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葉兒

我叫葉兒,這名字,是曾經的大夫人給我取的。

大夫人姓澹臺,名仙兒,是個極美貌的女子,她便是小姐的孃親。

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聽府裡的下人說,我以前的家裡很窮,爹和娘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患了痢疾死去了。

這本不是什麼大病,但因爲沒錢醫治,就這樣雙雙歸西。

大夫人瞧我可憐,便把我收回去當小姐的侍女,伺候小姐的生活起居。

那時候,小姐已經六歲了,身穿鵝黃色的衣裳,拉着大夫人的手嬌俏俏的喊娘。

她很羨慕。

可隨後,小姐卻對着她笑說:“我娘說,你叫葉兒,是葉子的葉嗎?”

我那時並不知道葉子的葉字是怎麼寫的,但也點頭:“恩。”

大夫人和小姐對我都很好,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能穿上好看的衣裳,學習女紅中饋,甚至,還能認字。

大夫人很賢淑,說話很溫和,總能讓我心安,我很喜歡大夫人,打從心底裡是把大夫人當成自己的孃親。

可是,這樣的好景不長,第二年,大夫人便過世了,大夫說,夫人是被人給打死的。

那時候,我真的好恨!窮人家的孩子早熟,我一早就知道愛和恨到底是什麼?

小姐和大老爺都在哭,我看着二老爺沉默的臉和二夫人惺惺作態的模樣。覺得很生氣。

甚至一度的想,要爲大夫人報仇,可是。我不知道殺死大夫人的是什麼人?

而且,我不會武功。

於是,後來沒多久,大老爺也去世了,小姐哭暈在靈堂前,那一刻,曉得了一件事情。

此生說什麼爲老爺夫人報仇是不能的。但是,我要照顧小姐。好好的保護小姐。

小姐從小的名聲就不好,小姐的手是斷掌的,聽算命先生說過,男子斷掌是好事。必有大作爲。女子斷掌卻是壞事,克父母克兄妹,永遠都不會有親人朋友。

大老爺去世之後,小姐開始變得內向起來,以前還能開懷的笑,開懷的玩。

可如今,她只會躲在桂苑裡,不是發呆,就的流淚。

二老爺心裡顧忌小姐斷掌的時候。便從此很少進桂苑,二夫人雖有時候進來,也只是帶着鄙夷的眼。衝着小姐說些冷嘲熱諷傷人的話。

於是,我便常常在桂苑的門口,攔住二夫人和二小姐,每次都說小姐不想見她們。

其實小姐很想的,那畢竟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的二叔和二嬸。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着。直到,小姐十九歲那年。

一直不怎麼出門的小姐忽然出了桂苑。找了二老爺說,她想要去平安山看望奶奶。

二老爺的臉色很複雜,雖猶豫,最終還是同意了。

那時候,我明顯的看到,一直都帶着淡淡憂傷的小姐,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於是,我支持小姐去找老夫人,對於這件事情小姐很是積極,很快便準備好馬車出發。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並不多,除了二老爺他們一家還有府裡的下人們,沒人知道小姐會出去,也沒人知道小姐長什麼樣?

可是,卻在剛出了城沒兩個時辰就遇到了劫匪。

他們殺了車伕,追着騎馬而逃的小姐離去。

我追不上,眼睜睜的看着小姐消失不見。

回去之後,我養好了傷,二老爺派人去找找不到,官府的人也說找小姐的事情沒有結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很傷心,那日,其實我更願意替小姐死去。

我跪在大老爺和大夫人的牌位前,祈禱他們能保佑小姐平安無事的回來。

“老爺,夫人,是葉兒對不起你們,葉兒沒能保護小姐,如今小姐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鬥不知曉。葉兒無顏面對你們,只懇求你們低下有知,能顯靈保護小姐,讓小姐回來吧!”

或許真的是夫人和老爺低下有知,失蹤了五天的小姐平安歸來。

身上一點兒傷也沒有,穿着一套破舊的農家婦女衣服,頭髮只是簡單的紮成一簇。

她忙是無奈又疑惑的說:“葉兒,你是叫葉兒吧?事情是這樣的,有人跟我說我是雲家的六小姐,可是自從五天前我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嗎?”

能,自然是能的,那時候我並沒有疑惑小姐爲什麼會不記得,只想她可能是受到了驚嚇,或者撞到了頭,所以纔會一時間忘記了家,忘記了我們。

我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小姐,她聽得很認真,聽說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我本以爲小姐會傷心的哭泣,如同往常一樣,總是拭着淚過日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小姐沒有哭,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沒有反應。

等她再次開口,卻是要吃飯。

“我肚子餓了,葉兒,能給我點東西吃嗎?”

