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靳家,她儼然是另一種心境。
即便靳亦霆和靳老爺子可以當作沒事發生,她心裡總是會有一個疙瘩的,破碎的鏡子即便黏合了,仍舊會有一條縫隙。
“媽媽,你回來了,我還以爲你不要朗朗了。”小傢伙一看見她就扎進了她的懷裡,說好的男子漢堅強神馬的一早拋到了九霄雲外,秒變鼻涕蟲。
看見朗朗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決定錯的多離譜。
也許一天兩天一個星期沒有感覺,時間一久,她能保證不想念朗朗麼。
“媽媽,小妹妹沒有了,你還有朗朗,不要難過好嗎?”朗朗揚着天真的小臉,委屈的道。
“好。”她哽噎的答應。
因爲朗朗不是她親生的,所以失去自己的孩子纔會特別的覺得傷心?不,溫心下意識地否認這種思想。
她早就把朗朗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即便在知道他是安雅的孩子之後,也併爲此而厭惡。
“媽媽,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小傢伙鄭重其事道。
溫心似有所感,小傢伙雖懂事卻敏感。
“不要再丟下朗朗了,要走,我們一起走。”
“好。”
儘管她承諾了無數次,但對朗朗,是不同的,小孩子的純真是需要呵護培養的,父母給予他信心的。
無論如何,她拼盡一切,終其一生,亦要守護住。
連着好幾個晚上,朗朗都賴在溫心的房間裡蹭牀。對於溫心和靳亦霆這一對走跌跌絆絆的新婚夫妻來說,顯然是一個特大特亮的燈泡。
當然,最主要還是boss大人比較不滿,畢竟是五六歲的男孩子,總跟養母這麼親密地勾肩搭背睡覺,像個沒戒奶的奶娃娃,身爲伯父的他兼代父責,有必要好好教育。
但念在兩人剛剛團聚,彼此心情都不怎麼好的份上,boss大人決定將小傢伙攆回房間的決定緩上幾日。
看着這一大一小擁着的睡姿,格外的溫存,他不禁心中一動,貼着溫心的後背,將二人一起擁在在了懷裡,入眠。
他能說,三個人一起睡的感覺,也不錯麼。
不過,最好小傢伙還是早點搬出去的。
翌日,靳亦霆被一個噩夢驚醒過來,滿頭的大汗,眼眸深沉的嚇人,眸底帶着絲絲的驚恐。
“阿霆,怎麼了?”朗朗早早的起牀上學,眼下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賴牀的大人。
靳亦霆的上班時間早就過了,見他睡的熟,溫心特意沒叫醒他。
好吧,她承認,類似‘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案例不可取。
“沒事,夢到一些不好的事。”靳亦霆一抹汗,長長地呼一口氣。
“我想聽。”溫心堅持。
大概是他眼中的恐懼太過奇怪,能讓無堅不摧的靳亦霆心有餘悸的,必然是嚴重的。
她和靳亦霆之間已經完全透明化了,至少她是沒有隱瞞了。
靳亦霆略顯疲憊地靠在抱枕上,目光靜靜地仰視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頓了頓道:“我弟弟,亦晨。”
溫心面色微微一變,原來他叫亦晨。
和好的這些天,他們相互非常默契的不提這個人,不代表不存在。
亦晨永遠是靳亦霆眉間的硃砂痣,血肉相連,最特殊的存在。
直到二人牽手靜默在一間封閉式的私立醫院大門口,暖薰的冬日陽光依舊不能打動溫心。
她本就是個心裡柔軟的人,最見不得傷痛。
“現在退縮還來得及,而且,我不會笑話你。”他握緊了溫心的手,體貼地問道。
溫心搖搖頭,反手握緊,堅定道:“走吧。”
“靳總裁,您總算來了,這幾天,他的情況不大好,司律師已經跟您說了吧。”院長神色凝重的彙報。
靳亦霆眉頭皺了起來,“馬上帶我去。”語氣與行走之間多了幾分急躁之色。
溫心費了些勁快速地跟上,來到一間素白的房間裡,黑與白之間,沒有多餘的第三種顏色。
是啊,他本來就看不見,聽不見,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東西。
亦晨躺在潔白的牀上,眼睛閉着,沒有人知道他醒或者是沉睡,或許對他而言,醒着與沉睡沒有特別大的區別,他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場夢境。
他比前段時間溫心看見他的時候更削瘦蒼白,沒有一絲的人氣,整個身體就像一副骨頭架子。
“他四五天沒吃飯沒喝水了,再這麼下去,怕是……”院長欲言又止,晦澀不已。
靳亦霆靠近他,將他的後背枕上靠墊,取過牀頭櫃上的水,勻了一勺,試圖喂進他乾澀的嘴裡。但是,他的齒關緊閉,始終不肯張開。
當時溫心在擔心,萬一靳亦霆老毛病犯了,直接撬開下巴,粗魯的灌進去,這種事情他不是幹不出來的。
索性,他沒有那麼做。
靳亦霆握住了他骨瘦嶙峋的手,閉上眼睛,她發現亦晨的手是在動的,表明其實他是清醒着的。
這就是所謂雙胞胎之間的心電感應吧。
溫心覺得有些愧疚,亦晨出現這種症狀有四五天了,不正是和她鬧矛盾的時候麼,靳亦霆之所以無暇顧忌他,完全是因爲自己。
後來,亦晨在靳亦霆的餵食下,喝了一點粥。
在院子裡等待的時候,院長走過來對她說道;“靳太太,有一件事情麻煩你跟總裁說一下。”
“什麼事?”見對方表情猶豫,溫心不由得神色凝重起來。
“其實,我們已經給他做了全面的檢查,他的身體各項器官正在衰竭,最多活不過一個月……”
溫心睜大了眼睛,水眸中有幾分驚訝,隨即恢復鎮定,“靳總裁,他不知道嗎?”
