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知道了?她沒說什麼吧?”陳曦小心翼翼的問,要是再被退回去,那康景逸該有多尷尬啊。
“她說讓我們好好謝謝你和姐夫。”陳姣端着果盤走過來,何鵬飛皺了皺眉,接了果盤扶着她的手臂,“姣姣,地上滑,小心點兒。”
看着何鵬飛的體貼細緻,陳曦真心替妹妹感到高興。
還有兩天才是陳姣的婚禮,但是好多在外地的親戚朋友都來了,家裡熱鬧極了,有人吆喝着想看看新房,何鵬飛一個電話,就叫來了好幾輛車子,把家裡的親戚朋友全拉到新房去了。
康景逸送的新房位於B市二環路,是一個有六千多戶的成熟小區,小區挺大,配套設施很全,綠化也相當好,涼亭假山小溪流水什麼的,都應有盡有的。
新房在二樓,一百八十多平米,四室兩廳兩衛,還有一個六十平米的露臺。新房子新傢俱,又裝扮得特別喜慶,讓人感覺喜氣洋洋的。
有親戚在入戶花園旁邊的隔間發現了一個往下的樓梯,便問:“這怎麼還有樓梯?”
許姣解釋說:“這樓梯連着樓上樓下兩套房,下面這套跟這個戶型一樣,是我姐夫買來送給奶奶住的。”
說罷就招呼親戚朋友們從那個樓梯到了一樓,果真戶型一模一樣,只是裝修是黑白灰的風格,簡單,但又不失溫馨,而且樓梯,衛生間這些地方的牆壁都按有扶手,地板用的也是防滑的材質。而且一樓的套房還附帶一個室外的小花園,用鬱鬱蔥蔥的植物圍攏做了半人高的籬笆,裡面有涼亭與草坪,閒時可以曬曬太陽,相當舒適,很適合老年人居住。
陳曦驚訝,送給奶奶這套房,她都沒聽康景逸提起過。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嘆他的細心與體貼。
衆人看了,紛紛讚歎,不免對陳曦的丈夫有了諸多猜測,奶奶一反常態的樂呵呵的,很高興,對親戚們的羨慕恭喜一一接納了。
“小曦,怎麼沒看見你家那位呢?”有親戚問。
“他還在上班,後天纔過來。”陳曦說。
“你老公這麼大手筆,一定很有錢吧!”某位表嬸問。
陳曦有點點的尷尬笑笑。
“他是做什麼生意的?”那表嬸繼續問。
康景逸是做什麼生意的?這個陳曦也不好回答,好像他好多行業都有涉獵。
“我們家小沁今年剛剛大學畢業,剛在首都找了工作,”另一位伯母說,“小曦,你老公有沒有弟弟,給咱們小沁介紹一下。”
“他只有一個姐姐。”陳曦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位伯母又問:“堂弟表弟的什麼總該有吧?”
“也沒有。”陳曦確實沒聽說過他有表弟什麼的。
那伯母不樂意了,“小曦,你嫁得這麼好,一定別忘記家族裡的妹妹們,有機會給她們介紹介紹,以後你在首都纔有幫襯。”
陳曦訕訕的笑笑。
“你沒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等後天你老公來了,把小沁介紹給他認識,到時讓他給小沁介紹一個男朋友。”伯母繼續說,“小曦啊,你別嫌伯母話多,前街吳海陽的女兒歡歡你認識吧?”
吳歡歡?陳曦點頭,“歡歡是我同學。”
“她也嫁到首都了,聽說她公公是個廳長,你別看吳海陽在咱們B市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她女兒嫁到首都,身邊沒有一個朋友,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還有,她那婆婆聽說忒厲害了,這不,挺着六個月的大肚子,一個人回了孃家… …小曦啊,要是小沁做了你的妯娌… …”伯母絮絮叨叨的念着。
陳曦手機響了,她藉口接電話,就離開人羣,來到小花園裡。來電是個陌生號碼,陳曦接聽方知,是對方打錯電話了。她看了看時間,剛剛下午五點半,康景逸應該還在開會,她猶豫着,要不要先發個短信給他,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她一回頭,見小舅公站在她身後,目光爍爍的盯着她,那眼神,把她嚇了一大跳。
“小舅公。”
“你膽子這麼小?”見她被嚇得臉色微白,小舅公挑一隻眉問,“我只是站在這兒就把你嚇成這樣了,要是出了其他事,你是不是根本承受不了?”
