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胳膊的林深時無奈地笑了笑，說：“突然間好像說了什麼很嚇人的話。”
“當然是嚇人的話！這可是非常嚴肅的話題！”
“問題是話題的插入時機有點奇怪吧？”
“哪裡奇怪？”
林深時仰頭望向黃昏降臨的天空，微笑地說：“在我的印象中，我女朋友可不是這麼小心眼的性格。”
“什麼啊，明明之前聊天的時候還調侃我小氣來着。”林允兒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裡咕噥，“別總是想迎合我，女生口是心非才是正常現象。”
“所以說，理由是嫉妒？”
“不算嫉妒，但心裡確實不太舒服。能理解，但不舒服。”
林深時又笑了一聲，說：“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在戀愛當中，能像你這麼理智已經很厲害了。”
“就是說啊……我爲什麼這麼理智？”
明明是誇獎，林允兒的反應卻像是受到了教訓。
她很明顯地嘆口氣說：“按理來講，艾琳她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爲什麼看見她和你坐在一起，我只是感覺有點不舒服，心裡面卻不會覺得受到威脅呢？”
林深時神色古怪地側頭瞧瞧她，耿直地說：“你這反思，說實話纔是最不正常的現象吧？”
“是嗎？”
林允兒直起身來和他對視，旋即重新歪頭倒下去，問了一個挺奇怪的問題：“比如說，我像現在這樣抱住你的手，你的心裡面會有特別的感覺嗎？”
“什麼特別的感覺？”
“嗯……心動？就是戀愛初期，男女身體接觸都會有的那種感覺嘛。”
林深時認真想了想，回答說：“有啊。”
“那我怎麼沒見你在臉上表現出來？”林允兒一本正經地同他討論起了這個奇怪的話題來。
“不是難爲情嗎？還有，你問我的話，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做出這舉動，心裡面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有啊。”林允兒給出了個完全一致的答案來，較真的態度卻令人莞爾，“不過只有一點。很奇怪吧？明明我們倆以前連手都沒牽過，現在做出這些情侶間的舉動，我卻只有一點害羞。一點點。”
林深時皺眉側過身來，凝視她說：“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去想什麼應該、什麼不應該，以我們現在的關係，你有什麼心裡話都可以對我說，這就是最大的應該。”
林允兒帽檐下的雙眸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她就情不自禁地垂下頭，放進男人臂彎裡的手始終沒有收回去，反而用手指悄悄地捏住了他的袖子。
很小心，彷彿是在尋求安慰的小動物。
“我感覺，我們之間的狀態有點奇怪。”
“爲什麼這麼說？”
“你沒談過戀愛，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本來一段戀情的展開，大概就像是一朵花的生長過程。萌芽、吐苞、綻放，這些階段往往最讓人悸動，然後等到花開後，戀情就進入了所謂的平淡期。驚豔已經體驗過了，之後就看我們倆會不會慢慢感到厭煩了。如果厭煩了，那朵花就會枯萎、凋謝，我們也就結束了。”
林允兒頓了頓，又斟酌一番語言後才繼續往下說去。
“本來第一次說‘愛你’是最大的衝擊，等到說了幾十次、幾百次之後，人就開始無所謂了。這就是戀愛。可是我現在發現，我們好像是跳過了前面的階段，直接到了後期。心動、害羞、甜蜜，還有幸福，這些我們當然也有。有是有，可是……感覺一切又不太足夠。所以我現在，心情有點奇怪。可能這也是戀愛初期的一種奇特心理？”
話說到這裡，她就忍不住用求助般的眼神擡頭看向了身邊的男人。
看見她眼裡的煩惱和茫然，林深時下意識張了張嘴，結果話到嘴邊又被他及時收住，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就伸出雙手，如同告白的那一晚，林允兒主動擁住他一樣。
他在這時候，也反過來抱住了她。
“能主動意識到問題就是好事。”
他把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一隻手溫柔地撫摸她從鴨舌帽下散落出來的淺金色頭髮，聲音很輕地說：“我們之間是很特別，但我們的時間不也很多嗎？我現在就感覺很幸福和悸動。問題，我們肯定能一起解決。所以說現在先別苦惱了。走吧……先開始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約會。”
