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知醒過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牀上就剩下她一個人,而那個病號卻沒了蹤影。
她心裡略微詫異,趕緊翻身起牀,剛想下地去找,門已經被推開了。
“醒了,正好我剛剛做了粥,一起來吃。”
看着他恢復了紅潤的臉,春知姑娘甚至懷疑之前他發高燒只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夢,這麼生龍活虎的人怎麼看着都不像剛剛生了一場病的感覺。
一碗白粥,一碟小菜。
倆人面前放着同樣的飯菜,東西雖然簡單,但春知姑娘卻覺得很好吃。不全是因爲白粥軟和恰到好處,也不全是因爲小菜微帶酸意讓她原來沒什麼胃口變成食慾大發。
這些是他做的。
吃過飯之後,她幫他量了體溫,儘管溫度降到了三十七度九,但明顯他還在燒着。
“你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今天別去香榭了,等下我替你打電話給盧思歡。”她自顧自地說着,渾然不覺她此刻的狀態是多麼合格的管家婆樣子。
尹風脣角帶着笑意,順從聽話地鑽進了被子,扯着她的手回答:“我怕你醒了會餓,自己又不會弄吃的。”
她的鼻尖一下子就酸了起來,有些慌張地想要起身:“我去給你倒水,等下還要吃藥。”
尹風呵呵地笑着,不想逼得她太緊。
吃了藥之後反倒沒了什麼睡意,到是春知這一晚上被他摟着,感受着他的滾燙,又被他出的汗弄得身上很不舒服。跑去洗了個澡之後,頓覺睏意來襲。
青青的黑眼圈對上尹風的視線,她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頓時就把眼眶弄溼了。
“過來躺着睡一會兒吧。”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春知搖了搖頭,反手指着自己臥室的方向:“我回去睡就行。”
尹風呻|吟了一聲,慢慢地滑了下去。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春知嚇得頓時變了臉色,立刻衝到他的身邊,着急地問着,聲音中帶着哭腔。
尹風露出虛弱的表情,微微搖頭:“不知道,剛剛一下子天旋地轉的。我沒事兒,你回去休息吧。”
春知這個時候怎麼肯走,摸着電話就要叫救護車。尹風一再堅持不需要,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在他執意堅持下,春知終於退了一步。不叫救護車可以,把春家的私人醫生叫來給看一看,怎麼會忽然天旋地轉起來。
半個小時不到,春傢俬人醫生就趕到了。做了一番檢查之後也沒說出什麼來,只是叮囑尹風記得多喝水,注意不要着涼了。
夏天時候發燒感冒是最遭罪的,尹風被迫蓋着被子,很想一腳踢開,但醫生的話又不能不停。沒用上多久,很快地就出了一層的汗。
聽了醫生的話之後,春知提着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卻依舊不太放心地守在他房間裡。只不過她選擇的是坐在靠窗子那把椅子上,堅決不肯爬上尹風的牀。
尹風靠在牀頭,看着當日的財經報,視線有意無意地離開報紙,落在春知的身上。
陽光柔和地透過玻璃窗照在她的身上,逆光看去,形成一道剪影。長髮被她隨意挽起來,用一根胡桃木製成的髮簪別在了腦後。蘇州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城市,這裡就連發飾都和其他城市與衆不同。而這裡的女生似乎也都是個個心靈手巧,他實在看不出來那一頭長髮是怎麼被她隨意用一根髮簪就能固定住的。
她淺淺地呼吸着,高聳的胸部隨着呼吸有規律地起伏着。
她知道他在看她,但她不敢扭頭和他對視。昨晚兩人摟在一起睡着了,他醒來的時候一定看到她睡覺時候的醜樣子。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一起在一張牀上睡,但包括最開始她尾椎骨受傷他照顧她的那個階段,倆人也沒摟在一起睡着過。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總會讓人感到很忐忑,很不安,又很尷尬。
“我、我去給盧思歡打電腦。”
炙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愈發地坐不住了,連忙尋了個藉口就跑。
盧思歡那邊對於這兩個人隔三差五就不去有着很大的意見,春知不去的話,他需要把工作全部都轉手給周思恆去處理。周思恆的離開會讓他立刻變得手忙腳亂起來。而尹風不去公司還能好一點,畢竟需要尹風親自過問的事情實在太少,需要他簽名的文件很多,但他就算是不去,盧思歡也沒辦法接替他去給文件簽名,到也沒那麼大的怨言。
“對了,我以後都不去香榭了。”
春知忽然想起了尹風的提議,順便跟盧思歡提了出來。
這件事情已經提了一個星期了,她因爲一直跟在拍攝場地那邊,去不去香榭盧思歡也不知道。不過既然不去了,還是要打個招呼比較好。
“什麼情況?你們倆吵架了?嫂子,不是我說,你們兩口子的事兒不能影響到公司的運作啊!”
