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陳曦眼前的彭丹丹,早已經不是往日那個灑脫豪放的女孩了,“你不是說,不愛他了嗎?”
丹丹嗚咽着,卻說不出話來。
“你這麼多年不談戀愛,是不是因爲他?”陳曦問。
“我以爲我放下了… …可… …”丹丹紅了眼,可硬是倔強的沒掉一滴淚。
“既然放不下,當初爲什麼又要分手?” 陳曦可記得,在A市的時候,那李雲庭曾從丹丹的房裡出來… …還有那一地的衣服。她認識丹丹這麼多年,丹丹表面穿着清涼,但絕對不會是輕浮的女人。
丹丹低頭,那漂亮的丹鳳眼微垂,“我不能讓他因爲我,變得一無所有。”
陳曦略略吃驚,這些,是她從不曾聽丹丹提及過的:“怎麼回事?”
“李叔反對我們在一起,他曾跟我說,如果我們在一起,他會與雲庭脫離父子關係,取消雲庭的繼承權… …”丹丹低語。
“所以你就離開了他?”陳曦吃驚的問。
丹丹低頭喃喃細語:當年,不僅繼父李叔威脅她,她母親也聲聲哭泣着讓她離開李雲庭。當她跟他提分手時,他們大吵了一架。後來,她故意帶男人回家過夜,繼而她被他暴扔出去。自此,兩人決裂。後來,她身上只揣了一千元來到A市,去酒吧駐唱、去舞廳伴舞、睡地下室、吃方便麪… …終於,熬到了今天。她以爲,她已然忘了他,可誰知,前段時間在A市遇見… …他婚禮在即,她方知,自己始終放不下。
陳曦聽罷,不勝唏噓,“這些,你告訴過他沒有?”
丹丹搖搖頭,手攪着咖啡。
“你還打算瞞着?”陳曦不解,“你繼父已經過世了… …”
“告訴了又能怎麼樣?明天他就要結婚了。”丹丹神色訕然,喝着咖啡,口裡心裡全是苦味,“況且,在他眼裡,我是水性揚花的女人… …”
“丹丹——”陳曦眉微擰,“那你和他現在又算什麼?”她直言不諱:“那天,我看見他從你家裡出來… …”
丹丹眼神有微慌,攥着陳曦的手:“那只是一個意外——那天之後,我和他就沒有聯繫過… …”正因爲有了那場意外,讓她纔會更放不下他。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陳曦問。
“等明天他的婚禮後,我就回A市,過我自己的生活。”丹丹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自信,“以後,我可能… …不會再回B市了。”
“阿姨怎麼辦?”
“我會說服她跟我去A市… …或者讓她搬出李家。”越是臨近他的婚禮,丹丹越是慌亂的不知所措。
“丹丹!”陳曦握緊她的手。
“陳曦,”丹丹眉一皺,回B市兩天了,她沒有住進李家,而是選擇住在酒店,看着母親忙忙碌碌的爲他準備婚事,那些來李家祝賀的親戚,還有準新娘甜蜜幸福的模樣,他對她那風清雲淡、漠視的態度,讓她越發覺得心裡堵得慌,“或許,我是因爲感情處於空窗期纔會胡思亂想!”
“既然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那你還不算糊塗。”陳曦說,“我給你兩個建議,你要不要聽?”
丹丹一手拿着小勺子攪咖啡。
“第一,找他談,把所有的過往告訴他,若是他還愛你,你們在一起。”
丹丹手裡的小勺子落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起,“他已經有了新娘了——”
“第二,只站在一個妹妹的立場參加完他的婚禮,然後做他一輩子的妹妹,再無他想。”
丹丹睫毛微顫,臉色蒼白,“我是不可能再做他妹妹… …”她做不到雲淡風清的對他,僞裝的堅強在好友面前潰不成軍:“陳曦,我一想到他的婚禮,我心就痛。”
沉默之後,丹丹繼續說:“我找嘉凡來,只是想在他的婚禮時,讓自己不那麼孤單無助。更爲讓我媽放心,確信我已經放下他。”
“你又何必爲難自己,硬要參加他的婚禮?”陳曦不解。
“參加他的婚禮,只是想告誡自己放下他,只有真正放下了,纔算是跟過去真正的告別。”其實一向思路清晰的丹丹現在思緒稍顯混亂矛盾,話語混亂,根本表達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
陳曦苦笑,“那你這樣,算不算自討苦吃?”