林允兒被他抱在懷裡，靜了幾秒，然後就擡起手迴應，悶悶地發出了聲鼻音。
“嗯！”
……
“聽你這麼一說，這兩個人之間的相處狀態其實還不錯？”
坐在遮陽傘下，林飲溪喝了口飲料後嘗試性地分析說：“因爲之前就有很深交情的緣故，所以兩個人談了戀愛之後，很多親密的舉動就能自然而然地做出來。他們之所以會感覺奇怪，理由可能是因爲這份關係的轉換？”
申娜聽後卻搖搖頭說：“不對，真正的理由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林飲溪眨眨眼，“那是什麼？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嗎？”
“我不是說了嗎？男方其實明白一切，真正的理由我等下再跟你說。現在我先跟你說一說另一邊，把兩邊的情況對比一下，你就能明白他們之間確實存在別的問題了。不是單純因爲不適應。”
“另一邊？”
……
“呼！”
從公園回到宿舍裡後，裴珠泫還能感受到胸腔裡的心跳有些加快。
她去衛生間卸妝，洗了把臉後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面容，不由就擡手摸了摸耳根和臉頰的相接處。
在那片還泛有淡淡的紅暈。
好在之前有妝容的掩飾，男人沒能看出來。
她的腦海中開始再次閃現出先前在拍攝現場的時候，她眼前所見的那些預知畫面。
‘我之前發現珠泫你好像有一個挺特別的習慣。’
‘在你的很多照片上，我發現你每次用左手比劃V手勢的時候，小拇指就會微微翹起來，右手就不會。’
‘感覺就好像你的左手小拇指特別有自己的想法一樣，我感覺非常有意思。’
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人物，唯獨視角截然不同。
林深時只看到了他的背影，裴珠泫卻清楚地預見了他說話時朝向她的那張臉龐。
實際上也是些沒頭沒腦的片段，沒有曖昧、也不怎麼獨特，偏偏……眼神很讓人在意。
林深時曾經說過，林允兒在和別人討論問題時，眼神往往會顯得格外真摯，令人不忍拒絕，但那時候，林允兒沒告訴他的一點是……相同的情況，在林深時身上也有。
就是他在說起他記住了別人哪些特徵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看上去格外明亮，眼角微微地一彎，頃刻間就透出了幾分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笑意。
很好看、很帥氣，還有……叫人心動。
“真的是瘋了你，裴珠泫……”
女孩忍不住低下頭去，抓住洗手池的雙手分外用力，像在努力抑制內心的某種情緒。然而，她不斷起伏的胸口卻完全暴露了她無法平靜的心情。
“人家只是對你笑了笑，然後就心動了？”
“哎，真是……”
裴珠泫的手抓緊了心口的衣服，她再次擡起臉看向鏡中的自己，嘴裡喃喃自語。
“現在你要怎麼辦纔好？那個人不是喜歡允兒歐尼嗎？”
“還有，什麼改變未來啊，這種不像樣的藉口，真是丟臉……他肯定看出點什麼了。”
“未來真能改變嗎？”
她惱羞成怒地用手一抹鏡子，水珠劃過，鏡中清晰的影像便瞬間模糊起來。
“我還不如從現在開始就做點什麼！”
“這纔是我要的未來！”
……
“看到了吧？”
“什麼？”
“問題，還有差別。”
申娜放下杯子，煞有介事地說：“同一個男人，不同的對象，前者，不管是怎麼肢體接觸、說些情話，心動的感覺都不到位，而後者，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無比悸動。這還不能充分說明問題嗎？我說的這對情侶之間，他們確實是存在問題。而且問題的根源其實不在於他們此前的關係上。”
“是嗎？”林飲溪眨巴眨巴眼睛，旋即就無所謂地擺擺手說，“哎，不管怎麼說，那女孩子要是插足這段戀情，她不就成第三者了嗎？反正我還是更喜歡你說的那位女方。雖然感情有問題，但她也沒試圖逃避，或者把責任推給別人不是嗎？這樣就很好了。”
“就是說啊，都是很好的人，也都是很好的姻緣，該怎麼選，還真是讓人頭疼……”
申娜感慨地連連搖頭，往後靠在椅子上，擡頭看了眼依然陽光明媚的天空，嘴裡低喃：“問題就在於，那個人會怎麼做呢？他和那孩子之間的問題如果不能快點解決，以後伴隨新的問題到來，情況就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