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過了一個月,杏花微雨,淺草迷離。
琴曲悠揚穿牆而來,是楚凝在撫琴,江湛坐在園子裡靜靜聆聽,一邊將滿園春色皆收眼。
他的整個世界都被楚凝填滿了,眼裡心裡裝的都是她,有着月柔模樣的楚凝,對他來說也是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子的。
琴聲接連不斷地傳入耳中,心頭不知爲何突然有了幾分悵然,江湛的神色黯了黯,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纏繞着,揮之不去。
看着枝頭鬧騰的雀兒一時也沒了興致,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回了屋。
一日午後,楚凝小憩醒來,感覺房裡有人,她起身發現果然有人背對着她坐在桌旁。
那人隨即轉過身來,眼神幽怨地盯着她,那雙眼睛讓她有種說不出地熟悉感。這個人的出現倒讓她有幾分意外,但她並沒有變表現出來,只是從容地整理好自己衣裳,擡眼看她,口氣不屑:“月湮,不在你的倚姝閣待着,來這裡做什麼?”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月湮情緒似乎有些激動,死死盯着的臉楚凝不移開視線,開口是質問的語氣。
楚凝自從改變了容貌後就很少出門,即使出去了也會將臉遮擋住,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月湮卻突然來找自己,難道是知道了些什麼。
楚凝不動聲色地緩步到了她身旁,擡起月湮那張精緻的小臉,笑問:“江湛有沒有告訴你,他接近你的原因是因爲你跟這張臉長得特別像?”
她俯下身讓月湮能夠看清楚自己,就是要讓她知道真相,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月湮也不過是個替代品,否則以她青樓妓女的身份,如何能得到江湛的垂愛。
令楚凝吃驚的是月湮竟然對這個消息一點也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怎麼會,她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這我當然知道。”楚凝的失望的樣子自然被月湮看在眼裡,給了她一個嘲諷地眼神,隨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讓楚凝心頭一驚,有種不好預感。
一張人皮面具從月湮臉上緩緩揭下,如願地看見了楚凝驚呼出聲,倒退幾步險些摔倒,穩住身形後雙目圓睜,指向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
“李月柔。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當然希望我死,不然怎麼對得起你處心積慮的謀害?”李月柔一張小臉俏麗卻不帶血色,左臉上一道疤痕觸目驚心,她側着身,將另一半醜陋的臉蛋擋在楚凝的視線之外,面上掛着毫不掩飾的仇恨色彩。
楚凝頓時臉色煞白,恨不得奪門而出,卻被困在角落裡無法動作,只能慌忙搖頭辯解:“ 我沒有。” 穆李月柔卻步步逼近,冰涼的手指扣在楚凝的下巴上半晌才鬆開,:“你害死了我,現在又變成我的模樣,你欠我的,我今天都要一一討還。”
李月柔自小就有哮喘,是從孃胎裡帶來的病,一直以來定期服藥身體並沒有大礙。
可是有一次楚凝介紹了一位大夫,說是名醫,人稱再世華佗。用了他開的方子抓了幾服藥之後李月柔身體果然大好,本以爲能徹底將病治好沒想到纔沒過多久,她突然覺得身體不適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
李月柔指尖泛白,想到過去心頭苦楚氾濫,都怪這個歹毒的女人,要不是她設計讓大夫毒害自己,自己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所有人都以爲她死了,可她偏偏又活了過來,她失去了一切,甚至淪落青樓,眼睜睜看着自己深愛的男人娶了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心有不甘,一曲琴音成功將江湛引來,那日他就站在門外沒有入內只是怔怔地看了她許久,曲罷才一聲嘆息轉身離去,她多希望江湛能認出她來,可現在的她又有何面目跟他相認,她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李月柔了,唯有默默垂淚,想見不得見,可念不可說。
李月柔強壓住心頭的波濤洶涌,擡手便是響亮的一巴掌。
“讓人幫我贖身也是你安排的吧,令尊對我真是太擡愛了。”
“不,你不是我害死的,我也不知道那個大夫是庸醫,我是真的想幫你,你的死跟我沒有關係,我爹要娶你進門也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是剛知道這件事。”
李月柔的死的確不是她設計的,當時她接近李月柔關心她的病情只是爲了討好江湛,贏得他的好感,沒想到自己請來的大夫會爲了從自己這裡騙取銀子而給李月柔下猛藥,李月柔身子本來就弱,吃了一段時間的虎狼之藥纔會暴斃,後來那個大夫就逃走了。
小妾一事她也毫不知情,如果知道李月柔沒死,月湮就是李月柔,她一定不會贊同父親娶這第四房小妾。
李月柔冷笑着,楚凝覺得眼前的女人簡直比鬼還可怕,完全無法和當初那個人聯想到一起,自己的的解釋也如此顯得蒼白無力。
“無需再爲自己開脫了,事已至此不如做個了結。你心裡清楚江湛心裡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才冒充我,不過我想江湛會更喜歡我這個貨真價實李月柔而不是你這個冒牌貨。”
銀光一閃,穆李月柔已經從發中抽出一支銀簪迅速朝楚凝刺去。
“我要你死!”
抓住即將刺入咽喉的簪子,楚凝被逼到了角落被動地與李月柔對抗着。她大聲呼救卻被對方死死地捂住嘴發不出聲音。
入眼的是李月柔猩紅的眼,和隨時可能拿走自己性命的銀簪,楚凝腦中一熱,一時間失去了理智,本能地抄起身旁的椅子全力砸去。
不知過了多久,楚凝纔回過神來,手中的椅子已經血跡斑斑,有個人躺在血泊之中,腦袋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隱約可見怒睜的眼球,只是一隻手仍死攥着一隻銀簪不肯鬆開。
“你在幹什麼?”江湛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轉向她,面色詫異。
楚凝驚呼一聲扔到了手中的兇器,驚慌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地上的人,不讓江湛看見。
江湛很快便被楚凝拉走,最近他有些恍惚,楚凝說什麼他都信,她說剛纔房裡有個丫鬟不小心摔倒碰着了已經送去醫治並無大礙,他也沒有質疑很快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