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牛站在磕山最高的落望臺上,此處在磕山一分爲二的峰尖下,雙峰形成一處極好看的美景“藍天凹”。寒子牛背對雙峰俯瞰整個青丘,仔細到每一處角落,之後遠眺雲海山巒,嘆了句:“方丈,因我一言被禍及,罪過罪過。”
這個最低調的青丘門掌門,其實最高深莫測。人人只顧眼前之利,能謀幾年乃至十年之輩已在少數,而他這一局棋,已經下了整整一甲子。
ωωω ◆тt kΛn ◆¢O
其實寒子牛這局棋至少還需二十年才能收官,可魔教葬天橫插一腳,青丘若過不得此劫,將成爲萬古以來衆消逝道門中的一個。
鶴山來到了寒子牛身後,鄭重道:“掌門師兄,劍意乙真寧峨三掌門到了。”
“好。”寒子牛收斂神情轉身,在與鶴山擦肩而過時,鶴山目視前方不動聲色,而寒子牛的臉上明顯有一絲落寞,稍縱即逝。
寒子牛剛要相迎,龍應卻領着劍意門幾位長老首當其衝登上落望臺。龍應年已七十卻依然黑髮無須面如鼎盛中年,刀削般的面頰上是凸起的顴骨,頭帶紫紗冠,英氣逼人。龍應見了寒子牛不先招呼,寒子牛卻盡地主之誼熱情招呼道:“龍掌門多年不見,氣質更上一層樓了。”
龍應本就對上磕山不悅,原本是想在自家山門做東,與屆時坐上了盟主後相得益彰,怎奈鶴山先一步提出在磕山密會,爲了儘早促成聯盟之事,他也只好應允了。相較寒子牛的熱情,他只是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回了句寒掌門說笑了,隨後徑直落座。他身後的幾位長老同樣被帶出了傲氣,只朝寒子牛草草作揖。
乙真門掌門李踏雲與寧峨門掌門妙青姑一道出現,寒子牛與兩人寒暄幾句後也一併落座。鶴山站在落望臺中央,說道:“幾位掌門稍作休憩,一會就開始論劍了。”
正道聯盟在這幾百年內是頭一遭,並無規矩講究,龍應首提以論劍選盟主,另外幾位掌門斟酌之後並無異議。
李踏雲這時卻與妙青姑對視一眼,隨後起身笑道:“剛纔我與妙掌門做了決定,此次盟主競選我兩就不攙和了,就在寒掌門和龍掌門中選出吧。”
龍應聽罷板着的臉皮抽動了一下,不屑一笑。
寒子牛無趣的微微搖頭,其實他也不想攙和進什麼盟主競選,可正如鶴山勸他的那句,盟主之事已成必然,若讓龍應統一正道,總歸不是什麼幸事。
在妙青姑身後站着的幾位寧峨門道姑中,李天真居然在列,她這時眨巴着大眼睛,算是在暗示掌門。
妙青姑正品茶,怎會對愛徒熟視無睹,用蓋子推了推杯中漂浮的茶葉,聞了聞清香後,徑直問向寒子牛:“寒掌門,方纔聽李掌門提起,貴門中那位叫宗陽的弟子被懷疑是魔教之人?”
寒子牛點點頭,回道:“是有此事。”
“寒掌門,宗陽師兄絕對是冤枉的,我的命都是他救的,他怎麼可能是魔教之人!”李天真迫切求情道。那日,她與老狗道人被砒霜李順利帶離了陰土鬼墟,之後與老狗道人作別回了寧峨,她本以爲宗陽死在了陰土鬼墟,回去後好不傷心,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簡直是失了魂般,正如懷春破滅只剩悲秋。
寒子牛和藹的望向李天真,說道:“天真,清白的人終究會是清白的,不用擔心。”
面對青丘掌門的這句回答,李天真萌萌的哦了一聲,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
對於此事,李踏雲緘默無言,那日亢奮的青峰依然神經一抽,咬牙切齒道:“寒掌門,真兇也終究是真兇,若宗陽真是魔教之人,請讓我乙真手刃之!”
“那是當然。”鶴山接過話茬。
閉目養神了幾息的龍應忽然起身,說道:“既然是聊這種無關之事,寒掌門,我們要不開始吧。”
“好。”寒子牛笑盈盈的跟着起身,隨後垂目望向桌上的掌門劍,小心提起,用劍鞘尾端撓了撓後背。
“哼!”見寒子牛這副好整以暇的模樣,龍應一拍桌面,以霸道之力震起那柄堪稱重劍魁首的龍脊劍,劍騰半空,龍應右手抓住劍柄,身形隨之射向落望臺中央,錚——,金黃帶黑紋的劍身出鞘,如龍吟不息。龍脊劍形如龍脊,是一柄上品霸劍。
“龍掌門,還請手下留情。”寒子牛將掌門劍在手中旋了旋,信步走向龍應。
“寒子牛,你謙虛的性子能不能改改?!”龍應性子暴躁,與寒子牛大相徑庭,兩門又在暗中爭風,所以這兩位相交數十年,箇中積怨也有好幾冊子了。
寒子牛笑笑,說道:“是啊,是該改改了,其實我讓你手下留情,是怕我應接不好,反傷了你。”
龍應與在場的幾位起先沒聽明白寒子牛話裡的意思,稍一沉寂後,在場幾位皆暗吸一口大驚,龍應尤爲強烈,仰天狂笑,待低頭時,眼中滿是殺意。
這邊兩大掌門論劍開始,而鶴山卻悄悄下了落望臺,幾經周折,來到了劍冢之外。
劍冢外有兩名執事守護,見陰着臉將劍背在身後的鶴山,有些不明所以的上前問道:“鶴長老,您來劍冢有何事?”
