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來來往往的路人,賀梓誠突然覺得很是疲憊。他明知蘇亦歡要離開,不會還出現在這裡,可是還是不甘心地一遍又遍地去尋找,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無盡的愁思在車裡蔓延開來,太陽也逐漸偏西,行人神色匆匆地從路邊走過,沒有一絲情感。
賀梓誠坐在車裡,眼裡卻充滿了哀愁。
最後,就在賀梓誠正要放棄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地點,立刻調轉車頭就向蘇有先的墓地的方向開去。
此刻墓園裡沒有一個人,夕陽的餘暉灑落在黑色的墓碑上,顯得有些哀婉纏綿而又溫柔。本就是死人安息之地,此刻卻沒有任何的陰森可怖,反倒是安靜的氛圍與哀傷的暖調讓人覺得心頭纏繞着一股淡淡的悲傷。
然而,本就是死寂的墓園,卻被賀梓誠碎亂的腳步聲吵醒,他將這一刻的寧靜打破,滿是雙腳踏在落葉上的聲響在不斷重複着。
雖然賀梓誠只來過這裡一次,但是擁有超高的記憶力的賀梓誠,還沒兩下功夫就找到蘇有先墓地的所在之處。
墓碑上的蘇有先還是依舊安靜祥和,混着夕陽的餘暉,那張帶着微笑的面容突然讓人覺得安穩、平靜。
但是,先前本就沒有一個人的墓園,在此刻當然不會憑空出現一個人,更不會出現賀梓誠心心念唸的蘇亦歡。
賀梓誠呆呆地站在蘇有先的墓碑前,看着一束新鮮的百合花纔剛剛開始枯萎,也就知道蘇亦歡走之前來看過蘇有先。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蘇亦歡拿着百合站在墓前,低聲和蘇有先說着話的畫面。或許她臉上還帶着淚水,看着蘇有先的照片還是會失控的大哭。
而此刻,失去理智的賀梓誠不再去細細想着事情,直接對着墓碑大聲叫喊道:“蘇有先,你告訴我蘇亦歡去哪裡了!”
本就是自己的無理取鬧,可是此刻只有這樣才能藉機發泄賀梓誠自己內心的不滿。他聲音在安靜的墓園裡顯得格外刺耳,甚至讓周邊的幾隻小鳥,撲棱了幾下翅膀飛走了。
涼風乍起,吹亂了賀梓誠的頭髮。那張英氣的臉此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嘴顫抖着,手緊緊握住,像是用力地將手指深深扣住自己的掌心一樣。
“蘇有先,既然你過世了,我賀家與你蘇家的恩怨也就此了過了。亦歡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會好好對她負責,我希望你如果在天有靈,也能好好保護他們母子兩個。”
說完這句話,賀梓誠也是無奈地笑一笑,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也信這些東西了。站在墓前呆了一會,從聽到蘇有先去世後,賀梓誠一點也沒有報仇雪恨的快感,相反,則是重重的負罪感。
站在墓前好些時候,最後賀梓誠鞠了一個躬,好像是和蘇有先道歉,抱歉自己沒有照顧好蘇亦歡。
看着天色被水墨暈染開來,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寞在那一刻涌向了天地,包裹了賀梓誠的心。
還未走到車上,賀梓誠的心緒還
是很亂。墓園到停車的地方雖然僅僅只有一段路的距離,可是賀梓誠卻用這麼點的時間回憶起了他與蘇亦歡的往事。
彷彿事情還是昨日發生的一樣,賀梓誠發現蘇亦歡的一顰一笑都映在了自己的心裡,無法自拔。明明是那麼熟悉的面容,可是賀梓誠或許再也無法觸碰。
蘇亦歡對自己說的話,明明還在耳邊迴響。往事一幕又一幕,翻江倒海而來。
她曾說:“賀梓誠,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曾說:“賀梓誠,我已經說過多少遍了,我不信。就算是真的,你覺得現在的我會像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一樣嗎?你是不是希望我淚眼汪汪,撲到你懷裡告訴你,我也愛你?不要再白日做夢了!”
她曾說:“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曾說:“賀梓誠,我肚子的孩子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蘇亦歡的話一字一頓,一字一字狠狠地落在賀梓誠的心上,讓他痛苦不堪。
林止還未與自己通過電話,賀梓誠還是沒有忍住氣,先打通了司景耀的電話,想問問他那邊的情況。
“怎麼?”沒料到賀梓誠會給自己打電話,司景耀剛剛收到秘書給自己找到的關於蘇亦歡的資料,還未來得及細讀一番,倒是被賀梓誠給打擾了。
“你那邊有沒有關於亦歡的情況?”