盧思歡一驚一乍的,不過從他的反映看來,他還真是不知道她都已經一個星期沒去拍攝場地那邊了。
“沒有,你想太多了,我們沒吵架。”
“難道……你懷孕了,要在家裡安胎?”盧思歡比之前聲音更大。
春知:“……”
好一會兒,她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很認真地對盧思歡說:“盧思歡,腦補過度容易死亡的,能把你那發散的思維往一起集中一下嗎?沒有任何原因,我不想去還不成麼?不管時候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需要去工作來養家餬口吧。我想在家休息不是很正常的嗎?告訴你,把你嘴給我閉緊了,要是傳出任何
消息,我都找你負責。”
掛了電話,春知趴着尹風臥室門縫看來一會兒,見他已經躺下睡了,便沒在進去,而是想着午飯該吃點什麼。
她不會弄吃的,出去買的油水又都太大,味精放的也多。
調好了鬧鐘提醒自己到時間拿藥給他吃,春知姑娘開車奔超市,先買了保溫飯盒,再直奔春家在市區這邊的別墅。
等她回到春家別墅的時候,那邊早就準備好了。接到了她的電話保姆就開始按照她給出的食譜準備,她到的時候剛剛好。
帶着熱乎乎的飯菜再度往回返,看着副駕駛座位上安靜地靠着的那保溫飯盒,她的心裡似乎也像那保溫飯盒一樣,熱熱的,暖暖的。
雖然飯菜不是她做的,但卻是她精心安排的。不但有可口的小菜,還特地爲他煲了湯,補補身子。
尹風一覺醒來不見春知,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溫度已經下來了不少。他起了身,感覺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卻不想繼續在牀上躺着。
平時身強力壯的,沒必要因爲發了一次高燒就把自己看得多金貴,躺在牀上他總有一種自己高位截癱或者全身癱瘓的感覺。雖然踩在地上的感覺還有點不太踏實,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卻也好過躺在牀上。
到院子裡喂喂錦鯉,又轉到後面那一片小花園裡去侍弄侍弄花草,被陽光曬得出了一身的汗。
春知姑娘回來之後在別墅裡到處找不到尹風,還以爲他又不聽話地出去了,正想轉身去找電話打給他問問他去了哪兒,就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到了後院花園裡一臉認真幫花除草的尹風。她的脣角不經意地掛上了一抹笑意,走到前面敲了敲落地窗。
篤篤響聲讓院子裡的他擡起了頭,隔着窗子看着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朝着他比劃了一個吃飯的動作,又指了指門口,最後轉身取出一個他不曾見過的保溫飯盒,臉上露出來笑容。
尹風慢慢起身,朝着她露出無聲的笑。兩個發自真心的笑意漸漸地擴散,甜蜜寫滿了兩個人的臉上。
他安靜地吃着飯,偶爾會發出湯勺碰到碗邊的聲音。她不敢去看他,卻偏偏又想知道他喜不喜歡吃,心裡緊張的很。儘管這頓飯並不是她親自下廚做的,卻是她張羅的,主張要做這幾樣,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一直以來她都以爲她很瞭解他,可似乎又很陌生,沒有想象中那麼瞭解。爲了他的一頓午飯,她幾乎要費盡了腦細胞。這時候春知姑娘總算知道了那些每天爲了做什麼飯吃而發愁人的想法了。原本以爲不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想要辦好卻發現其實是那麼的難。
原本尹風打算休息兩天,退了燒就去公司,沒想到硬是被春知強行關在家裡足足一個星期才讓他出門。每次他提出想要去香榭這個念頭的時候,她都會立刻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問他:“是不是我選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我太不會伺候人了吧。”
每每這樣,他都只能繼續留在家裡。而且,爲了證明她選的飯菜很合他的口味,他每頓飯都要把她帶回來的飯菜都吃得乾乾淨淨的。
不管怎樣,這也算是兩人之間度過最融洽和愉快的一週。白天沒事的時候他們會一起侍弄花園,她回春家取飯菜的時候偶爾會帶回一些花花草草,倆人小心翼翼地移植到花園裡去,每天仔細地呵護着。
