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望着那幾株零星開放的梅花,冬天又要來了嗎?月兒想着,把那些開放的花兒摘了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忽地又俯身拾起那些花瓣,眼淚打溼在那些花蕊之上,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淚水呢?她爲他留的還不夠多嗎?
他當真過得如此自在嗎?他跟另一個女人有了孩子,爲什麼這麼快,相處這麼多年,她怎麼會相信呢?事情一定是這樣的,她想再一次看見他,親口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會這樣。
分離也不過一年而已,僅僅一年,是啊,已經一年了,一年足以讓一個女人生下一個孩子。
月兒看着那些慘敗的梅花,抑制不住的淚水,怎麼也收不起來。
“你何必如此呢?”那個醜丫頭蹲在她的身邊終於說話了。
“你走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月兒沒有理會她。
醜丫頭搖了搖頭,無奈地離開了。
月兒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那裡,坐了多久,不停地抽噎着,不停地啜泣着,她可以不相信,可是又怎麼止住心痛呢!
宇文邕爲什麼要騙她呢!
“高長恭,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啊!”月兒突然大叫起來,掬起一掊土,扔了起來。“爲什麼啊,鬼才相信你這樣做呢!你爲什麼不出現啊,我要你親口告訴事實啊!你說句話啊!”月兒似發了瘋似的,大喊着。
遠處的宇文邕看着這一切,滿眼的疼惜。
他是不是錯了,他是不應該告訴她這些的吧?宇文邕有些自責,可是他當時明明是自私的。
單薄的身影如受傷的鳥兒一般,蜷縮在梅樹下,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她這樣怎受的了。
月兒剛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哭着,最後慢慢地變成了啜泣,整整一天,她的淚水都未停下來。
“高長恭,是你負我!”月兒突然苦笑道,一陣寒風出過,身體不由地縮成一團。“是你負我,是你負我……”月兒到最後不停地喃喃地念叨着。
可是腦海裡卻依舊閃現着過去的點點滴滴,那些愛戀,美好,歡聲笑語,往事一幕幕重演,她爲他起舞,他爲她作畫;她曾盯着他一直看,他亦會故意戲謔她。還有些傷痛,悽楚,難過,她曾傷害過他,他亦不信任過她。可是最後的最後,他們沒有任何抱怨,依舊在一起。
爲什麼事情會變得這般糟糕,他們一直不是好好的嗎?她愛他勝過自己,他呢?他的愛她豈會感受不到。
可是爲什麼那一抹單薄、修長的身影會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那冷淡的眼神,一如那日,她不停地回頭望着,希望他可以追來,但是他卻沒有,冷淡的眼神,就停在那一刻,一動不動。
曾經日日夜夜陪伴在左右的人兒,爲什麼,爲什麼越來越遠,爲什麼我看不清楚,你爲什麼要走遠,你的容顏,長恭,爲何我看不清你的容顏,月兒伸了伸手,泛白的臉色,聲音細如遊絲般:“長恭,你可不可以走近,我看不清楚……”
眼前的身影越來越遠,卻又越來越近,白色的衣襬,越來越近,月兒擠出一絲微笑:“長恭,你終於還是來了,你聽到我說話了?”月兒帶着欣喜。
“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
月兒終於笑了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了她。
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可不可以遠離塵世,過兩個人的生活,我真的好累,好累……
我再也不想與你分開了,再也不想了,我們的親人都離開了,我只剩下你了,你怎麼忍心看着我一個人孤獨地在這裡……
月兒的聲音很模糊,宇文邕輕擦着她眼角的淚水,渾身懂得發冷,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紅腫不忍去看。
“你何苦這樣呢!若是我,我怎麼捨得讓你難過……”宇文邕滿眼的疼惜,脣附在她的脣上,如寒冬的湖水冰冷,可是他貪戀着,不忍離去。"你知道嗎?你的身體怎麼可能再一次承受這樣的打擊,你若離去,我定會爲你報仇!"宇文邕心想着。
她的身體狀況,她到底清不清楚?
