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萬里無雲,豔陽高照。江府上下卻籠罩着一片陰森之氣。
法壇高設,上面香爐,祭品,符咒一應俱全。道士手持桃木劍,口中唸唸有詞正在施法驅鬼。
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手持斧子立於一旁隨時聽候差遣。楚凝垂手立於左側緊張得手心冒汗。江湛的轎攆剛出大門她便讓人在這頭着手準備。
午時三刻將至,陽盛陰衰,對鬼物的殺傷力極大,此時開壇做法必能將那作祟的孽障除去。
白眉老道揮舞着桃木劍,老神在在,擡手便是幾道黃符,符紙在半空定住隨着他一聲大喝“,嗖”地從底部竄出藍色火苗,以極慢的速度燃燒着。
幾聲稀疏響動,盤踞扭曲在上方的樹幹輕微顫抖起來,上面地枯葉全都鬆動脫落而下露出了一條條相互攀附的扭曲纏繞的樹幹,上面佈滿了猙獰恐怖的裂痕,一道道都觸目驚心。
隨着黃符的燃盡,樹幹間的顫動更加明顯,地面猛然搖晃了幾下 ,楚凝險些跌倒在地,臉色蒼白如紙。
空中不知何時飄來一朵烏雲將日頭遮蔽,天色暗淡了幾分,白眉老道臉色劇變,大叫不妙,急忙念出咒語從掌中拋出一道三味真火將木蘭樹困在火中。
木蘭樹受驚了一般,劇烈晃動了幾下,半截根部脫土而出,粗壯的樹幹化作飛舞的爪牙呼嘯而來與道士的桃木劍相博相擊。
後院內陰風陣陣,枯葉卷地而起一片肅殺。黃色道服迎風鼓動,高瘦的人影騰空而起擡手間迅速射出一串鎖魂鈴,一時間鈴聲大作,刺耳欲聾,霎時幻化作一條巨型鎖魂鏈將玉蘭牢牢束縛。
老道撫須而笑,正準備將其收服,不料還沒來得及出手,鎖魂鈴已被一陣強大的煞氣震碎開來。
一道急風逼近,下一秒他已被橫掃而來的枝幹拍中,墜落下來,只覺五臟具裂,吐出大口鮮血。
底下的人被這一幕嚇得屁滾尿流四處逃竄,楚凝親眼看見道士被玉蘭的枝幹死死纏住,困半空無法掙脫,很快就被吸乾血肉剩下一堆零散的白骨掉落下來。
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失去反應,眼睜睜看着嗜血的玉蘭妖木將目標轉向了自己,枝幹上面還殘留着道士的鮮血,她彷彿看到了李月柔的臉,她詭異地笑着,向自己宣誓她的勝利,向自己伸出了奪命利爪。
楚凝絕望地閉上眼,逃不掉了,欠下的債終究要還,她悽然的靜候着死亡的降臨。
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一陣風夾着一縷熟悉的冷香,縈繞在鼻尖,江湛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前爲她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樹幹穿過他的胸膛,白衣上開出一朵血色妖嬈。刺目的色彩幾乎燙傷了楚凝的眼,眼眶一熱,淚水奪目而出。
“不,江湛,江湛。”抱住他,雙脣顫抖,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爲什麼要這時候出現,爲什麼要替她擋,爲什麼,爲什麼,早已泣不成聲。
江湛虛弱地擡起手拂去她臉上的淚,動了動蒼白的嘴脣:“別哭了,楚凝。”
楚凝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帶着哭腔:“我不哭,你不會有事的。”
江湛微微牽起嘴角,眼神寧靜而悠遠:“你知道嗎?月柔還活着。”
明明爲了自己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卻在這時候念念不忘的還是月柔,楚凝痛苦地閉上眼,無法開口告訴他,這次月柔真的死了,是被自己親手殺死。如果知道真相,他一定不會出現救自己了吧。
她聽見江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前所未有的輕柔。
“她現在叫月湮,其實她一直都陪在我們身邊,我卻沒有發現,後來發現了也沒有勇氣與她相認,因爲我知道自己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楚凝感覺呼吸一窒,江湛接下來的話像潮水一樣將她徹底淹沒。
“楚凝,原諒我一直沒有珍惜你,我不想背叛月柔,纔沒有勇氣面對你的感情,其實我一直不想承認一件事,就是我心裡有你……”
江湛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出了自己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當楚凝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江湛卻安然地閉上了雙眼永久睡去。
北風蕭蕭,入目蒼涼,龐大的木蘭樹從刺穿江湛胸膛的部位開始急劇枯萎,腐敗,帶着詭異尖銳的尖叫聲不斷扭曲收縮,如同溺水者最後的垂死掙扎,交織着悲傷,痛苦最終化作烈火焚燒後的枯木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