽然轉過頭來,看見尹風灼灼地盯着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
“沒什麼。”尹風脣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地笑着。
春知哦了一聲,忽然雙眼發亮,興奮地問:“剛剛我表現得怎麼樣?像不像那麼回事。”
說起剛剛,尹風又想起之前在盧思歡家裡平臺上,她那自然的笑容,自然的喊他一聲‘老公’。
他在那一瞬間,心裡顫了顫。愣了半天,沒法反應。
如今,看着她雀躍的表情,聽着她邀功似的詢問,他就知道,她只不過在演戲。
點了點頭,剛好紅燈變綠,他再度啓動車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春知眉眼帶笑,自賣自誇:“那是了,也不看看我是誰。這種場面完全不是問題!”
尹風心裡苦笑着,如果她能習慣這個稱呼,那就更好了。
似乎,經常帶她去盧思歡家裡用餐也是不錯的。
翻了個身,春知無奈地睜開雙眼。
睡不着,還是睡不着。
她嘗試着數羊,但她已經能夠數出幾個大型畜牧場了,卻依舊了無睡意。
過去一週,她儘管沒法調整舒服的睡姿,但她的身邊一直都有尹風照顧着呢。最初第一個晚上她睡的心驚膽戰,聽着身邊忽然多出來的呼吸,總覺得十分的彆扭。尤其是,她動也不敢動,生怕擋住自己中空的浴袍一個不小心飛了。
而一個星期之後,她已經習慣了每個晚上有他在身邊。聽着他淺淺的呼吸,她可以很快就入睡。
可是,那個令她心安的呼吸聲卻不見了,那個帶着溫和笑容體貼的男人也不見了。
她又剩下了她自己。
那個晚上,春知姑娘翻來覆去勉強睡着,卻睡的十分不安穩。
電話聲響起,驚醒了她本就不踏實的睡眠。摸過手機看了一眼,差十分鐘八點整。
“什麼事兒?”
看着打來電話的人竟然是尹風,春知有點納悶了。過去的一週兩人雖然說不上有多麼親密,但他自由出入她的臥室已經成了習以爲常的事情。怎麼如今她好了,他竟然連叫她起牀都用打電話的方式了?
錢多不在乎電話費是一回事,難道他不能走兩步路過她房間門口的時候順便敲敲門?
“我有事先走了,你別遲到了。”
只有這麼一句,他便掛斷了電話。儘管他的聲音溫和,提醒服務也很體貼,春知姑娘卻敏感地從中感覺到了一種無形中的疏遠。
看來,過去的一週只不過是因爲他害的她摔傷而內疚,溫柔是他給她的補償。
過去的一個星期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春知姑娘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尹風了。
他打來電話提醒是出自好意不假,但那份疏遠讓春知姑娘情願不要這份好意。如果好意可以用來當作攻擊別人的武器,那麼無疑尹風做的十分成功。
如今他們共同居住的這個地方距離香榭集團大廈僅僅隔了兩條街,就算是用爬的,半個小時之內也絕對爬到了。
春知姑娘不喜歡化妝,但工作性質的緣故,她不得不稍稍化個淡妝,再換上精神利索的米白色職業套裝。
對着鏡子,她忍不住長嘆一聲,果然是沒休息好啊。
眼睛下面一圈淡淡的青影,她的黑眼圈永遠比她的身體更加忠實。大概是皮膚的緣故,只要她稍稍休息不好,哪怕她再精神,黑眼圈也會準時浮現,詔告着她的夜生活是多麼的複雜。
從樓梯上下來,拍了拍樓梯口屏風上掛着的史
迪奇,她很快就被飯香吸引了注意力。
餐桌上一份火腿三明治,盤子下面還壓着紙條。
他的字很漂亮。
這是春知姑娘在看到紙條之後給出的第一個評價。紙條上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他寫明瞭牛奶在微波爐裡,取出來就能喝。而且強調一定要吃了早餐才能出門。餐具吃完放在原地,不需要管。
春知臉在抽,眼在抽,嘴角也在抽。看來他對她關於廚房靈感這個高技術含量研究行爲已經產生了巨大的陰影,一張紙上五十多個字,有四十多個字都是在強調不要進廚房,不要動餐具。
把紙條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打開微波爐拿出熱牛奶。很好,不是用白蘭地杯子裝着的。
一口牛奶一口火腿三明治,她一邊咀嚼一邊在心裡讚歎着。尹風的廚藝不是假的,看來他沒撒謊,這是真的經常自己做飯的人啊。
現在居然還有男人喜歡自己下廚做飯吃,而且還是擁有那種身份的男人。
春知姑娘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撿到寶了,內心乍然涌起一陣喜悅。不過一想到這個男人只不過暫時是自己的,或許過個兩三年就不知道屬於哪個女人了,她忽然笑容消失,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很想立刻出門,但眼睛瞄到角落的垃圾桶,想起剛剛丟進去的那張紙條上要求她務必吃完早餐纔可以出門,末了的限制條件是:不許剩。
賭氣似的大口地咬着三明治,喝着熱牛奶,感覺身子裡傳來了很大的熱量,在這個孤單的早晨,似乎變得溫暖了許多。
起碼,他是尊重她的,並沒有對自己做什麼不道德的事情。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很難得,對她來說……放心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失望。
是不是她魅力消失了,怎麼他就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春知姑娘咬到舌頭的同時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地嚇了一跳。怎麼搞的,她竟然好像很期待他對自己做點什麼似的。這個想法不好,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吃完了早餐,一邊往香榭集團大廈走,春知姑娘一邊走神。
週末回了一趟家,無疑是很考驗演技的。但春知姑娘卻不得不佩服尹風,表現得完美的無懈可擊。他如果不是一個商業奇才,那麼他也絕對可以在演藝圈闖出一片名堂來。
他表現出一種熱戀中的炙熱,眼神會經常追隨着她,讓春家人各種滿意。
春知就很佩服他這一點,兩個人不算陌生人,充其量算是不熟悉的朋友,但他卻可以表現出愛意綿綿來。換做是她,她可做不到那麼自然。
所以,爲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露了馬腳,她開始儘可能地鍛鍊着。所以,纔會在盧思歡的面前喊他老公。
想起他當時錯愕的樣子,春知姑娘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
突如其來的一下,把她身邊一起走路的人卻嚇了一跳。用着看精神病的眼光看着春知姑娘,遠遠地避了開來。
春知姑娘心裡開心,並不理會路人的目光。望着近在咫尺的香榭集團大廈,暗暗下了決心。
既然尹風可以手腕一流,那麼她也可以從善如流。幾年時間的接觸,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和尹風發展成爲最佳合作伙伴。
到了公司,卻沒見到尹風。春知並沒有放在身上。剛想把落下的這一個多星期的工作補上,就看到周思恆繃着臉走了進來。
“周秘書,有什麼工作需要我做嗎?”