月兒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懷裡,發生什麼事了?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她輕輕地動了動,卻發現被對方抱得死死的,溫和的面容,均勻地呼吸噴在月兒的臉上,月兒揚起頭,很溫暖的懷抱,卻不是高長恭的。
對了,月兒忽然想起來,高長恭已經不是她的了,已經不是了。
爲何她一點傷心都沒有,沒有心痛,沒有懷念,似陌生人一般。
她記起來了,那一天,她就爲他流盡了眼淚,她不再需要他了,他亦不需要她。
她回不了鄴城,他亦爲來長安找過她。
以後不再會有交集,不再會有聯繫,曾經幻想過的,他會突然闖入她的房間,拉着她的手說道:“月兒,跟我走!去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
可是現在她覺得好笑,是他親口向世人宣佈她已經死了的。
她愛他,會一直愛着,可是她再也沒有心情了,再也沒有那個顆心了,沒有想念,沒有期盼。
俊美的容顏,頎長的身影,爲何在腦海裡變得那麼模糊。
高長恭,你知不知道,有個人爲了你,流盡所有的淚水;有個人爲了你,連自己的心都感覺不到。
月兒忽然轉頭,嘆了一口氣,鼻息打在對方的臉上,對方睜開了眼,看着眼前的人正大量着自己,那種眼神,似乎不認識。
“月兒,你醒了?”宇文邕溫和地問道,發現自己正緊緊地抱着她,立即鬆開了手,有些尷尬。
她會不會生氣呢?他絕沒有趁人之危,只是月兒一直抓着不放,好吧,他確實是有些得寸進尺地將她攬在懷裡了。
月兒點點頭,出奇意外的,她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
“謝謝你!”月兒擡頭望着牀上的簾子,嘴角帶着笑容。
宇文邕看着月兒,總感覺有些奇怪,溫和地問道:“月兒,你沒事吧?你知不知道我是……”
“恩,謝謝你在我最難過的時候留在我身邊!”月兒起身,沒有任何尷尬,從他身上爬過去,很自然地洗漱。
他該高興呢?還是難過?
“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宇文邕覺得氣氛很古怪,找個話題。
看着鏡中憔悴的容顏,好幾天了嗎?爲什麼眼睛還是那樣紅腫。
月兒拿起胭脂,淡淡地塗在臉上,又用小指肚輕輕地點着,在眼圈周圍暈染開來。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月兒理了理鬢前的,用淡綠的簪子插在頭上。
宇文邕不明白她何意,可是這樣一來,她的氣色卻是很好,也點了點頭。
“對不起,月兒!”宇文邕忽然有些愧疚,站在她的身後,看着鏡中的月兒正自顧自地打扮着。
“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的,是我自私,讓你傷心了!”
月兒沒有任何表情,自己戴上金色吊墜耳環。
“一年之前,武都的死,是因爲我在劍上塗了毒,我當時救你,是想利用你殺害高長恭,卻沒有想到是斛律將軍擋住了。不過也算是爲小週報仇了!”宇文邕突然冷笑道。
“如果不是這樣,你的那個丫鬟也不會早早的離開!若不是我想要你留在身邊,也不會將你掠來,你就不會這樣傷心了!”宇文邕自顧自地說道。
月兒眼角的凌冽一閃而逝:“戰場上的事情本就不可預料,何需再提,即便沒有你,結局也是一樣,倘若我還在,還在蘭陵王府,”月兒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兇狠,繼而又淡淡地說道:“他若娶妾,我定會鬧騰,然後讓讓那個賤人死的很慘!到時候以蘭陵王的性格肯定也會埋怨我吧!況且即使我在,小桃,小桃她也,武都死了……”月兒沒有再說下去。
小桃的離開何曾對她不是重大的打擊,可是現在她連傷心都沒有了。
“你不怪我嗎?”宇文邕很難相信月兒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這樣還好嗎?”月兒又問向宇文邕。
看着一直在打扮的月兒,清秀的面容,瞬間變得明麗起來,光彩照人。
跟以前的風格大相徑庭。
“你不適合這些!”宇文邕嘆了口氣,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裝飾品讀卸了下來,僅在她的頭上戴上淡淡地白玉簪子。
“你的身體,愈來愈差了!”片刻之後,宇文邕才說道,“你收拾一下,明天我就帶你去突厥!”
月兒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拒絕。
“我知道,你嘴上不上,心裡一定很恨我剛纔的話,我帶你去看病,只是順便,我要去突厥和親!”宇文邕堅定地說道,月兒從未見過他堅決的目光!“齊國早在幾天前就派使者出發了,估計齊國的主子現在也不怎麼樣了!”宇文邕冷笑道。“這次我一定要親自去。突厥的公主我是要定了!”
“是嗎?”月兒冷笑了一聲,帶着譏諷說道:“我以爲你心裡從來只有我一個呢!”
宇文邕沒有去看月兒。亦冷笑一聲道:“是又怎麼樣?!現在的你在我眼裡只不過是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