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平並沒有聽懂俄國老頭的話,不過他已經看到有十來個荷槍的日本兵,步伐整齊地從那條小巷裡走了出來。
阿加塔尖叫一聲,非常迅速地找出手槍,朝着前面的兩個日本人幾乎是面對着面開起槍來。
慌亂之中,阿加塔的兩槍都打偏了,子彈打在旁邊石頭房子的牆體上,火星濺射。打第三顆子彈的時候,她的手槍卻在這個關鍵時刻卡殼了…
前面的兩個日本兵蹲了下去,後面的日本兵跑到兩側。組成一個槍陣,十幾個日本兵分成兩排,他們端平了槍口對準了阿加塔和張一平他們,這讓阿加塔心裡瞬間產生了恐懼和絕望。
不過,就在日本兵就要扣動板機那一剎那,阿加塔身後的槍聲急驟地響起,她只覺得子彈從她身邊啾啾穿過,如風一樣拂起她的髮梢,不遠處的日本人血肉橫飛,十幾個日本兵幾乎是同時栽倒在地上。
最後只剩下一個日本兵,在原地呆立了一下,扔下步槍轉身撥腿就逃。那粗短的腿加上梅毒未清的後遺症,跑起來的樣子非常猥瑣、噁心、難看。
旁邊傳來張一平鎮定的聲音,說道:“阿加塔同志,剩下一個日本兵就交給你了。”
就在這時候,阿加塔被一股全新的、比恐懼更能控制她的力量所支配,一拉槍機,把卡殼的子彈退了出來,對着那奔跑的日本人連開了幾槍,當最後一顆子彈打中日本人的時候,那日本人已經倒在塵埃中抽搐…
打掉這十幾個日本人。但是更多的日本人從村外面的樹林裡冒出來。衝進村子裡。
“我們跑吧!……”張一平喊道。“往村外,跟部隊匯合……”
阿加塔從驚噩中清醒過來,她有一點弄不清情況,糊塗地道:“對,我們跑…可是,中尉同志,這會不會又犯了左傾的逃跑主義錯誤?”
這個時候,還想着主義。可見主義的力量可真不少,這一次輪到張一平震驚了。
“當然不是,逃跑主義是指整體的不抵抗策略,是屬於戰略上的問題;我們現在只是暫時退到村外,再組織反攻,不過撤退幾百米而已,算不上逃跑。這是戰術上的暫時撤退,跟逃跑主義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張一平說道,輕鬆地連開幾槍,把剛剛穿入巷子的幾個日本兵打倒在地。
“原來是戰術上的撤退。不算逃跑。”阿加塔鬆了一口氣,在這方面她是相信張一平的。張一平說不算就一定不算!“那我們就先撤退吧。”阿加塔說道。
張一平剛剛下達退出村外去的命令,他手下的貼身警衛就有一點不高興,王一民、二嘎子、劉亞民、土根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基本不會遠離張一平的視線之外,雖然日軍不斷地涌出來,但是還不放在他們這些槍手的心上,他們還可以趁機殺一下日本人。何況這個時候,村外的警衛連已經支援前來。
王一民說道:“老大,我們只要堅持一下,外面的兄弟就能夠上來,甚至可以把這些日本人反包圍,到時一個反攻就能夠徹底地消滅他們..“
“是呀是呀,俺手還沒有打熱呢?”土根說道。
“沒腦子,光會打仗不會用計有個屁用,這叫做誘敵深入你知不知道?”張一平斥道,“讓日本人全部從山林裡出來,進入這個村子,然後才慢慢地收拾他們。“
”原來老大是想用這個村子作餌,引日本人出來,這樣既幹掉了日本人,同時又摧毀了這個俄國村子,果然是一箭雙鵰的好計…“
”村裡的俄國花姑娘可就遭殃了!“
”遭殃就遭殃吧,關我們鳥事,這裡全部都是俄國人,不是咱們的老鄉,我們不是來保護俄國人的。再說這裡哪有花姑娘?我看到的不是大媽就是姥姥,也只有日本人才對她們感興趣。“
“我們快跑吧!……”阿加塔大喊道,“往客店那邊,我剛纔看到那裡有一輛馬車,可以載很多人!……”