春知連忙站起來問。
這一週沒來,周思恆身爲她直接的上屬,理應知道她不來的原因的。但當時春知想到過該和周思恆請個假,尹風卻說盧思歡知道了就可以了,沒必要再通知周思恆一聲的。但如今看到周思恆繃着臉,明顯來者不善。春知姑娘忍不住心裡嘟囔開來,莫非是來找她麻煩的?
“公司與春風集團的合作案的初稿已經定下來了。儘管你現在
爲香榭效力,但畢竟你是春風集團的人,這次合作案你跟着一起跟進。”
春知姑娘驚詫了好一會兒。原本還以爲周思恆是來找麻煩的,已經做好了抗戰到底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對方竟然丟了這麼大一個餡餅給她。
儘管週末回家的時候春家人對於兩個公司之間的合作案矢口不提,但憑着香榭對於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來看,就不是小生意。而她身爲一個新人直接參與到這麼大的案子當中,不驚詫纔怪。
香榭集團和春風集團的合作案勢在必得,結果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了。而毫無疑問,參與這個合作案跟進的人員肯定都會有獎勵。或許是獎金方面,或者是職位方面,香榭集團肯定不能虧待了他們就是。
而她身爲一個新人,這種勢在必得的結果難道不是一個大大的餡餅麼。
有些不知所措,春知姑娘卻總覺的這件事情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她連續一個星期都沒來上班,而且根本沒和周思恆或者是江東海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打過招呼,他們不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算了。
哪怕她是春家的人,但如今她畢竟是香榭集團的員工。憑着周思恆第一天對待她的態度來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的。
而他非但沒提過去的那一個星期的事情,反而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好處。這就讓人不得不好好地考慮了。
“周秘書,我剛進入公司,很多事情還都不熟悉就直接參與到這麼大的案子當中,恐怕我勝任不了。而且,周秘書也知道我既然身爲春家的人,這件事情上應該避嫌纔是吧。”
不管一個多麼有職業操守的人,在這種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時候,就算本人不提出,公司也應該慎重考慮的。這件事情不知道是周思恆的決定還是尹風的提議,亦或者是盧思歡的想法。但是這些人難道都不走腦子的嗎?
面對春知姑娘的遲疑,周思恆卻堅持着自己的想法:“香榭集團想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春助理現在既然爲香榭服務,那麼我們也有理由相信春助理的職業操守。而這次合作,香榭集團還要靠着春助理的幫助才能達成。”
他看着春知似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說出核心重點:“香榭集團和春風集團是第一次合作,之前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合作基礎。對於春風集團方面,我們一無所知。這就是暫時存在的弊端,所以我們需要春助理的幫助,提供一些過去春風集團合作的個案。當然,我們不是要那些涉及到公司機密部分,只是可以拿到的展示就可以。因爲春助理和春風集團之間這層關係,所以我們把春風集團溝通這件事情就交給春助理去辦。不知道春助理能否接受?”
春知楞了一下,隨即瞭然。
難怪一個星期沒來上班,周思恆都沒和她計較,原來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這個決定是誰下的,如果是尹風,那可真讓人太心涼了。
他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和她說,反而要通過他的下屬來轉達他的想法。之前他的溫柔他的體貼難道都是爲了今天這一刻提前打下的準備基礎嗎?
臉上帶着公事公辦的表情,春知視線落到一旁:“既然身爲香榭一員,我肯定會服從公司安排的。周秘書怎麼安排,我就會怎麼去操作的。”
周思恆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深深地看了眼春知姑娘,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離開了。
合作案從定下初稿開始,春知姑娘便開始了真正的忙碌。香榭集團果然看得起她,竟然只有她一個人作爲兩大集團之間的聯絡人,連個額外陪同的都沒有。
雖說是三十樓到三十一樓這麼簡單,但跨越的是兩個公司之間。
等到最後方案確定下來的時候,看着方案上的名單,春知覺得心裡一下子好像塌了什麼似的。
方正洲,這個名字有多久沒提起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