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說琴奏姑娘會不會去了寐宇閣?”小莫子看着安靜看書的主子,撇了撇嘴角,然後自己抱着盤子裡的點心開吃起來。他家主子不喜歡這些甜膩的玩意,不過小莫子喜歡,與其陪着主子發呆看書,還不如找點東西來吃。
只是心底更加不喜歡琴奏了。病怏怏的身子,主子爺點頭娶她都是福分了,竟還會跑?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小莫子磨着牙跟咬了一大口點心後,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從這琴奏跑了之後,主子便派了足夠多的人去找,耽誤了多少正事不提,就說府邸住着的常太師!
小莫子一想起常太師臉紅脖子粗地跟主子爺吵架那樣子,渾身都止不住哆嗦。他的主子爺啊,誰敢在他面前點點手指頭看看?結果這老匹夫不但敢指啊指的,最後有辱斯文地捲起袖子想上來跟主子爺拼命啊。
常太師這回可真不是鬧着玩的。之前琴奏沒答應常太師認祖歸宗,還把蕭逸書的事給提了幾句,對着主子爺更沒半句好話,這樣一個女人,誰家敢娶啊,更不提是嫁給天家了。可在常太師眼底,他這還沒認祖歸宗的孫女卻是哪裡都好的,結果在主子爺找過她之後就不見了,他就完全把事兒怪到主子爺頭上。
小莫子知道,主子爺肯定不會跟常太師計較,倒時候不管哪一方有點損傷,都是小莫子賠不起的。於是小莫子只能在常太師有動作之前抱住常太師,將他拉得遠遠的,卻只聽見那常太師哼哧哼哧地出氣聲,最後扯着喉嚨朝龍天奕吼,“我孫女就是在你府裡不見的,要是不給我找着來,你看老朽怎麼跟你鬧!”
您這樣還不是已經開始開始鬧了麼?小莫子在心底鄙棄了好一會兒。常太師啊常太師,想當年你可是最終禮儀教化的,現如今你不但尊卑不分,竟還想犯上作亂!也好在是我們家主子大仁大義,若不然常太師你足夠被言官批上一打的摺子了!
怪來怪去都怨那不長進的琴奏!身子都壞成那樣了,還只顧着意氣用事,那蕭逸書有什麼好,哪點比得過他家主子了?他家主子可什麼都好,根本跳不出差的地方,能娶你都是祖上積德了!小莫子好不容易扯住常太師,讓他氣順一點坐下後,就聽見龍天奕涼颼颼地說了一句,“既然是本王府邸不見的,本王自然會給常太師一個交代,這一點,常太師切莫擔心,本王能找到她一次自然也能找到第二次。只是煩請太師回京靜待佳音時,進宮一趟,同父皇解釋一下,可否?”
能由得常太師不點頭麼?本來琴奏他們好端端養在八皇子府裡,若不是她自己長了腿要走,怎麼可能丟得了人?常太師一邊欣慰孫女的厲害本事,一邊又心疼孫女一個人流落在外。提到回京,宮裡那頭倒還好說話,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若實在不行,合該是常家人的命數了,只是對不起老伴啊。
常太師想到常夫人便覺得心裡堵得慌。這些年夫人有多掛念這個
孫女,常太師最清楚。每天都進佛堂替孫女求福,每逢初一十五便在家門口布粥,去寺裡拜神,這一切統統都是爲了這個孫女。這次他來,爲什麼從宮裡出來後便不敢回家?他知道,一旦自己回了府,夫人肯定會跟着自己一起來鳳城。
這次回去,他要怎麼跟夫人交代,說孫女找到了又丟了?常太師想到這點就頭疼欲裂,將火氣都朝八皇子撒了之後,常太師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假意咳了兩下後便轉身帶着老石朝京師回去了。
琴奏啊琴奏,難道你就這樣信不過自己的祖父?常太師不同來時,回去的車上,心境卻是徹底淒涼。怪誰呢?他同夫人辛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將孫女找到來,卻又要將孫女嫁進天家,也難怪琴奏不願相信他們了。
其實對他們來說,最想的便是要孫女過得好,無論她在哪裡。常太師嘆了口氣,像是對自己說的一般,也像是對趕馬車的老石說的一般,“其實啊,只要她過得好好的,回不回來我們身邊又有什麼關係呢?”