“應該是自作自受!”丹丹也苦笑,“陳曦,當初發現任遠背叛你時,你一定也很痛苦對不對?”曾經,陳曦有多愛任遠,丹丹也是親眼所見的。
“痛苦,難過,煎熬… …”陳曦一聲嘆息。那被最心愛的人和最親密的閨蜜所背叛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緩不過來氣。
“可你都挺過來了,不是嗎?”丹丹略顯輕鬆的說:“而且還遇見了康總,他對你那麼好,比任遠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康景逸,陳曦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是啊。若是當初沒有任遠的背叛,我也不可能和景逸走到一起。”
“那現在,你的幸福,也應該要謝謝任遠的背叛。”丹丹說。
“緣份的事,真的很難說清楚。”陳曦喝了口咖啡,那咖啡已經涼了。
“是啊,一段感情的結束,就預示着下一段感情的開始,”丹丹長長的呼吸了一下,“陳曦,說不定,他結婚以後,我也會很快遇到另一個他… …”她開始學着開解自己。
“會的,一定會的。”陳曦握住她的手,“丹丹,我會陪你… …直到你找到另一個他。”
“開玩笑,我哪兒敢要你陪?”丹丹笑着推開陳曦的手,“要真那樣,康總不把我這個電燈泡滅了纔怪!”
丹丹原本心情低落,想找人傾訴,跟陳曦一番戲語之後,情緒稍稍穩定了。而後,她又打了電話叫言嘉凡出來一起吃晚飯。
晚餐吃了B市著名的串串香,因着丹丹心情不好,嘉凡和陳曦都陪她喝了幾杯。一向酒量挺好的丹丹,只喝了幾瓶啤酒就醉得不行了。她清醒時還好,一喝醉呢,就會失態的放聲大唱。
這不,在街邊,丹丹一個人在前面邊走邊大聲唱,手舞足蹈的:“妹妹你大膽的向前走啊——”唱着唱着,沒多久,就走到她和言嘉凡住的酒店了,當丹丹看着那立在酒店外的人時,怔怔的望着… …然後仍舊邊走邊唱,走近那人,伸手就抱住了。
陳曦看清了,那男人正是李雲庭,路燈下的他,氣宇非凡,神情稍冷,任由丹丹抱着他邊唱邊搖晃。
這言嘉凡走過去,正要拉開丹丹,卻只見醉了的丹丹伸手推開他,“你走開,他是我的。”
那李雲庭臉色微變,語氣稍硬:“彭丹丹,你說什麼呢?”
言嘉凡聞言,知他們認識,看着丹丹那樣兒,也明白了幾分,識趣的走開。“丹丹,我和陳曦在酒店大堂等你。”說罷,拉着陳曦進了酒店。
李雲庭再看時,彭丹丹已經攥着他的衣服閉眼睡了。他眉一緊,握住她的肩搖了搖,口氣極怒:“彭丹丹,你裝什麼?”
這搖啊搖的,倒真把丹丹搖醒了… …只不過,她是被胸口翻江倒海的感覺給噁心醒了的,還沒睜眼呢,哇啦的一聲吐出來了,李雲庭沒防着,被吐了一身。
丹丹欲醒還醉,哇啦哇啦的繼續吐着,也吐了自己一身。
當陳曦看見李雲庭拎了丹丹走進酒店時,趕緊跑了過去,發現他們倆身上的狼狽樣,隱隱擔心:“丹丹,你沒事吧!”