“我剛把資料拿到手,你等我看看……”司景耀雖然不願意與賀梓誠分享,但是他知道兩個人合力尋找,總比一個人來的效率快,而且自己手上的資料,以賀梓誠的能力,查到也是易如反掌的問題罷了。
等待着電話那頭的迴應,賀梓誠打開了車門坐上了車,而耳邊只傳來文件翻動的聲音。
“美國大使館有亦歡簽證的記錄,本市的一家航空公司也有蘇亦歡登機的記錄,飛機起飛的時間是在昨天上午八點,飛往美國。”
聽完司景耀的話,賀梓誠心裡卻有些懷疑,以蘇亦歡對蘇有先的難捨難分來看,一個人獨自跑去美國,或許會不會太夠遙遠了些。
但是轉念又想到,蘇亦歡承擔的壓力,以及她所有不美好的回憶一直在南城與北城不斷上演着,離得遠遠的,好像越遠,可以觸碰到的東西越少,回憶最終也會消失殆盡。
“好的我知道了……”說着,賀梓誠就將電話掛了。
坐在車上,賀梓誠的內心還是很亂,隨手點開了車內的歌,卻發現還是自己前幾日在車內與蘇亦歡一同聽得那首歌。
夜幕的降臨,讓這首歌又披上了被大自然賦予的哀傷,賀梓誠一邊聽着,一邊正想發動車子的時候,手卻停在了半空之中。
賀梓誠的思緒紛亂,每當他試圖抓住一個念頭的時候,腦子裡卻又變得一片空白。不知道爲何此刻自己又失神,賀梓誠坐在車內,放棄了開動車子,一個人聽着那首歌的呢喃,陷入了自己的感情漩渦之中。
自從蘇有先去世之後,蘇景欣一直忙着與父親
生前一直有來往的幾家名門望族進行溝通。
蘇景欣知道在蘇有先去世之後,本就沒有男子來繼承蘇家,僅僅兩個弱女子,一個還處於風口浪尖之上,蘇家的地位、權勢都將一落千丈。
但蘇景欣不甘心從此家道衰敗,盡心盡力地想要在這段時間內處理好與各家的關係,以蘇景欣的才智與美貌,也算是做的順利。
然而剛忙完一件事情,蘇景欣私人的那架手機卻響了起來。打開手機發現是蘇亦歡發給自己的短信,大段大段的話讓蘇景欣看得撕心裂肺的難受。
雖然知道蘇亦歡的處境與她滿目瘡痍的人生,蘇景欣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在承受着些什麼樣的痛苦,可是,聽到蘇亦歡自己親口告訴她的時候,這種感覺比自己知道的時候,還要難受上幾萬倍。
“姐,對不起。原諒我到現在才告訴你這件事情,我要離開這裡,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我自己新的生活。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每當深夜我從睡夢之中驚醒,發現自己的生活還是這樣糟糕,物是人非,讓我覺得絕望。我試圖讓自己努力振作起來,但是生活在這裡,好像就有許多的事情不斷地干擾着我。請不要將我發給你的短信告訴賀梓誠和司景耀,他們一定會來找我的。可是隻有離開了他們,我才能真正地擁抱新生活。以後或許我會回來,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回來,麻煩你,姐,每年去看爸爸的時候幫我說幾句話,爸爸生前我就很少回家,死後我卻又離開了,讓他不要責怪我。最後,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姐,希望你一切安好。勿念。”
看到最後,蘇景欣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清手機屏幕上的字。她躲在自己的臂彎裡嚎啕大哭,想到或許蘇亦歡就要關機,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蘇景欣趕忙擦了眼淚,邊哭邊打着字。
正當蘇亦歡準備將手機關機,但是卻剛好看到了蘇景欣給自己發的短信:“傻瓜,姐姐和爸爸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你快樂,只要你能開心就好。在外好好照顧自己,身邊沒有一個人陪你,你更要小心。不需要你的道歉,因爲我很明白你的做法。最後,希望還能見到你。”
蘇亦歡淺淺一笑,按下了關機鍵,拔出來手機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錢包內,像是小心地放着一段回憶。
只不過這是一段將要被封塵的回憶。
“小姑娘,可以上車了。”司機將蘇亦歡的行李在車的後備箱放好後,對着站在路邊發呆的蘇亦歡說道。
“啊,好的。”上車之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什麼人之後,蘇亦歡才閉上了雙眼,一路上僅僅只有高速公路,讓蘇亦歡有些疲倦,默默閉上了眼睛。
在睡夢之中,蘇亦歡看見了許多的人,好似將這二十幾年來人生的人通通過了一遍。
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空曠的客廳,陽光透過落地窗將光輝灑向了地面。客廳裡所有人的臉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邊,溫柔而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