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三溼淋淋的從對岸爬上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凍的直哆嗦了,嘴脣發青,兩眼泛白,肩頭和小腹的傷口已經掙裂!
很多圍觀的百姓,看向九三,眼神裡充滿了憐憫,卻沒一個敢上前幫忙的,大家都看到了,這年輕的小夥子得罪了碼頭上的黑爺,誰敢上去幫他,肯定要跟着吃瓜落兒!
張九三心裡一陣悲哀,這世上不能說是好人比壞人少,實在是好人終究還是懼怕壞人的,一個壞人,足以讓十個好人不敢行善!
哆哆嗦嗦,邁着步子,艱難的走進一條巷子,他有些後悔了,不該跳入河裡,剛纔還不如讓那絡腮鬍子打一頓呢,現在被冷水一激,又渾身溼漉漉的,萬一引起發燒,可就麻煩了,傷口又破了,還泡了水,一旦發燒,極易引起感染,身體康健的時候,再冷的水都不怕,只是現在,真的經不起折騰啊!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趕緊生一堆火,把身上的衣服烘乾,可這廬山碼頭,人生地不熟的,錢也沒了,上哪裡去找這麼一處地方啊,真是破屋又遭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
原本拄着的醫幡也丟了,只能扶着牆,忍着巨疼,步履蹣跚的在巷子裡亂轉,哪怕找到一處破廟,一處廢宅也好啊!
這是一處碼頭,怎麼可能有破廟漏屋呢!沒辦法了,敲門吧,也許能碰到個好心人,給烤烤火!
“噹噹噹!”
“大爺——”
“滾滾,家裡沒剩飯,臭要飯的!”
“噹噹噹”
“大哥——”
“哪裡來的病死鬼,趕緊滾——”
越走身子越重,越走腳步越沉,從雞籠山風塵僕趕了這好幾百裡的路途,本身就已經乏累異常,現在是又冷又餓,終於,兩眼一黑,身子便開始搖搖晃晃!
“嘩啦——”一聲,撲倒在一處破門上,那門沒有上栓,徑直撲進了人家院裡!
“誰呀,誰呀!”眼睛已經發黑,耳朵裡還有些聽覺,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努力睜開眼睛,朦朧裡,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着急忙慌的從屋裡跑了出來!
…………
澳華夜總會,是一棟五層的建築,是廬山腳下唯一的一家夜總會,也是這裡最大的銷金窟,二樓是舞廳,三樓是賭場,四樓往上是客房,酒色財氣,在這裡,你想要的都能得到,南來北往的客商,沒點身份的還真不敢到這裡來消費!
絡腮鬍子黑三兒正領着幾個兄弟在澳華的門口維持着秩序,看到小商小販,無論是賣混沌的還是吹糖人的,一概攆走,就連門口那些拉活兒的黃包車車伕,都給攆到了遠處的路口!
這時候,從金碧輝煌的大廳走出來一位中年人,中等身材,穿一身灰色大褂,外面罩着呢子大衣,站在臺階上點了一根菸,看着黑三兒正在吆喝一位乞丐趕緊離開,噴一口菸圈,招招手!
黑三兒便屁顛屁顛跑過來,摘下頭頂的禮帽,捂在胸前,一個勁的點頭哈腰!
“六爺,按您的吩咐,已經清場了!”
“嗯,長點眼力勁兒,待會盧爺便要到了,小心着點,別讓人衝撞了!”
“六爺,您就放心吧,小的們一定給您看好了,出不了差錯!”面對這位中年人,原本蠻橫無理的黑三再也沒了之前的那股氣勢,宛若哈巴狗一眼,一個勁的諂媚的笑着!