進電梯,上樓。
陳曦從丹丹包裡找出房卡,李雲庭立刻拎了醉酒的丹丹走進洗手間。陳曦跟了進去,打開浴缸的噴頭,等水溫了之後開始蓄水。剛蓄滿水,陳曦準備幫丹丹洗澡時,突然發現,那丹丹仍舊賴在李雲庭的身上不鬆手。而那李雲庭,似乎也沒有不耐煩。
陳曦滿頭黑線,原來她是多餘的!於是匆匆說了句:“丹丹留給你,我先走了。”臨走出洗手間,又覺得不對,回頭過來:“那個… …你一個男的,不方便,還是我給丹丹洗。”
“又不是第一次洗,有什麼不方便的?”李雲庭面不改色的說。
汗!陳曦看了看丹丹,她還醉着呢。算了... …他們這本糊塗帳,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看李雲庭那樣,似乎對丹丹,也不算完全沒情。轉眼又想,這樣,算不算是給丹丹一個機會呢?
陳曦不敢去深想,算了,糊里糊塗的過吧… …
言嘉凡等在酒店走廊,見着陳曦出來,問:“丹丹怎麼樣了?”
“醉了唄。”陳曦替他們將房間門關上。
“那男的是誰?”言嘉凡問。
“她哥。”陳曦說。可… …那李雲庭明天就要結婚了… …這樣做,會不會傷害到另一個女人?
可不待陳曦多想,下一秒,她就看見會被傷害的“另一個女人”出現在走廊了。曾在A市見過,所以陳曦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女人就是丹丹口裡稱的“筠姐”,那李雲庭的準新娘。她此刻不是一個人而來,身後,跟着一幫“親友團”。這陣仗,把陳曦嚇得腿都軟了。
那王筠筠卻沒有認出陳曦,來者不善,她的目光很快就盯住了丹丹的房門,不知她從哪兒找到的房卡,滋的一聲,那房門解鎖,就在她推門而入時,門從裡面打開了。
李雲庭站在門口,身上的衣服上,仍舊有丹丹吐的污漬,他看着門口的陣仗,顯然並不意外:“你要做什麼?”
王筠筠剛剛那雄赳赳的氣勢給焉了下去,換了一副哀怨的樣子:“雲庭。你怎麼在這兒?”
“丹丹胃病又犯了,我準備去給她買藥。”李雲庭說,那神色,再自然不過了。
“她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那王筠筠梨花帶雨的,眼巴巴的望着他。
李雲庭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你這是明知故問。”
“她有什麼好?背叛過你,私生活又亂,”王筠筠那模樣很受傷,“你怎麼能爲了她跟我分手?”
不遠處的陳曦,聽見這句,顯然很意外:怎麼,李雲庭和王筠筠分手了?不是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嗎?這又唱的哪一齣啊。
“分手?”李雲庭冷笑:“我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自然也沒有分手這一說。”
“那爲什麼要跟我結婚?”王筠筠大眼含着淚花。
“我們只是金錢交易,我給你錢,你陪我演這場戲,如此而已,怎麼,錢你收了,現在又後悔了?”李雲庭不悅的擰眉。
“那張支票我沒去兌換。”王筠筠哭着說:“我是因爲愛你,才答應跟你結婚的——不是因爲錢。”
“那好,我馬上打電話到銀行,凍結那張支票。”說罷,他已然掏出手機。
“不要!”王筠筠淚仍紛飛,可哭聲已停。
“還不快走!”李雲庭已然沒了耐心。
王筠筠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帶着那幫“親友團”走了。經過陳曦身邊時,陳曦聽見有人說:“筠姐,難道就這麼算了麼?”
這一幕,讓陳曦和言嘉凡跌破眼鏡。
言嘉凡大約也猜到了什麼,還好,他沒問。
而這陳曦嘛,自然是喜上眉梢,原來,丹丹的愛,並沒有落空,因爲她愛的那個人仍舊也在愛着她。
*
陳曦打車回奶奶家,在走上單元樓時,收到康景逸的短信【已上飛機】。進了屋,那客廳燈仍舊大亮,有客人?
那客人陳曦並不陌生,正是奶奶的弟弟,陳曦的小舅公,一個年過五旬,可本人看起來卻像六十多歲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