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寧卻不以爲意。
所謂的“關係好”，不過是這兩人的家世和微生家旗鼓相當，所以在外人前就更加親近，不然，這兩人在華靜芸眼裡的位置，和那個何詩麗差不多。
幾人坐着聊了兩句，雖然輩分有差異，可大家都是帶着目的來的，“平易近人”中拉近了彼此的關係。
“說來，當初你父母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呢，現在想起來，那場面就像還在眼前一樣。柔寧，你不知道啊，當初你父母的婚禮有多讓人羨慕，不是說有多奢侈，是你父親很用心。”
也不知張熙說的是真是假，柔寧倒是從她的眼裡看到了羨慕。
“當年那場婚禮，可是轟動了整個C市，就是頂級的豪門世家說起這件事，也滿是誇讚，你母親，可是好好風光了一把，”張熙捏了捏柔寧的小臉，“整個現場，是你父親親手設計的，滿足了女人對婚禮的所有幻想，像是童話，怎麼看都不真實。對了，應該有錄像的，你看了嗎？”
張熙朝華靜芸看去。
華靜芸解釋道：“小九剛回來，雖說已經康復了，可我還是怕刺激到她，想等她的情況穩定些，再把這些慢慢給她看。”
“還是你想得周到，”張熙歉意地對柔寧說道，“阿姨也是想起了你父母，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你也別在意阿姨說的這些，有的事要慢慢來。”
包括集團嗎？
柔寧溫順地點頭，心裡卻固執地冷笑。
她知道自己的倔脾氣又上來了，只固執地相信自己認爲的那些，不會去聽別人的說法和解釋。
在瘋人院的時候還好點，畢竟捱打、關黑屋子不是很好的享受，所以她會收斂，可從瘋人院出來了，她身體裡不安分的因子就活躍了。她犟起來，可以氣死幾頭牛，就因爲這樣，她還被院長判定人格分裂。
因爲她犯倔的時候，性格前後差異判若兩人，除了用人格分裂來定義，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定義她的症狀。
就比如現在。
對這些人的定義，不會因爲她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有絲毫的改變。
她很清楚自己的毛病。
“誒，靜芸？這是……小九？”溫柔的聲音，最後兩個字明顯帶着驚喜。
華靜芸卻皺着眉頭循聲音望去，乾巴巴地說道：“大姑媽。”
“巧了，居然在這裡遇到了。”那人目光灼灼地朝柔寧看去。
不等柔寧反應，那人身後鑽出一個人影，衝她直眨眼，“表姐。”
“趙娟？”柔寧利索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表姐還記得我啊，”衝柔寧親暱地笑了笑，趙娟看向華靜芸，“表嬸。”
華靜芸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張熙和王敏見苗頭不對，坐在座位上不說話。
趙娟自來熟地對柔寧說道：“表姐，這是我的奶奶，嗯，你應該叫大姑奶奶。”
“大姑奶奶。”柔寧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現得很懂
事。
微生雲有些激動，哆嗦的手好幾次想上去拉柔寧，都被趙娟不動聲色地拉住了袖子，最後，趙娟索性直接挽住了微生雲的胳膊。
“乖，乖。”微生雲是位面相慈祥的老太太，一頭白髮給人很精神的感覺。
或許是自身的修養在那裡，老太太給人的感覺很大氣，隱隱有股氣勢在那裡，卻不咄咄逼人。聯想到之前微生琪對這個大姑奶奶的評價，柔寧心裡對她有了幾分粗略的印象。
刻意忽略掉微生雲因爲激動而張合了好幾次的嘴，柔寧禮貌地起身。
“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小九，靜芸，我瞧着你這裡還有一會，不介意我帶兩個孩子過去坐坐吧。”對華靜芸，微生雲的態度說不上多疏離，卻也不親近。
“我這裡差不多也結束了，來之前阿德就叮囑過，要我們早點回去，你也知道阿德最不放心小九。我帶着小九纔在這裡坐了一會，他就打了幾個電話，”邊說，邊拿出手機對微生雲晃了晃，“小九也出來一會了，把她放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我正準備帶小九回去。”
“表嬸，”趙娟笑着叫住了華靜芸，“我知道你和表叔是心疼表姐，可表姐不是小孩子，總得試着邁出第一步，再說，我們這裡這麼多人，還怕表姐丟了不成？我奶奶只是帶表姐過去坐坐，一家人聊幾句，沒別的意思，耽誤不了表嬸多少時間，要是表嬸擔心表叔那邊，那要不我給表叔打個電話？”
