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書房，趙王正在畫一幅山水圖。
這是一幅長一丈，高三尺的大作，此刻上面卻只有寥寥數個山峰。
趙王東下一筆，西落一筆，彷彿在亂塗亂畫，但整片山河自在他心中。
李澄風站在旁邊，一五一十地講了整個戰爭的經過。
趙王全程沒有打斷，直到他講完，方道：“衛淵一共出動了八萬人？”
“是的。”李澄風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他並沒有說，如果以鑄體修爲來看，真正算是精銳的就是前軍拿飛劍槍的三千，五千炮隊中的一千，以及衛淵自率的五千騎兵，合計九千人
。其餘人中有五萬是純民夫，只不過是鑄體到筋肉境而已。
趙王終於擡頭看了他的一眼，道： “五萬對八萬，輸了也很正常。衛淵以弱敵強，能擊敗雨之國幾百萬大軍，豈能同你那小打小鬧相提並論？你現在知道天下英雄衆多，基業不是那麼容易了吧？”
儘管已經快要五旬，李澄風依然顯得十分乖巧，道： “父王教訓得是。”
“除了那兩個條件，衛淵還要什麼了？”
“孩兒斗膽，將我自己的名額讓給了衛淵，讓他抽了一次《凰火仙宮圖》。”
“可曾抽到什麼？”
“孩兒沒怎麼看清楚，應該是抓了把帶泥土的苔蘚。”
趙王道： “畫呢？”
李澄風就將仙畫奉上。
趙王打開看了一眼，便命人將仙畫送入祖地寶庫蘊養，等候下一次開啓。
隨後他道： “野物應該沒什麼價值，就算他抽了御景靈寶，和一座碧水界域比起來，也是遠遠不如。此事你急中生智處理得很好。”
李澄風鬆了口氣，瞬間出了一身大汗。
趙王瞥了他一眼道： “你在心虛什麼？”
“孩兒原本覺得被外人褻瀆了祖宗傳下來的仙寶，心中有愧，怕您怪罪。”
趙王哼了一聲，道： “都是誰教你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道理？以後少跟那些酸儒們廝混！哼，褻瀆？幾百年下來，我趙氏子弟摸過這件寶物的少說也有兩百多人，裡面有幾個成器成材的？
這種不肖子孫，纔是真正褻瀆。
你能用此寶保下碧水界域，其實做得不錯。
李澄風萬萬沒想到還能得了誇獎，驚喜之餘，知道自己已經入了父王的法眼。唯一遺憾的是趙王本身修爲高絕，甚至有御景可能。他在百歲之前，是不用動大位念頭了。
想到此處，李澄風更是暗下決心，絕不能讓父王知道衛淵抽走了什麼。
此時他已經在心中細細回想，當時衛淵抽取出來的瞬間，鳳火撲面，絕大多數人應該都沒看清抽出了什麼，但也有人臉色有異。
李澄風就將那三人記了下來，準備一回去就立刻暗中處理掉，絕不能留下後患。
趙王又道： “我幾萬大趙將士，也不能在他國之地住太久，否則容易寒了將士們的心。幾萬擔絲不是什麼大事，你一會就去辦了吧。那幾艘飛舟再給你用幾天。”
李澄風大喜： “多謝父王！”
趙王道：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還有一事。孩兒已經將此次衛淵所用武器形狀、威力、佈陣方法，使用規程都記了下來，裝訂成冊，都在這上面了。孩子覺得，這種叫作炮的，乃是戰爭神器。我們需要急起直追。”
趙王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道： “你能想到這一層，就很不錯。我本來想着你這一次守不住碧水，回來後就讓你去工部尚書位置上坐幾年，好好熟悉一下國家運轉的根基。
現在界域仍在，你就還擔着這界域之主。
邊境葛豐郡礦產豐饒，也由你管着。
我再與你十萬新軍的名額裝備，你且好好練兵，用不了多久，我們和衛淵還有一戰。”
“謝父王！ ”
……
青冥。
衛淵大勝而歸，命人在知客小鎮旁邊劃一座營盤，將趙國軍卒都安放在內。
衛淵只給了軍帳和建材，營地要趙軍自己修。
這些趙軍確實是精銳，半天功夫就修好了一處營地，佈局嚴整，各類設置俱全，而且只設崗哨，未設防禦。
衛淵看了也暗暗點頭，見這些趙軍知趣，也就不疑有它。
此役趙軍精銳五萬，當場戰死一萬，傷三萬，完好無損的只有一萬。
而且這一萬人都被收走了盔甲軍器，在重裝甲士面前完全沒有還手餘地。
衛淵就命人送飯食過來，同時十數名醫館美貌女弟子帶着幾百學徒到來，爲傷者診治。
飯菜居然有肉，這也就罷了。
這些身着白衣的美貌醫生卻是讓趙國大兵們都看傻了眼。
原來青冥負傷後還能有這等待遇，難怪戰場上人人死戰。
此時衛淵叫來太初宮諸修，將那塊鳳血長生苔取出，以鑑定物性。他當時只是用望氣之術看了個大概，只道這是仙物。具體如何，還得精通之人仔細鑑定。