張一平他們跑到剛纔客店的地方,看到在客店旁邊的那輛馬車,拉車的馬聽到槍聲受了驚,不住地亂蹦亂跳。
阿加塔剛剛跑過去,不過遲了一點,從客店裡跑出一個肥胖的女人,跳上了馬車,趕馬在街上飛奔起來,揚起了炎熱的塵土。肥胖女人站在馬車上,拼命用繮繩的末梢打馬,不時還回過頭去看有沒有追兵。
阿加塔追了兩步,揮手大聲叫喊,但是馬車並沒有停下來,絕塵而去。
日本人進入村子後,一家一戶地放起火來,意圖把房子裡的俄國人趕出來,濃煙漸漸地覆蓋了整個村子。
在村中某個的地方,剛纔碰到的那個老頭拿起一個螺號吹了起來,“嗚嗚嗚…”的警號響徹天空。
張一平卻又慌不忙,從容地撤退,並在一家農舍旁邊撿到了一輛馬車,讓阿加塔上去,然後自己坐在後面,慢慢地走出村子。
村裡的煙火噼裡啪啦作聲,阿加塔伏在馬車板,因爲脫險感到欣喜欲狂,她還感到被她擊斃的日本人在滾燙的塵土中奄奄一息、在最後垂死的痛苦中抽搐着。她朝張一平瞅了一眼,她發現張一平非常淡定,嘴角含着微笑,這讓她感到有一點不解。
過了一會,張一平的微笑更加明顯了:“真是妙極了!不是嗎?阿加塔同志,日本人出了樹林進村子,他們就別想回去了,等地下我們包圍他們,把他們包圍在村子裡,然後再消滅他們!……”
“可是村子裡還有其它的革命羣衆。”阿加塔心裡想,不過她知道自己說不過張一平,所以就沒有說出口。眼前這個中尉同志是一個革命意志堅定的人。爲了革命。爲了打擊日本侵略者不顧一切的人。
阿加塔極力不去看張一平,只是低着頭趴在那裡,臉色慘白,好象一張白紙一樣,那是因爲受到了驚嚇的緣故。
張一平等人慢慢退出村子去,來到公路上,警衛連的士兵已經騎在馬上準備出擊了,十六門60毫米的迫擊炮在公路底下排列起來。炮彈的引領已經弄好,炮手隨時準備炮擊了。
村子裡四處冒起了煙,裡面傳來鬼子兵的嚎叫聲,還有俄羅斯女人的尖叫。
阿加塔始終是一個布爾什維克黨員,關心羣衆是她的黨性,這裡終於忍不住說道:“中尉同志,我們不能夠眼瞪瞪地看着日本人糟蹋我們的羣衆、我們的姐妹…我們應該衝進去,解救他們…“
張一平心想,這只是一羣俄國人罷了,許多年以前。他們也像現在一樣,殘害這片土地上的中國人…現在被日本人殘害。只能說這就叫做報應、是天意,我怎麼能夠與天意爲敵呢。
張一平說道:”阿加塔同志,我也不忍心看到我們的羣衆這樣受到迫害。但是爲了更好地打擊侵略者,爲了革命戰爭的勝利,這些犧牲是必須付出的!相信我們的革命家衆,如果他們知道這是爲了打擊日本侵略者,他們是會支持我們、理解我們的…因爲,他們是革命羣衆,你說是不是?阿加塔同志。”
阿加塔只能夠忍痛地點頭,說道:“是的,爲了抵抗侵略,我們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這就對了!”張一平說道,“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奮勇殺敵,爲犧牲的革命羣衆報仇。”張一平咬牙切齒地說道,樣子充滿了對日本侵略者的痛恨。他的這個表情把阿加塔騙過了,俄羅斯姑娘咬着牙,緊握着的雙手,手指甲幾乎要插到肉裡去了。
不時地有俄國人從着火的村子裡跑出來,提着大包小裹,騎馬或者趕着馬車,沿着馬路向外面奔跑。
半小時後,張一平發出約莫有五六十名騎兵從樹林裡出來,走進村子,就再也沒有發現有人出來了,估計日本人已經全部出了山了,
一會兒,村子的巷口處出現了一隊日本步兵:他們排成密密的隊形,在飛揚的煙塵之中,白晃晃的刺刀反射出反光……
“是時候了!”張一平說着舉起了右手,然後猛然一揮,“放!”