趙娟同樣對衆人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華靜芸臉色難看，張熙和王敏也尷尬。
華靜芸似笑非笑地看着趙娟，“以後再選個時間吧，我們兩家人也不差那點時間。”
“小九……”微生雲的注意力一直在柔寧身上，她沒有和華靜芸爭辯什麼，只溫和地柔寧說道，“和大姑奶奶過去坐坐？”
微生雲徵求着柔寧的意見，意思很明顯，這是柔寧自己的事，她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問華靜芸，不過是禮貌的客套。
華靜芸氣得磨牙，卻也不好發作，不管怎樣，微生雲都是長輩，哪怕兩家人交惡是衆人心知肚明的事，也不能當衆撕破臉。而微生雲的意思也很明確了，她不能用自己的喜好來約束瘋子應該和什麼人來往，所以，儘管華靜芸心裡氣得好命，卻也沒有再出言諷刺。
“走吧，表姐，我們邊吃東西邊聊。”趙娟是個會來事的，挽着柔寧的胳膊，把她朝裡面帶。
之前華靜芸等人坐的位置是靠近大門的窗邊，所以微生雲還在門外就看到幾人了，現在趙娟把柔寧朝最裡面帶，坐在了靠牆的位置，雖說離華靜芸等人有些遠，可華靜芸卻能很清楚地看到她們的動靜。
這是趙娟特意選的位置，也是故意氣華靜芸的。
微生雲調整好了情緒，臉上是老者特有的慈祥笑容，幾分寵溺，幾分威嚴。
“小九想吃點什麼？”微生雲把手裡的彩色單子遞到柔寧面前。
一旁的趙娟立即說道：“這裡的甜點不錯，”她指着單子上幾張讓人垂涎欲滴的照片，對柔寧說
道，“我個人比較喜歡這個巧克力迷你杯，我喜歡甜食，所以這種甜膩膩的東西最適合我。我記得表姐喜歡清淡的，可是試試這個，這種芒果布丁不錯，配同樣清淡的奶茶，剛剛好。”
柔寧點頭。
瘋人院裡的伙食是天一下的地一下，口味全憑掌勺師傅的心情，沒準今天全是油膩、口味重的菜，明天就是嘴裡能淡出鳥味的菜，所以她是口味一向隨意，重的、淡的都可以，既然趙娟這麼熱心，她好歹也給個面子，不是？
所以，她聽從趙娟的建議，選了口味清淡的芒果布丁和仙草奶茶。
趁着東西還沒上來，微生雲仔細把柔寧上下打量了好幾遍，那灼熱的目光就是柔寧再會演戲，也無法刻意忽視掉。
躲不了，那就直接懟上去！
這是她在瘋人院學到的本事，所以在回答了趙娟幾個無關緊要，明顯是沒話找話的問題後，突然轉過腦袋，直勾勾地迎上微生雲的目光。
見後者面不改色，臉上的笑容甚至還更加明顯了，柔寧心裡微微一緊。
在她的那份私人名單上，這個大姑奶奶可是排名前五的人。
之前她還以爲那人弄錯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就算她是她爺爺的親妹妹，是她們這一脈貨真價實的長輩，在集團一沒股權，二沒資歷，他們恐怕一點交集也不會有。不過，在短短相處了不到五分鐘後，她看出這個老太太厲害的地方了。
演技精湛。
甚至比她還爐火純青。
人老了，經歷的事情多了，更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
就像現在。
她感覺不到微生雲的情緒，只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對自己的關心、寵愛和歉意。
而這些都是微生雲刻意傳遞給她，讓她被動接受的。
這種東西……
最是真假難辨。
“小九是不是對大姑奶奶很好奇？”微生雲笑眯眯地問道。
她說話的聲音很緩，不會讓人覺得煩躁，再加上她和藹可親的氣息讓人很舒服，沒有拘謹，但是也不敢造次。
名單前五，果然是厲害的。
“有一點，對大姑奶奶，我沒什麼印象，”柔寧尷尬地抓了抓頭髮，“我不大記得爺爺的模樣，大姑奶奶和爺爺是兄妹，模樣肯定有幾分相似，所以……”
微生雲嘆了口氣，“你爺爺走的時候，你還小，還沒記事，後來你父母也跟着出事，你就被送走了。每年大姑奶奶都到康復中心去看你，可每次都被攔在了外面，想遞張照片給你，都找不到機會。當時大姑奶奶就擔心啊，怕你回來後連我們都不認識了……”
“奶奶，你身體不好，別傷心。”一邊的趙娟見微生雲神色不對，忙勸道。
微生雲衝趙娟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以後有時間，就到大姑奶奶那裡去坐坐，慢慢熟悉起來，你就不會覺得生疏了。”
不得不說，微生雲說話很講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