徐恨水一見這塊苔蘚，臉瞬間就綠了，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輕輕一聞，然後閉上眼睛，秀美的小臉由綠轉紅，如同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
餘知拙那隻金精小鳥只敢遠遠看着，讓它靠近一點就是一陣哀鳴。火克金，神凰又是萬鳥之首，天克金精小鳥。
不過克歸克，小鳥因此也更加敏感，對物性把握得更加準確。
太初宮諸修都是全神貫注，這等源自頂級神獸的仙靈氣，哪怕只是感受感受，都對領悟天地大道有極大幫助。
徐恨水搖晃了半天，忽然叫道： “我知道了，這就是那個古方上的主藥！”
“哪個古方？”
“坤元長生丹！ ”
衛淵就覺得這名字熟悉，搜索記憶後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個古方，自己領悟了它最後一次真意傳承，記在了人間煙火中。其中三味主藥之一外形上看就是這麼一塊苔蘚。
古方中的苔蘚是長生意，而鳳血苔偏向於不滅意，二者根源本意相同，細微處略有差異。
但確實可以當仙方中的主藥來用。
衛淵本以爲這古方上都是早已滅絕的藥材，所以也不是十分在意。
沒想到今日居然弄到了一份主藥。
說起來凰火仙宮應該也是上古之地，已經破滅了不知道多久，也只有在這種地方纔有可能找到已經滅絕之物。
確定了鳳血長生苔的用途，此時也到了元妃返回晉都之時。
第二日就是元妃啓程返京之時，衛淵便提前一天到她房中探望。
“不能不走嗎？”衛淵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元妃嘆道： “畢竟是大王下的旨，拋開其它不談，我若是不回去，你可就要立刻造反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衛淵點頭，然後他才省悟不對，自己點什麼頭？
元妃掩口輕笑，道：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我沒來之前，不也是照樣這麼過來的嗎？太子是有些手段，但我也不是好惹的。當初太子他媽還在的時候都鬥不過我，現在只剩他自己，我自保之力還是有的。”
“萬一他用強……”衛淵仍是擔心。
元妃白了她一眼， “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
衛淵就有些委屈，他什麼時候用過強？
元妃笑道：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你在外越強，我在宮中就越不會有事。聽說你大敗李澄風，跟我仔細說說？”
衛淵就講了戰鬥的整個過程，並無保留。
元妃安靜聽完，道： “以你之見，李澄風這支新軍戰力如何？”
衛淵道： “兩萬煉神，三萬玉骨，訓練有素，軍紀森嚴，就算是大湯九軍也不過如此。我們青冥能與之相比的除了龍驤龍衛兩軍外，也就只有萬餘人，總人數上差不多。
李澄風敗在根本不知道火炮的戰法，在開闊地帶正面對陣，還排出密集陣型，結果被我一輪炮火擊潰。如若雙方只用弓弩刀箭，那我至少要帶二十萬人，四面圍殺方可必勝。”
元妃道： “如你所說，這支部隊正面對決，一對一就能擊潰嶽晉山的北疆鐵騎。英王所練新軍，也算精銳了，怕是以四對一，還要敗陣。”
衛淵一怔： “李澄風這麼強？”
“他不強，趙王會給他十萬精銳，又給他碧水界石？”
衛淵仔細一想，發現李澄風這支部隊放到戰場上，面對三四十萬普通軍隊也能戰而勝之。而自己沒什麼損失就擊潰了對手，如此想來……
衛淵就有些詫異： “原來我也挺強的？”
元妃白了他一眼，道： “你以爲呢，節度使大人！你要不是這麼強，我會跑到你地頭上避禍？”
衛淵忽然一拍大腿，道： “我都這麼強了，爲啥還要被人欺負？”
“誰欺負你了？”
衛淵就道，當初把元妃接回青冥時，自己另外派人抓了那些還活着的刺客。
結果路上被一支軍隊攔截，那支軍隊將領態度極爲蠻橫，拿出了左相的親筆手諭，上面還有右相和幾位閣老的聯署，以此強行帶走了所有刺客。
當時衛淵一時不夠周密，衣服沒帶在身上，所以派去是青冥軍隊而不是滅天幫，只能將刺客交出。
否則衛淵也覺得自己差不多就要立刻造反了。
現在察覺了自己真實實力，衛淵這纔回過味來，自己都這麼強了，爲啥還要被人欺負？
不應該是自己欺負別人嗎？
衛淵心中自問，有實力之後，自己就會欺負別人嗎？
他會。
衛淵從來不會騙自己。
於是衛淵對元妃道： “明天先不急着出發，我要好好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