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不要工資，但欠缺的大頭根本不是工資能填上的，”他否決道，“沒有參賽資格，沒有比賽可打，難道要再浪費一年的時間？”
“我願意——”
“你閉嘴。你對自己的前途，怎麼能這麼隨便！”林原疾言厲色地斥責道，“你們自己的理想全部都忘記了嗎？”
林原不當隊長很久了，早在汪晨和唐一飛拿到青訓合同，正式入隊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副隊長；了。
當隊長時，嚴格管理隊員，當副隊長時，盡忠職守輔佐。林原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汪晨沒被他疾言厲色地修理過，冷不丁地聽他一聲吼，似乎窺到了當年林隊長的風采，嚇得渾身就是一震，理智瞬間回籠。
他也知道，什麼不要工資，什麼一年不打比賽，只是激動之下的衝動話語。他其實根本做不到，他現在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汪晨不再任性，只呆呆地坐了回去。唐一飛沉默片刻，也跟着坐下了。
見兩個小孩不再執拗，林原神色一緩。
“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年的比賽可以打。只要你們以後能記住，自己是青鋒出來的，就夠了，”他溫聲說道，“戰隊會以最好的條件支持你們轉會，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沉默的漩渦再度蔓延開來，突然又有人說話了，甚至還是三四個聲音同時開口。
“我……”
“一個一個說吧，”李櫟首先看向羅燃，“你想說什麼。”
“我收到了天狼、幻海、雷雨和銀河特快發給我的邀請，”羅燃揚起手中的手機，飛快說道，“就在回來的路上。我跟他們說我考慮考慮，反正還有時間，我想再等等。”
“這些戰隊都是很好的選擇，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李櫟說。
羅燃沉着臉，什麼話也沒有，只深深地看了李櫟一眼，而後別開了目光，看向窗外已經黑透了的天。
“所有人都是一樣，如果有想去的戰隊，一定要儘量爭取，需要推薦就告訴我。我現在能做的不多，儘量幫你們談個好條件。”李櫟對所有人承諾道。
說完這話，李櫟又轉向張漢。
“老張，你想說什麼？”
“哦，也沒什麼，”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張漢很不習慣。他看了林原一眼後，猶豫着說，“我跟老林提過，要是咱們這輪輸了，我……我就打算退役了。”
沒等別人說話，張漢緊接着解釋起來，“本來我年紀也到了，原本想着這賽季末要是能升級，我就厚着臉皮，夏歇的時候退役，也算圓了心願。後來隊裡出事，我就想着，怎麼都要跟大夥走到最後，萬一能打進亞俱杯呢。現在……”
“現在，不能再陪着大家了，別見怪啊，”張漢勉強笑了笑，最後說道，“以後常聯繫，不管你們到哪支隊伍，我都會給你們加油的。”
以後。
這個字眼，往往代表着充滿希望的未來，但現在聽來，卻分外刺耳。他們中的有些人，或者還有未來，可對於有些人來說，他的故事就到今天爲止。
汪晨眼窩淺，反正他今天已經是汪哭哭了，這會也不再壓抑，任由自己涕淚橫流。
他的職業生涯纔剛開始，張漢的職業生涯卻就要結束了。對於年輕的選手而言，這是他們距離“到此爲止”最近的一次。
“既然談到以後，那我也說兩句吧。”見其他人都說完了，李櫟最後說道，“我接到了獵人戰隊的轉會邀約。”
別的人還罷了，羅燃第一個反應過來，猛然回過頭，失聲問道：“李在熙待的俱樂部？”
“是。”李櫟點頭。
李在熙這個名字，在場沒有一個人不熟悉。作爲韓國國家隊隊長，李在熙帶領隊伍在上屆亞洲盃一路過關斬將，最後奪得冠軍，可謂功不可沒。
而他過的“關”和“將”中，就有謝挺帶領的中國隊。這人有多不招這幫職業選手待見，可想而知。
李在熙效命於KL中的獵人俱樂部，憑着彪炳的戰績，對於隊伍發展有着相當大的話語權。如果說獵人戰隊向“李荔”發出邀請，不通過李在熙的同意，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在熙邀請“李荔”成爲隊友？
整件事透着一股詭異。
邀請不是重點，重點是，有沒有答應。
“我……”
李櫟只說了一個“我”字，羅燃就拍案而起，激動地揮着手，像是要把“李荔”的動搖扼殺在襁褓裡。
“他們沒安好心！獵人戰隊常年排名KL第一，已經是無敵了，讓你過去肯定是想讓你坐冷板凳，拖垮你的競技狀態！你不能上他們的當！”
其餘人一聽，紛紛點頭，有道理啊。已經是第一了，還要引進一把利刃？不是想磨光利刃，充分利用它，就是想擱置利刃，任它生鏽。
不管是哪一個想法，獵人戰隊擺明了毫不在乎李荔個人的前途和意願。
再加上那是韓國。故土難離，背井離鄉終歸是下下策。
看着羅燃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的模樣，李櫟笑了笑。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我已經決定了，過兩天就飛過去和他們商談合同的細節。”他的語氣很和緩，但態度很堅決。
羅燃憤憤地瞪着他，如果眼神會說話……
“你是不是傻？”
眼神不會說話，羅燃會說話。
話音剛落，李櫟就對着他腦袋後面，不輕不重地呼擼了一下。
“沒大沒小，”他輕斥道，“我記得你說過，‘就算被賣去韓國，也要更努力，因爲出去後，代表的就不是自己了’，怎麼，你做得到的，你覺得我做不到？”
羅燃的思緒一下子被這句話帶到過去，那會的他，誤以爲俱樂部要用他去交換金成炫，憋着一股勁地努力訓練，當時還有了悲壯的念頭，覺得自己即便要被迫遠走天涯，也要走得又酷又颯。
那時候，“李荔”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用他去做交換，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可今時今日，他卻沒法說出同樣的話。
兩人對視一會，最終是羅燃先敗下陣來，悶悶說道：“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