“小姐餓了,等等,我去給您端來。”

剛開始小姐回來的喜悅慢慢平復下去,然後逐漸的,我發現,小姐變得很奇怪。

她說話大聲,容易笑,也不似以往一樣總是帶着傷感過日子。

她開始三不五時的就上街,逛集市,對於很多東西都很好奇很新奇的樣子。

時間越久,我越覺得奇怪,可是每當我有疑惑的時候,小姐總會說:“葉兒,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能跟我說說嘛?”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我說:“小姐,您到底是誰?”

她只是裂脣一笑,笑了之後,笑容開始慢慢消失不見,最終變成小姐一貫那種悲傷的表情,搖搖頭,重重一嘆。

然後說了一句當時我覺得很莫名其妙的話,小姐說:“如果可以,我也想問問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那時候我渾身一震,頓時落淚,覺得小姐失憶了,還被我這樣問,定然很傷心,所以纔會質疑自己。

那一句反問自己的話,後來看到真正的小姐之後,我才明白些許。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二老爺的面前。

那帶着面紗蒙着臉上那道傷疤的,纔是她真正的小姐。

只是,她說,往後她叫扶搖,不叫雲夕,叫雲夕的,是她!

扶搖,雲夕?

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一個是這些日子以來,對我很好的小姐,一個是以前十幾年來,對我很好的小姐。

扶搖小姐說:“葉兒,我現在叫扶搖,你不用想那麼多的,我跟着太子,他會照顧好我的,雲夕姑娘於我有恩,你定要好好照顧她。”

我點頭,哭道:“小姐,葉兒……葉兒對不起你。”

“沒什麼對不起的,當初我沒死,大可回去找你們,可我沒有,便是我的自私,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不管如何,扶搖小姐離開了,與太子爺在一起。

之後,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小姐後來與三世子陌琉倚相愛了,之後九州開始動亂,新帝不仁,小姐帶着我前往煬州找當時的鐵業大商家楊霸,我一同隨行。

在斷了橋的河邊,遇見了他。

正卿,錦衛門東衛的大捕頭。

說起來也是好笑,一開始,我以爲他是喜歡小姐的,所以纔會大半夜的闖進小姐的閨房,結果見到了我,不得已才問我關於小姐的一切事情。

我摸凌兩可的說辭讓他很是抓狂。

我那時候覺得有三世子對小姐的愛護,三世子這般出色的人,他是比不得的,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故而一直對他沒好臉色。 www⊙ тTk án⊙ c○

小姐說我們這是冤家,我只覺得羞憤得很,硬是拗口說不是。

自然不是的,心裡是這般想,可事實往往相反。

小姐總是很忙很忙,總有忙不完的事,脫不掉的一件件麻煩,受傷,失蹤,打仗。

感覺小姐有時候是神,可有時候又很可憐!

那一次,大軍舉兵攻打卞城,小姐的智慧之下獲得了勝利。也在那時,我發現我喜歡上了正卿。

他爲了替我擋一支箭,差點丟了性命,一躺就是一個月不能起牀。

我責備自己,罵自己不知好歹,在那樣的情況下,幹嘛要上城牆,反而連累了他。

我哭得很傷心,當着他的面不住的道歉。

他忽然抱住了我,用他有些乾硬的嘴脣吻住了我。

那一刻,我腦袋空白,瞪眼看着他閉着的眼睛,那長長的睫毛。

他鬆開我,抱着我深情的說:“葉兒,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好!”

我回抱他,響起當初以爲他活不過來,會死掉時的可怕心情,是了,我也是愛他的。

半年之後,鬼帝帶領陰兵鐵騎平復九州,國號大胤,那時候,小姐已經懷孕七個月了。

也在那時,我和正卿成婚,在雲居出發,離開那時候,其實我很害怕的,覺得嫁給了正卿,可能永遠都不能跟小姐在一起,不能生活在一起了。

我想哭,腦海中,卻想起化妝時,小姐坐在我後頭,溫聲說的那些話。

“傻瓜,你倘若捨不得我,便如秋雨和冬炎一般,嫁了,回來伺候我就是,這雲居雖不大,但容你和正卿,還是綽綽有餘的。”

小姐說話永遠都是這樣,話語帶着一點點的溫柔,半分的無所謂,三分取笑,六分關懷。

所以,能遇見小姐,是她一輩子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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