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唐繼光和吳十畝、寧完我等人談話的時候,平壤城牆下,許自俊已經說出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了。
許自俊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從懷中拿出檄文,高聲誦讀道:“孔子曰:‘不學禮,無以立。’我大明乃朝鮮之宗主國,朝鮮卻暗通建奴,既然與建奴稱之‘鄰好之情,亦豈無之?’,此至吾大明於何地?此爲宗主呼?”
許自俊的檄文雖然夾雜了兩句文言文,但總體而言都是比較容易聽懂的。城頭上的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即使不能夠是明明白白,也猜得出其中意思。
一時間,士兵都感覺臉頰發燙。
許自俊接着說道:“壬辰倭亂,萬曆二十年,餘朝鮮僅義州一帶倖免。餘者皆爲倭寇所據。爾朝鮮無銀,吾大明賜紋銀二萬兩,於朝鮮國王!爾朝鮮義州僅糧六百石,吾大明兵馬糧秣盡從大明運來!力戰數年!名將鄧子龍爲爾朝鮮犧牲,數萬大明兒郎血染朝鮮土地!”
“爾朝鮮自詡小中國,學習儒家聖典。大臣勸說國王私通宗主敵國,此謂之何?不忠也!吾大明對爾朝鮮有再造之恩,壬辰倭亂不取爾一分一毫,以之爲報酬,爾如此行爲!此謂之何?不義也!朱子家訓言:‘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爾朝鮮卻以通敵報之,此謂之何?不仁也!吾大明於朝鮮宗藩二百餘年,今卻視之如草芥,此謂之何?不禮!”
許自俊說到這裡,深呼吸一口氣,以更加昂然的聲音大喊道:“此不忠不義不仁不禮之國,吾自當撥亂反正!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宜恩信,班揚符賞,佈告天下,鹹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如律令!”
“節帥!死。也許你不怕,但你就爲了這樣的國王和大臣效死,值得嗎?你這這樣做是助紂爲虐!即使是戰死。也是遺臭萬年,遭人唾棄!用先賢司馬公的話來說,你就算戰死,連鴻毛亦重之於你戰死的價值!”許自俊一臉正氣凜然的說道。實際上他心慌慌得很。萬一談崩了,他就算穿着山文甲,面對萬箭齊發,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
不過許自俊這傢伙倒是有幾分急智,雖然心中害怕。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顯得正氣凜然。一反之前懦弱怕事的樣子,鄭遵都有種看到聖人的錯覺了。
“哈哈!這許自俊倒是有幾分急智啊!”唐繼光在後面卻樂了,他可是知道許自俊是什麼人。他這個官職,也是靠諂媚光海君李琿及其妃子,這纔得到的。原本只是混個半年資歷就回去漢城了,不過他也倒黴,才混了五個月資歷。還差那麼點時間。最後卻遇到戰事爆發。
城頭上的鄭遵心思卻是七上八落,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了。四下掃視一番,發現城頭上的士兵,一個個都戰意大去,箭矢雖然還扣在弓弦上,但弓弦已經鬆弛下來。手中刀劍。都指着地板,長槍也無力是靠在城牆垛口上。
朝鮮軍士兵慚愧啊!他們實在鼓不起勇氣和東江軍迎戰。正如檄文說的,再造之恩卻是以怨報德。他們還有什麼面子和東江軍死戰呢?
“諸君,認爲如何是好呢?”鄭遵苦澀的問道。之前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死戰勇氣,現在被唐繼光一張檄文,打擊得支離破碎。
別提小兵了,就算是鄭遵,現在心中都慚愧,不能夠說沒有底氣繼續和東江軍開戰。但最起碼,現在鄭遵的立場沒有了之前那麼堅定。
正如許自俊說的,死對於鄭遵而言已經並非是什麼不能夠接受的事情,早在決定死守平壤城之前,他已經有了戰死的覺悟。
但鄭遵求的是什麼?是名,是利!
名就不用說了,利就是福澤後代,只是東江軍將這檄文發了出去。會有多少將領會選擇站在光海君李琿那一邊?光海君能不能守住國家?
鄭遵的想法何嘗不是他手下人所想的呢?
觀察使金倫義猶豫了一下,情緒低落道:“開門迎接王師吧!陛下,陛下做的的確不地道……”
金倫義心裡面補充了一句,就算我們願意死守,又能夠守到什麼時候呢?
“開城投降吧!”鄭遵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歲,整個人摔坐在城牆走道上,毫無一方諸侯,節度使應有的儀態。
不過此刻沒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鄭遵,朝鮮軍上下都鬆了一口氣。雖然有部分人不甘心開城投降,但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一方面是宗主國的大義,一方面是國王的大義,也許中立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唐繼光想不到鄭遵真的就投降了,其實他的本意也就是動搖一下士氣而已。
其實唐繼光並不知道,就算他不來“清君側”,到了天啓四年,也就是兩年多後,朝鮮也會爆發一場政變,史稱“仁祖反正”。仁祖是國君的諡號,‘反正’自然就是撥亂反正的意思了。
可見朝鮮國內對於光海君的不滿,早就已經存在了。爆發,不過是差一個契機。其實這也是正常的,朝鮮都是以儒家思想爲主體的,而光海君在後金和大明只見搖擺,當牆頭草。而就是二十多年前,大明卻對朝鮮有再造之恩。
無論從那一點看,光海君的做法都不地道,自然會引發貴族和大臣的不滿。也就是普通百姓不大知道這些罷了!
而平壤城的投降,更是讓唐繼光省卻了很多功夫。唐繼光讓毛文龍率領四千士兵北上,用於牽制朝鮮北部的軍鎮。
這個提議剛剛開始,在暗中吳十畝和寧完我都勸說過唐繼光。他們顯然都看得出毛文龍對於唐繼光的敵意,但唐繼光卻還是選擇了讓毛文龍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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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唐繼光不可能要毛文龍過來,自己卻一直提防着他。不過唐繼光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毛文龍,吳十畝被派去擔任監軍。有了吳十畝在,就算毛文龍想拉攏東江軍將領,也得找機會。而且還得看那些東江軍將領,有沒有膽子在吳十畝的眼皮子低下做這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