他無厘頭的話,讓陳曦微微詫異。
“陳曦,你爸當年的案子,現在市裡正在複查,”小舅公長得瘦,所以那面容看起來並不太和善,說話語氣也怪里怪氣的。
陳曦吃驚,隨着他爸的自殺,那案子當時就結了,現在怎麼纔開始複查?她心微微懸着:“小舅公,現在爲什麼要複查?我爸是不是被冤枉的?”她那年才十八歲,對於父親的事一無所知,只知道別人說他貪污畏罪自殺,可在她骨子裡,是不會相信父親會做那些事情的。
小舅公一臉的高深莫測,打量着她,不語。
“小舅公——”
“陳曦,你媽死得冤枉啊!”小舅公一聲嘆息。
冤枉?難道小舅公知道什麼嗎?母親跳樓,在陳曦心底終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即使過去多年,即使一切歸於塵埃,即使她已經放下了,可仍舊心有漣漪。“小舅公,我媽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知道她爲什麼跳樓?”
“被人所逼!”小舅公冷語道。
陳曦一驚,心懸到嗓子眼兒了:“是誰逼她?”
“一個大人物。”小舅公微揚揚眉。
“是誰?”她一緊張,手緊緊的攥住小舅公的胳膊。
小舅公微挑眉,頗有一點厭惡的推開她的手,“你真想知道?”
陳曦猛點頭。
小舅公不可置否的嘲笑說:“知道了又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想要去報仇?”
報仇?陳曦已經急得不行了,“小舅公… …到底是誰… …”
“小曦。”小舅公一聲長嘆,“這些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可是… …又覺得你爸媽太冤枉了,夫妻倆憑白的做了替死鬼——”
替死鬼?
爸媽的事有冤?
對於爸媽的死,陳曦原本早就接受了,可現在又聽小舅公這樣說,她平靜的心漸漸被憤怒佔滿:“小舅公,我爸媽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要害他們?”
小舅公高深莫測的看着她,看她從平靜變得緊張,從緊張變得憤怒,當她的憤怒逐漸放大時,他才嘿嘿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陳曦,我跟你開玩笑的。”
陳曦皺眉,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他話裡的真假。
“小曦。”奶奶沒見陳曦,尋了過來。
陳曦的心情還未平復,見了奶奶,正準備開口問,卻被小舅公打斷了,“姐,陳曦跟小時候一樣,膽子特別小,隨便幾句話就被唬住了。”
奶奶不悅的看着他,“楊震,你是長輩,心性怎麼像孩子一樣?小曦已經長大了,你別像小時候那樣唬她。”
“陳曦,我只是隨口說說,無心的,你別害怕,也別往心裡去。”小舅公竟然好脾氣的道歉。
“是啊,”奶奶看着陳曦驚魂未定的樣子,安慰道:“小曦,小舅公喜歡你,纔會跟你開玩笑的。”
陳曦看着小舅公,可他就像沒事一樣,雙手負在身後,揚長而去。可她心裡的那個疑惑仍舊在,讓她困擾,“奶奶,我爸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奶奶聽後,隱隱猜測小舅公跟陳曦開的玩笑跟她爸有關,“好端端的,你怎麼問起這來了?”
“奶奶,我爸是不是冤枉的?”陳曦緊緊拉住奶奶的胳膊。
奶奶長嘆一聲,“這事,我本來打算告訴你的,可今天家裡親戚太多,沒找到機會。”
陳曦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了。
“今天上午,政府派人來家裡了,說經過複查,確定你爸與當年淩水高速路貪污案沒有關係,… …”奶奶說罷,老淚縱橫,“他們說,會把之前封存的財產還給你,還會給你爸正名,給一定的賠償金… …”
“到底是誰害了我爸?”什麼財產,什麼賠償金,那些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之前小舅公的話,讓她深信,爸爸是被人害了的。
奶奶搖搖頭,“沒人害他,是你爸承受不了壓力自殺的。”
“我不信。如果沒人陷害他,他怎麼會被隔離?”
“他… …他曾做過淩水高速路建設組副組長,那條高速剛建成通車就出了坍塌事故,壓死了好多人,不光是你爸,所有跟這事有關的人都被隔離了… …聽說隔離了近百人,”奶奶說,“你爸被隔離後,我曾悄悄去見過他,他情緒很不穩定,而且他原本就有抑鬱症… …”
抑鬱症?
陳曦仍舊不相信,“我爸怎麼會患抑鬱症?我怎麼從來沒聽說?”
“你爸結婚前就患了抑鬱症,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叔叔嬸嬸,他後來吃了藥控制好了些,好多年都沒再犯,估計是被隔離,心理壓力太大了… …”奶奶皺眉說:“小曦,你爸的事,賴不得別人,是他自己想不開… …你媽也是,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政府現在能爲他正名,我們應該感到欣慰,而不是去斤斤計較。畢竟,他們人都已經走了,再計較又有什麼用?”
若說小舅公的話讓陳曦生疑,那麼,奶奶說的話,她是絕對會相信的。但是心裡,畢竟還是留了些疙瘩,雖小,卻始終在哪兒疑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