“嘭嘭嘭…”的一陣急促迫擊炮的悶響,十幾枚炮彈出膛,帶着特有的尖叫聲,砸在村子的四處,一時炸了開來,煙塵亂飛,彈片橫飛,村子更是一片混亂。
然後更加密集的炮彈接踵而來,急促飛行的炮彈更加密集地砸向村子,爆炸與火光。彈片和鮮血混積在一起,這個俄羅斯人的聚居點,頓時陷入一片人間地獄一般。
一陣急速射之後,張一平右手再向前一揮,兩邊蓄勢待發的馬就奮力衝出,和他們步槍裡的子彈一起,向已經衝出了村子的日軍衝了過去。
槍聲響遍了田野,那些在俄國人看來異常兇惡的,叉着腿走路的日本兵,在中隊的鐵蹄和步槍之下,不堪一擊。
半個小時之後,張一平的警衛連已經在打掃戰場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打掃的,日本人可不比在歐洲的白鬼子兵,他們軍餉很低,窮得叮噹響,除了個別軍官身上的一把刀還值幾個銅板之外,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警衛連主要是看看有沒有沒死的人,給補上一刀或者一槍。至於廢墟里的俄國人,自然有阿加塔帶領的游擊隊和王易祖的隊員去搜救。
不過,他們存活的機會非常小。
張一平看看天色,對阿加塔說道:“阿加塔同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們要繼續向索各納鎮前進,現在日軍出現在這裡,而且被迫我們消滅,這就說明索各納鎮的敵軍力量已經空了,我們應該趁機解放索各納鎮,解放那裡的人民羣衆。”
“可是,這裡的村子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在廢墟底下可能還有革命羣衆,我們不能夠拋棄他們。”美麗善良的俄羅斯姑娘、布爾什維克黨員阿加塔憂心忡忡地說道。
革命意志堅如鐵的中尉同志,用批評的不滿意的口吻說道:“阿加塔同志…”
阿加塔提高了語氣。叫道:“是不是我又犯了什麼錯誤了?中尉同志!”
張一平怔了一下。不過阿加塔先軟了下來。用緩和的聲音說道:“對不起,中尉同志,我只是爲這些不幸的人感動難過。”
“我很明白你的感受,其實我比任何人都難過,不過,阿加塔同志,難道你剛纔沒有看到,其實很多革命家羣衆其實已經逃離了這個村子。就在日本兵進入村子的時候,他們趕着馬車,騎着馬。還有那個老頭,到處吹着螺號,叫人們出外面躲避。所以村子裡除了日本兵之外,其實並沒有多少革命羣衆。”
“真的嗎?”阿加塔擡起頭來,張一平肯定地說道:“絕對是真的,日本兵從東邊來,大家都往西邊跑,我的士兵們親眼所見。”
“但願他們全部都跑了出來!”阿加塔從廢墟里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不過,你剛纔的確犯了一個錯誤…”張一平說道。“回去寫一份檢查給我…”
部隊繼續向索各納鎮走去,爲了謹慎起見,張一平讓王易祖帶領他的游擊隊員以及阿加塔屬下的幾個紅軍游擊隊員,化了裝前往小鎮裡探聽消息,他自己帶着阿加塔和警衛連慢慢前進。
傍晚,離索各納鎮已經不遠,張一平看到馬路旁邊有一座古老的蒙古式城堡,於是決定在這裡過夜。
這是一座廢棄的城堡,外面有一道高高的圍牆,可以作爲防守,張一平親自安排了守衛。就把馬丟給了何寶勝,自己走入這座城堡。
城堡破舊,找了一個乾燥的地方,擡頭可以看到天空。
夜色變得漆黑,大地間霧氣瀰漫,變得寒冷起來。 ⊕ тt kán⊕ ¢ Ο
他雖然十分勞累,卻沒有睡意。吃過乾糧,就躺在地上,擡頭看着天上的星空,眼睛搜尋着星星;星光彷彿從霧幕後面黑黝黝的空洞裡隱隱透射出來,格外昏暗淒涼。
外面響起的亂草發出神秘的悉悉聲,一個熟悉的腳步聲上了臺階,慢慢地走到他跟前,在昏暗的光線裡,只看到來人的一個輪廓,但是張一平卻知道這是阿加塔,於是叫了一聲,“我在這裡,阿加塔!”