“沒敢告訴總裁。”
院長倒是聰明,讓她來當惡人。不過依着靳亦霆的脾氣,遷怒醫院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上一次亦晨被王洋帶走,靳亦霆已經寬容地沒有做出任何懲罰。
現在,醫院內外圍的守衛以及警報工作更是戒備森嚴,幾乎連只蒼蠅都插翅難入,由此可見,亦晨在靳亦霆心中的比重。
溫心提議道:“要不要讓朗朗來見見他,朗朗並不是一個膽小的孩子。”
靳亦霆暗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你決定吧。”
朗朗一直以爲自己是靳亦霆和安雅的兒子,未嘗不可。但是,他們不能剝奪他與自己親生父親見最後一面的權力,即便相顧無言,即便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起碼,這輩子是圓滿的,不留遺憾的。
安雅這輩子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生下了朗朗,來到她的身邊,以及留下了亦晨的血脈。
左右下來,溫心還是沒把亦晨的事告訴靳亦霆,院長不說,其他人未必不說,靳亦霆那麼聰明,未必會猜不到。
幾天之後,是靳老爺子的七十壽辰。
靳老爺子的本意是邀請幾個親朋好友在家裡置辦幾桌就可以了。但老爺子一想,最近靳家晦氣事那麼多,兒媳婦又掉了一個孫子,便想着熱熱鬧鬧的大辦一場,沖沖黴運,圖個喜慶。
溫心倒沒什麼,靳亦霆不好拂了老頭子的興致,就在e市的某老字號的酒樓裡開了幾桌宴席,當天,並未邀請記者和媒體。
上流社會在公衆場合的活動,總不能每次都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公衆視野之中吧。
其次,靳亦霆這邊也是擔心,中塗會不會殺出陳咬金來,攪亂局面。不過,沒有捕風捉影的媒體記者,情況不至於太糟。
近段時間,警方懸賞五百萬在e市範圍內通緝王洋(據說,局長是拉了靳亦霆的贊助),顧非凡那天后回到警局之後,發現那幾個外國佬的國際刑警手裡持有證件全部是僞造的,所以,顧非凡一直都較着一股子勁,非抓到王洋和他的同夥不可。
他已經知道王洋的目標是靳亦霆和溫心,只要派人隨時跟蹤和監視就可以守株待兔。
溫心沒想到,靳老爺子的生日宴上,季允臣也來了。
季董事長和靳老爺子是多年的冤家好友,溫心差點把這茬忘記了,她和季允臣的緋聞,以及和靳亦霆的分分合合,衆人皆有耳聞,三角戀情免不了成爲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經歷過王洋的手段,溫心簡直就是一大寫的杯弓蛇影,一出門就是保鏢左右在側,王洋一天不伏法,她就一天提心吊膽的活着,你永遠無法想象到,一個喪心病狂的變態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情。
宴席上,身爲東家的靳家祖孫父子三人挑起了大梁,招呼客人。老爺子似乎剛剛沉靜在孫子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孫子的興奮之中,對朗朗各種慈愛有加。
“能談談嗎?”
溫心看見如預期中憔悴,挑花眼裡頓時笑容的季允臣,頓時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季允臣主動走過來打招呼,她也正有此意。
“好。”那天雙方的情緒都太激動了,導致了一個不歡而散的結束。
二人離開喧鬧的大廳之後,靳亦霆百忙之中,在人羣中捕捉了一圈,剛纔還在這邊的溫心,卻不見了。
他隨即撥通了一個電話,是魔蠍的。
魔蠍一邊接電話,一邊匆匆趕回來,“不好意思總裁,我去上了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