晚上他們躺在同一張牀上,雖然沒有像第一個晚上那樣相擁而眠,但她肯和他躺在一張牀上,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尹風最後是因爲香榭那邊堆着太多需要他簽字的文件,他如果不回香榭的話,恐怕都會影響到接下來的運作。春知還曾暗示着她可以去香榭那邊把需要簽字的文件帶回家裡來等他簽好了再送回去,但她終究清楚商業機密是很要緊的,她和他就算真的是夫妻,兩個不同的公司之間也是存在着不能然那個對方知道的商業機密的。
而在尹風即將回香榭的前一天晚上,她不知道怎麼忽然就腦抽了,愣愣地忽然說了一句話:“尹風,要不你欠我的工資和經濟補償你五十年分期付款吧。”
尹風挑着眉,笑,只是笑,一路把春知姑娘笑跑了。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回到了她原本的臥室,然後果斷地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春知姑娘頂着濃濃地黑眼圈,直到聽見房門傳來打開又關閉的聲音,確定尹風離開家之後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確定他不會去而復返,這才鬼鬼祟祟地從自己的臥室裡出來。
她身上穿着家庭便裝,學名叫做睡衣的東西下了樓。看着桌面上乾乾淨淨的,平日裡每天都會出現但今天恰好沒出現的熱牛奶,有點不信邪地從微波爐翻到冰箱,從烤箱翻到碗櫃,最後十分肯定地下了結論——尹風今兒沒做早點。
看着冰箱裡那些很熟悉但是不知道怎麼變成熟的且好吃的材料,春知姑娘只覺得越來越餓了。昨夜一句話之後,她直接死回臥室,晚飯沒吃,飯後水果沒用,夜宵沒碰……
如果一覺到天亮到也不會覺得太難受,關鍵問題是她是醒着到天亮,那才覺得難受呢。
捂着一貧如洗的胃,春知姑娘終於認識回到了尹風在家的時候她是多麼的幸福。
遍尋整座別墅,肯定一定以及確定沒有任何充飢之物,春知姑娘發了狠。難道尹風不在家,她就不能弄出一頓填飽肚子的飯菜來了嗎?做不好難道還做不壞嗎?把飯菜弄熟她還是能弄的吧,只不過是好吃和不好吃的區別而已。
雖然耗時很長,切出來的土豆絲也足以和土豆段抗衡,但看着菜板上那一片狼藉正中間那麼一坨,她的心裡還
是很有自豪感的。
看來她也是很有天賦的,完全無師自通。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爲止,她沒打碎任何盤子碗,也沒讓自己受傷。
想象着《食神》中那丟起胡蘿蔔手起刀落一排整齊花朵的場面,她忽然覺得當個廚子似乎也是個很霸氣側漏的事情。不都說要想拴住一個男人首先要拴住他的胃麼。她把廚藝練好,還怕尹風會跑?
大腦忽然當機,好像一把鎖被人咔嗒一聲打開,春知姑娘一刀落下,只覺得指尖一疼。低頭去看,血流如注。
她啊地叫了一聲,趕緊丟開菜刀,把手指送到水龍頭下面一陣猛衝。
自來水參雜着血水順着水槽下水口嘩嘩地留着,春知姑娘拿出手指,立刻又是一股血瞬間染紅了整個手指。她開始害怕起來,是不是且到動脈了啊!
哭唧唧地打電話給尹風,原本還算堅強的情緒在聽得他溫和又低沉的聲音之後瞬間崩潰了。只顧着哭,半天說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等到她總算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卻發現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掛斷了,而門外則響起了一陣拍門聲音。
春知姑娘還以爲是鐘點工上門來收拾衛生,也沒顧得上去確定今兒是不是鐘點工上門的時候,立刻奮不顧身地跑去開門,想讓對方幫自己想個止血的法子。
門到是開了,春知姑娘卻驚奇地發現門外站着的是一臉被《午夜兇鈴》嚇到似的尹風。他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寫滿了焦急。
“你怎麼回來了?”她納悶地問。
“你怎麼了?怎麼哭的那麼厲害?”他反問。
聽到她哭聲的那一刻他就開始心慌,問了幾句也問不出個答案,他立刻丟下正在開會的其他高層,抓了車鑰匙就往回趕,匆忙得連家裡房卡都沒帶。
被他一問,她纔想起自己手指的事情,連忙舉起來,帶着哭腔:“你說我是不是切到動脈了?”