迴應常太師的便是老石揚高的馬鞭子,譁一聲抽到馬身上,然後便聽見誰的嘆息如此悠長,繞進人的心底,成了怎一番思量卻是妙不可言了。
龍天奕看着對面吭哧吭哧只顧着咬點心吃的小莫子掃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面,順手丟開書,站起身,“不用跟了,本王去街上走走。”
對龍天奕來說,琴奏的不告而別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關係。龍天奕他素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而琴奏若不是常太師孫女的話,只怕他根本不會盯上她。即便是現在盯上了,龍天奕不否認這樣性子如冰的女子對他來說有一點吸引力,但還不足以致命。
只是這次她竟能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確實叫龍天奕有些驚奇。既然派去寐宇閣的人說琴奏已經離開了,那麼龍天奕肯定琴奏會來揚州城,不管是不是因爲沈鍾鉉也好。至於他爲什麼要守在這兒,倒不全是爲了帶回琴奏,更重要的是,他的謀劃,也就在此一舉了。
至於那蕭逸書,到底死沒有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龍天奕閒庭信步地走着,他常在外行走,對這些小物件倒不同宮裡那些女人,頂多是看上兩眼,同街上的行人倒也沒什麼不同。
揚州城歷來繁華,古詩不是有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麼,是說春日裡來風光正好,陪着這會兒的好日頭,倒也確實漂亮。龍天奕之前也來過揚州,風景不曾變,只是此刻的揚州城多了幾分肅殺之氣,便是行人也多是惴惴不安的。龍天奕看着偶爾步履匆匆的那些身上陪着兵器的武林人士,嘴角微微一勾,揚州城可是個大城,竟能在揚州城裡開武林大會,這沈門也確實有點本事。
只是這揚州城的知府也該換一換了,他記得這知府往年考評都挺不錯的,是該調一調了。
龍天奕穿得倒也真普通,連着那些配
飾也都讓小莫子收了起來,卻怎麼也架不住氣度風華,走在街上也常引得那些漂亮的姑娘家偷偷多看上兩眼。龍天奕倒也不介意,由着她們偷偷摸摸看兩眼也不少塊肉。
這一次的武林大會,沈門包了揚州城裡最大的醉江南酒樓,接待各大武林門派,但凡能拿着拜帖來參加武林大會的,那都是江湖上的名門望族,沈門藉着醉江南的地盤招待他們,至於旁的人,只能自己找酒樓住了。
龍天奕他們到的時候,揚州城裡好些家酒樓早就客滿了。龍天奕也不打算搶那勞什子的武林盟主,讓小莫子找了最不起眼、離醉江南最遠的這家萬隆客棧住下,然後派了人盯牢往來的人,若是琴奏來了揚州城,他必不能錯過。
至於現在,龍天奕只是過來看看,這所謂的武林大會到底是怎麼樣的。
武林人士打殺,生死有命,官府從不能介入。這是古往今來墨守的規矩,只是這樣一來,買兇殺人,泄憤鬥狠的事卻是層出不窮,各州縣的案牘呈上來後讓朝廷大爲頭疼,卻又那這批所謂的武林人士無可奈何。
也就是這個時候,父皇找了他,讓他將江湖收復,聽歸朝廷所有。一直來,龍天奕都好奇,這江湖到底是怎麼樣的。等他踏進江湖,將這攤子水攪得更渾後,他發覺這江湖同朝堂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一個道貌岸然,一個野蠻直白罷了。
江湖上的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行走,只信一句,那就是腦袋掉了碗大一個疤,咱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所以從來不拿自己的命當命看過。或許,龍天奕忍不住又想起了琴奏那姑娘,她也是江湖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看待自己的性命的?
龍天奕瞄了眼燙金的醉江南牌匾,彈了彈袖子上的灰,沒有走進去,卻是拐了個彎,進到街角一家賣豆腐腦的小攤上坐下。
“老丈,來碗熱豆腐腦。”龍天奕掃了眼四周坐着的幾個人,身上都帶着刀槍棍棒之類,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見到龍天奕進來的時候,眼角瞥了一下,然後又自顧自吃起手上的東西,那動作,粗魯極了。
龍天奕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老漢將一碗白嫩嫩的豆花端到龍天奕面前時候,揹着小鋪裡的人,衝龍天奕眨了眨眼,小聲說了一句吃完快走便急急忙走開。龍天奕愣了一下,倒也是笑了。
這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好。對他一個無親無故的路人,能勸着少惹點事也就勸了。若是朝堂上,只怕巴不得見你落了難纔好。龍天奕喝了一口豆腐腦,就聽見後頭那幾個莽漢吼着開始說話了。
“嘿,也不知道這次來,能不能見到欷華公子跟琴女俠。”
“琴女俠?上次嶗山口那戶村人,聽說就是琴女俠做的,可憐那一家子,老的老,少得少,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琴女俠,被她統統給殺了。”
“不會吧,琴女俠從不濫殺無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