阿加塔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張一平坐了起來,阿加塔彎下腰望着他,對他說:“外面很黑,你不覺得怕嗎?”她的態度冷靜而溫柔。張一平頓時覺得舒服起來,“如果你覺得怕,就到我身邊來,我沒有什麼要怕的,革命戰士死都不怕…”
“你難道就不能少說一下革命道理嗎?”阿加塔輕聲地說道,在他旁邊輕輕坐下,挨着他的肩膀,雖然穿着很厚的衣服,但是感覺到一片女人肌膚有柔軟。
“我以爲你喜歡聽!”張一平輕輕笑着,“所以我就一說下去,你可不要生氣。”他溫存地說。“我是愛你的,所以說你喜歡聽的話。”
“我更加喜歡你摟着我,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阿加塔把身子緊偎着張一平,張一平就把手伸入她的懷裡,冰冷的手遇到溫暖的胸部,阿加塔打了一下激靈,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捂住張一平的手。
張一平的手一會兒就變得暖和了,像甦醒過來人的蛇,在阿加塔胸部輕輕咬上一口,從此美麗善良的俄羅斯姑娘,堅定的紅軍女戰士、布爾什維克黨員阿加塔同志的心就屬於張一平的了。
只是張一平卻未必會珍惜,他的手貪婪地在她光滑的身體裡遊走,把熱情似火,敢愛敢恨的俄羅斯姑娘撩撥得全身似火,氣喘連連。可當她準備把一切奉獻出來的時候,他又拒絕了她。而且要她用那張雙輕柔的小手爲他服務…阿加塔已經決定爲革命的愛情奉獻一切,所以就有求必應了。
阿加塔睜開眼睛,就看到張一平坐在地上,手裡拿着一把步槍在仔細地擦試,這時候天已經大亮。周圍的人們在忙着卷軍大衣,燒開水。
“醒了?……昨晚睡得好嗎?……”張一平輕輕地問。
阿加塔忽然臉上飛紅,爬起來,向外面跑去,在城堡後面的一條小溪裡狠狠地洗潄一番,然後回到城堡裡。
去索各納鎮偵察的人也陸續回來,王易祖正在給張一平彙報情況,張一平在地上,用一條枝條畫了一張簡要的地圖,王易祖在旁邊不斷地補充什麼。
這時,忽然響起了急促的哨聲,張一平連忙抓起步槍,跑出外面,爬上牆頭,圍牆上的警衛指着遠處說道,“您看,有一支隊伍向這邊過來。”
早晨還是有一點輕霧,遠遠的看得不太清楚,不過地底下傳來微微的震動,就知道這是一支騎兵,人數在兩百到三百之間。
在這一帶,大規模的日軍或者白俄軍隊已經不存在。這兩三百騎並不放在張一平的眼裡。
何況現在有一道圍牆作爲警衛連的防線,那些騎兵找上門來,只有當靶子的份。
阿加塔也跑上來,但是她炕見敵人,也開始問起來:“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