“有要事,你們先去青霄殿覆命吧。”鶴山打發道。
兩位執事皺眉回道:“鶴長老,掌門有令,非他親自來,我等不得離開。”
“哦?”鶴山的火焰眉一挑,輕嘆一口氣後自語道:“天堂有路不去走,也罷,爲了氣修,犧牲你們兩個也值得。”
劍冢內,宗陽正站着發呆,只聽石門外傳來兩聲慘叫,片刻後石門開啓,一道強烈的日光射了進來,接着一個身影背光而立,看不清長相。
宗陽轉過身,隨着鶴山步步走進,認了出來。
“掌門師兄以爲用寒冰玄鐵鏈鎖住你,這樣我就沒法殺了你,因爲不能製造你逃跑的假象,可這恰恰反而害了你,因爲他料不到我會如此光明正大的殺你。”昏暗的劍冢內響起鶴山陰冷的聲音,他一側脣角大幅咧向顴骨,無比猙獰。
“我知道你會來。”宗陽冷靜的站着,目光中略有哀傷。雖與門外兩位執事沒有太多交情,但見他們因自己而死,總歸有些歉意。
“知道了也沒用。”鶴山邊說邊提起手中劍,劍身上沾的血還留有餘溫。
宗陽招牌式的微微一笑,問道:“你確定能殺我麼?”
鶴山提劍一步步逼近,臉上流露的盡是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信表情,說道:“我知道你劍法不錯,修爲也不容小覷,但覺靈境的人若沒有本命劍,就猶如斷臂。現在,我有劍,你卻沒有。不過最糟糕的的是,劍冢內不能動劍氣,卻可以御劍。”
“恩,分析的很對,不過還是忽略了一點。”宗陽身體自原地躍起,落在了斷壁上方,兩隻地龍龐大的黑影出現,兩對藍眼敵視鶴山。
鶴山氣勢瞬間減半,心底驚詫,若這兩隻地龍真守護宗陽,事情就棘手了,這兩隻妖獸的甲殼不是他的劍能斬開的,關鍵是,時間拖不得。
而兩隻地龍且不管鶴山在猶豫什麼,母地龍重重的躍下斷壁對峙鶴山,公地龍卻用兩隻大螯護住了宗陽。
鶴山當機立斷,冷笑着往後退,心中盡是欲殺卻殺不得的那種恨意,撂話道:“別得意,一會我再來殺你。”
眼看鶴山離開了劍冢,宗陽陷入了沉思,一會?外面到底在發生什麼事?
……
在青霄殿上,一個背劍的銀髮身影沿着殿脊疾走,身上扛着一名昏死過去的青丘女弟子。
銀髮身影一個急停,毫不憐惜的將青丘女弟子扔下,隨後俯身去咬開喉頸猛吸血。
在青霄殿前,劍鬼王披頭散髮的站着,忽然揮動那柄纏着白布的劍,一道帶着黑氣的巨大劍氣斬向青霄殿,切樑斷柱。緊接着一道道劍氣瘋狂揮出,誓要將青丘最重要的大殿斬爲廢墟。
青霄殿崩坍在即,殿頂的血鬼王咬着青丘女弟子的喉頸躍離,落地後扭過滿是鮮血的臉罵向劍鬼王:“不是等無相的信號麼,你動手早了!”
這時,形形色色長相兇悍的魔教教衆登上了磕山,如一羣與死亡爲伴的烏鴉降臨,他們分散在青霄殿前的廣場上,手握兵器壓抑心中的躁動,並沒有喧譁,而是安靜的等候一個命令。
在魔教教衆的矚目期待下,磕山最高處的落望臺附近,一個黑色的信號彈射出,發出悽鳴之聲劃破長空。
……
在磕山下,十二個帶鬼面罩的黑衣彪漢擡着一個如小殿般的大轎。
千狐鬼王衣衫不整的掀開簾子走了出來,臉頰潮紅,剛纔的嬌喘還讓她的喉嚨有些幹,在擡頭見了那道信號彈所留下的黑霧後,她撩撥下凌亂的長髮,回眸嫵媚的對轎子裡稟報道:“教主,正道盟主已定了。”
……
再回到磕山上,已然有人撞響了大鐘,青丘全門弟子慌亂緊張的涌向青霄殿。他們中大多數都沒經歷過百年前的正魔之戰,沒經歷過黑暗的劍修之爭,他們將第一次經歷真正的血腥之戰。
魔教,
來了!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