沒辦法,人的總有個眉眼高低,眼前這位六爺,姓薛,是這間夜總會的大管家,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更何況,人家還是實實在在在幫大哥,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嘍囉,靠的就是六爺賞飯吃,至於六爺說的那位盧爺,更是不得了,那是自己看一眼都覺得榮幸的人物——廬山青幫通字輩的大哥盧照軒盧爺,在廬山這一塊兒,是青幫裡輩分最高,勢力最大的了,這澳華夜總會,便是人家的產業,而且還只是很小的一個產業。
“嗯!”薛六爺點點頭,剛要作勢扔掉手裡的菸蒂,黑三便腆着臉,趕緊雙手捧着,那意思是,讓六爺把他這雙打手當個菸缸!
薛六爺看了一眼滿臉絡腮鬍子的黑三,眼神裡閃過了那麼一絲的不屑與鄙夷,卻也沒有真的把菸頭碾進黑三兒的手心裡,而是直接遞了過去,黑三小心的接過來,一溜小跑,碰到不遠處的一處垃圾桶邊上,小心的碾熄了,這才投進去,回頭的時候,六爺已經回到了夜總會的大堂裡,繼續吩咐着其他的下人!
又過了約莫半拉小時的時間,大堂裡呼呼啦啦跑出來八個穿着筆挺西裝,頭戴禮帽的壯漢,規規矩矩的站在廳門兩旁,薛六爺也老老實實的站在臺階上,眺望遠處!
黑三兒知道,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個時候,憑自己的身份,是不能靠前的,也就踏實的站在遠處,跟幾個兄弟一起,堵住了街上的行人,免得他們衝撞了盧爺的車輛!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夜總會的門口,期望能親自看一眼大名鼎鼎的通字輩大哥盧爺,這就夠自己吹噓一陣子了!
不一會兒,三輛黑色福特汽車,魚貫開進了主街,穩穩的停在了夜i總會的紅毯前面!
前後兩輛車上,嘩啦啦下來八個黑衣壯漢,立即守護到了中間那量車的兩邊!
薛六爺三步並作兩步,快速的走上去,在車門前三步左右的距離停住,等着那些保鏢給開門,按說他是應該獻獻殷勤,親自去給開車門的,只是盧爺的規矩,必須他自己的保鏢親自開門,否則視同刺客,說不定直接就被這些黑衣保鏢亂槍打死了!
片刻之後,一羣黑衣保鏢確認了周圍安全之後,這才伸手,緩緩的拉開車門,薛六這纔再上前兩步,接過保鏢的位置,伸手作勢遮住車門頂框,似乎是生怕即將出來的這位爺會真的碰了頭一般!
隨着一雙雪白的小牛皮鞋踏出來,車上的人也漸漸展露真容,白鞋白褲,白西裝,白禮帽,除了一條紅色的領帶,通體一身白色,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留了兩撇小鬍子,頭髮向後梳攏,打了厚厚的髮膠,顯得一縷不亂,確實是頗有氣度!
“盧爺,您來了!”
“嗯!”盧照軒隨口應一句,緩緩的把禮帽戴上,然後左右看了看,這才邁步向着澳華夜總會的大廳走去!
“薛六,那幾位客人沒有怠慢吧?”
“沒有沒有,您來電話之後,便安排了專人伺候着,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薛六弓着腰,小心的回着話!
“那就好,哪個房間?”
“那位戴爺想玩幾手,已經安排到了貴賓廳,我給組了個局,都是咱們賭場裡的高手,肯定不會出錯的!”薛六雖然一直弓着身子,但是臉上並沒有多少諂媚的神態,到了他這種程度,諂媚已經是很低級的媚上手段了,對於盧爺來說,每天恭維他的人多了,根本不稀罕,他需要的是能辦事的,有本事的,只要自己把盧爺交代的事情辦利索了,自然而然就會得到賞識了。
“那就好!”盧照軒揮揮手,一羣保鏢各自四散了,只留下兩個貼身的,那些四散的保鏢,自然不會是找地方玩去了,而是各自找到合適的位置警戒了,這澳華娛樂城雖然是他的產業,可依舊不敢放鬆,江湖人江湖事,在廬山,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拉下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腦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心才能活的命長!
“薛六,記住了,那幾個人,要什麼給什麼,走的時候,還要準備好送儀!”所謂送儀,自然是錢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