尹風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到底切到什麼地方能把自己弄的滿手都是血,看不出傷口在哪兒。他趕緊帶着她奔廚房,一邊打開水龍頭衝去手上的血漬一邊問:“怎麼弄的,傷到哪兒了?”
春知姑娘指了指旁邊被她甩飛的菜刀:“我想做菜來着,一不小心切手了。別動別動,就是這根手指。”她一邊解釋着,一邊提醒着尹風別碰了她的傷口。嚎叫老半天之後又繼續追問之前的問題:“我是不是切到動脈了啊,怎麼血總是止不住啊!”
尹風已經幫她衝乾淨了手,找了家裡的急救箱出來,一邊找工具幫她處理傷口,一邊笑着回答:“要是切到動脈你現在早就死了,我還沒聽說過誰的動脈長在中指尖上。”
碘酒擦到傷口上的時候,春知姑娘頓時疼得開始飆淚,發出電視劇裡孕婦生孩子時候纔有的鬼哭狼嚎:“尹風你是不是要殺了我啊,疼死我了,我不弄了,你讓我血盡身亡吧!”
尹風實在難以把眼前這個發出嘶吼的女生和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聯繫到一起。他幾乎都要笑噴了,卻還要拼命抑制自己。雙肩拼命地聳着,悶得着實痛苦。
紗布打上了一個結,春知姑娘看着包紮程序總算結束,頓時沒了害怕的,一個猛虎下山就把尹風直接撲倒在沙發上,騎上他的身子伸手就去掐他脖子。
“你剛纔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
盧思歡一推開門,就看見春知騎在尹風的身上,不停地喊着要弄死他。他唉喲一聲,趕緊捂着眼睛,卻故意把手掌張開到最大。從手指縫裡不錯眼珠地看着那兩個人,嘴裡卻故意大聲喊着:“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呀,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忙着,我晚一點再來。”
嘴裡雖然這麼說着,盧思歡卻完全沒有想要退出去的打算,站在原地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沒想到操控着公司生殺大權的尹總在家裡竟然淪落到要在下面,這可是個勁爆的新聞呀。
沙發上兩人聞聲齊齊嚇了一跳,春知猛地跳到一邊去,尹風也就勢坐起了身子。看着依着大門好整以暇地盧思歡,纔想起來之前他太緊張她的傷口,連門都忘了關。
“你來幹什麼?”他有些沒好聲地問,氣盧思歡打破他們二人世界。
她雖然掐着他,但她能有多大的勁兒啊,他說是被蹂躪,倒不如說是在享受。只可惜很快就被盧思歡這個不開眼的傢伙給打斷了,他真的該想個什麼辦法好好地折騰一下盧思歡。
盧思歡一臉委屈:“這不是看着你風風火火地接了電話就往家跑麼,還以爲家裡出了什麼大事兒,想着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我這一看啊,這個忙我是肯定幫不上了,嫂子這也真難伺候,才分開一上午就打電話往回催,你也太着急了。”
春知被盧思歡胡攪蠻纏的打岔說的臉通紅,連忙伸出受傷的那根手指替自己解釋着:“我是切到了手指,他回來幫我上藥的,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這句萬能臺詞總算被她活靈活現地使用了一把。
盧思歡連忙叫着:“我想哪樣啊?我可什麼都沒想呀!我想什麼那可是你說的,我什麼都沒想,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的頭上。”他頓了頓又是一陣叫:“我說嫂子,你也忒不地道了吧。你有事兒說事兒,你不能罵人呀!”
春知一臉的茫然;“我什麼時候罵人了?”
盧思歡學着她的模樣豎起中指,朝着她比劃着:“你能說這姿勢是誇我長得帥麼?”
春知看了看盧思歡那下流的手勢,在看看自己受傷的手指,忽然一個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