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兒……”墨修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想伸手去撫姜珞胭毫無血色的臉,卻是無力地垂下,整個人突然向後倒去,而那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心口。
姜珞胭如同溺水的人一樣大喘着氣,沾滿鮮血的手不斷髮抖,她跪了下來,看着墨修漸漸渙散的瞳孔,心如同冰川倒塌,洪水肆虐一般。
“不……”姜珞胭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忽然暈倒過去。
姜珞胭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姜亦寒,有姜佩兒,有父皇母后,他們一起在春日的御花園內嬉戲,瘦小的姜佩兒總是不敢跟她玩,而膽子較大的姜亦寒還帶着她爬樹,父皇坐下亭子看着她哈哈大笑,母后則是一臉擔憂地,生怕她掉下來一樣。可是場面一轉,父皇的臉被鮮血染紅,數只刀劍刺入了他的身體,他神情悲慼,似乎在爲九央的滅亡而悲傷,似乎在爲他的妻兒而憂慮,母后身穿着一身紅色的嫁衣,那是封后那日,父皇賜予她的,她望着整個九央,從高高城牆跳下,血濺了一地,斑駁的城牆長出了雜草,不知有多少是由母后的鮮血澆灌,她一路哭着,一路逃着,卻逃不開血色瀰漫的世界,然後,她突然看見了一個人,穿着一身墨袍,他的神情是那樣冷,看向她的目光卻是那麼柔和,她想了好久那是誰,再一看,他卻是躺在了血泊裡,嘴裡還依稀呢喃着:“珞兒……”
墨修……
姜珞胭睜開眼睛,眼前一大片水霧,她的心如被刀剜一樣的疼,身下的枕頭溼了一大片。
“主子。”雲姑姑一直守在她的牀前,看着睡夢的姜珞胭又是倉皇又是流淚,心酸澀。
姜珞胭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身,一把拉住雲姑姑,急切問道:“墨修呢?”
對姜珞胭直呼帝君的名字,雲姑姑已經見怪不怪了,聽到她這樣問,雲姑姑臉低落了幾分,“帝君他……”
姜珞胭臉色一變,身子微微顫抖:“墨修怎麼了?”
等不及雲姑姑回答,姜珞胭忙起身穿鞋穿衣,眼前是一陣暈眩,隨便套進去想跑出去:“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主子……”
雲姑姑忙攔住她,“主子,你身體還沒好,御醫說需要好好休息的。”
“我還休息什麼?”姜珞胭轉頭看她,眸色陰沉得可怕,雲姑姑也是嚇了一跳,這樣的姜珞胭她是從來沒見過的。
只是一瞬,她恢復了正常,一邊呢喃一邊向外跑:“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雲姑姑忙追了去。
容光殿,孟諸吩咐下去不許把墨修受傷的消息傳出去後,守在容光殿外,一臉陰沉。
百里清幽正在屋內爲墨修治傷。
遠遠地,孟諸便看見姜珞胭跑了過來,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衣,墨發不綰,看着十分倉促。
“宸妃娘娘……”孟諸忙迎了去,墨修最在乎姜珞胭,他已經出事了,姜珞胭一定不能再出事,不然墨修的傷白受的了。
姜珞胭死死抓住孟諸的手:“帝君呢?”
“帝君他……”
“他在裡面對不對?我要去看他……”
說着姜珞胭要闖進去,孟諸忙攔住她,道:“百里丞相正在爲帝君治傷,宸妃娘娘現在進去只會打擾到他。”
姜珞胭身軀一晃,癱軟在地,“還在治傷?”
孟諸皺緊了眉,見慣了姜珞胭的高貴與冷淡,他還從沒見過這麼狼狽的她,看她這樣子,明顯是擔心墨修,他不明白,帝君這段時間到底在跟她置什麼氣。
“宸妃娘娘……”雲姑姑慌忙跑了過去,扶起姜珞胭,爲難地朝孟諸看一眼。
孟諸嘆了口氣,吩咐一旁的小太監:“帶宸妃娘娘去偏殿休息。”
“娘娘,我們走吧。”雲姑姑小心翼翼地拉着她要離開,姜珞胭卻突然掙開她。
“我不,我要等着帝君醒來,他不會有事的,我要等他……”
雲姑姑一臉憂慮地看着她。
孟諸道:“娘娘,您在這裡只是影響丞相給帝君治傷,不如您先到偏殿休息,等帝君醒了,老奴立刻派人通知你。”
姜珞胭神情有些鬆懈,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她自然不想打擾墨修治傷,雖然心裡擔心,但還是乖乖地跟着雲姑姑去了偏殿。
孟諸嘆了口氣,心裡也是止不住的擔憂。
好一會兒,殿門才緩緩打開,百里清幽的神色有些疲倦,從昨天半夜忙活到現在,又是心力交瘁。
“丞相。”孟諸忙迎去,“帝君沒事吧?”
百里清幽語氣平淡道:“他沒事了。”
孟諸猛然鬆了口氣,卻又聽他說:“那一刀恰好側過了心臟,差一點點,可能沒命了……這段時間可能還需要在牀好好休養,至於朝事,我來解決吧。”
“多謝丞相。”孟諸認真地朝百里清幽跪下。
百里清幽沒說什麼,向着偏殿過去了。
姜珞胭已經睡着了,昨晚噩夢連連,根本睡不好,這會屋點了安神香,又是睡在墨修的隔壁,讓姜珞胭感覺十分安心。
百里清幽輕聲走進來,雲姑姑看見他,臉色一喜,要說話,百里清幽壓壓脣,示意她安靜。
走到牀邊,正好能看見姜珞胭的睡容,臉倒是寧和,但是眉頭微蹙,似乎連睡着都爲墨修擔憂一樣,百里清幽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撫着她緊皺的眉,冰涼的觸感,讓姜珞胭有些熟悉,與墨修的手一樣的冰涼,竟也被他撫平了。
幫她掖好衣角,百里清幽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墨修還在昏睡,胸前纏繞着紗布,臉毫無血色,昨夜換下來的沾了血的衣裳被丟擲在一邊,孟諸還來不及收拾。
瞧着墨修那蒼白的臉色,孟諸半是愧疚半是心疼,愧疚沒能保護好他,心疼他受這樣的傷,他從墨修出聲後跟在他身邊,容妃娘娘對他有恩,他也竭力護着墨修,他成長的這一路,不是他的父皇,不是他的母妃,而是他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