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魅伸手正要在竹林盡頭設下屏障,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搶先一步截下了歲歲的馬。獨孤謀死死拽住馬繮繩,馬蹄子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印子,愣是沒踏出樹林半步。
“歲歲,你沒事吧?”冥魅和崔鈺下了馬,趕忙過去問。
小丫頭驚魂未定,隨即恨恨地說到,“一定是陰柔,一定是她!”
“大家都在打獵,箭矢也都是一樣的,無憑無據,你怎麼能確定那箭是陰柔射來的。何況就算是她射的又能如何呢,不過是捕獵時射偏了而已,不論她承不承認,都不算大錯。”獨孤謀分析的極有道理,可是安康的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
“但我就有錯了對麼?我若是衝出去傷着人,便是騎術不精,到時候恐怕還會拖累大人吧?”氣鼓鼓地看着他,小姑娘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倒叫獨孤謀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偏要去問一問,看她自己怎麼說。”轉身上馬,李歲歲怒氣衝衝地又折返了回去。
“安康!”冥魅喚了一聲,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下來,不由得有些擔心,“大人,你是存心要和我妹妹過不去麼?”
目光掃過他腰間的佩玉,女子的語氣又硬了幾分,“那小丫頭在我房裡給你打了一上午的絡子,挑了幾個顏色都不滿意,就是想給你換條新的,結果呢,她方纔在林子裡受了陰柔欺負,出來又差點摔着,你卻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轉身要去尋歲歲,卻被崔鈺拉住了,男人使了個眼色,眼瞧着獨孤謀面色冷冷地站在那兒,冥魅哼了一聲,便朝林子外面走去了。
“不是說最怕這些金枝玉葉耍小脾氣了麼,如今見識到了,感覺如何?”揶揄了他一句,崔鈺也跟着離開了。
劍眉微擰,獨孤謀看着密林深處逐漸暗淡的天光,最終還是折返了回去。
一直走了很遠,纔在一處小溪邊看見她的身影。安康並沒有找陰柔的麻煩,小姑娘坐在岸邊的石頭上,明顯哭過了,見他來了,立刻就把頭扭了過去。
獨孤謀記得上次看她哭,還是自己給她捉貓的時候。
“微臣只是想告訴公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公主遇事如此衝動是會吃虧的。”坐到她旁邊,他沒哄過姑娘,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對方能不能聽進去。
反正軟話他是不會說的,且自己又沒做錯什麼,道歉更是不可能。
見她沒說話,獨孤謀猶豫着是要不要走,轉而看見她手裡的那條絡子,又問了一句,“汝南公主說陰柔欺負了你?”
“她搶了我的兔子!”
還以爲是什麼要緊的大事,男人聞言頗爲無奈,挑眉道,“就爲了一隻兔子?”環視了下四周,哪怕現在天已經黑了,但於他而言逮只兔子應該不難,“再打一隻就是了。”
“哪那麼好找,那兔子雪白雪白的呢。”睨了他一眼,安康愈發委屈了。
“味道有區別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灰兔子還是白兔子,吃到嘴裡的口感難道還不一樣?
安康聞言氣得直跺腳,“誰說我要吃它了,那是我要帶回去養着的!”
“養着?”獨孤謀看着她,玉白的小臉上榴花眸子紅紅的,活脫脫就是一隻小兔子。
可能是覺得自己對他太大聲了,歲歲低下頭繼續,“雪白雪白的,和我的玉糰子一樣,結果被那個陰柔一箭射死了。”她那一箭之所以射偏了,爲的就是嚇唬嚇唬那隻兔子,好把它捉住,結果它竟然跑了。
小姑娘覺得自己的鼻尖兒酸酸的,可對面的男人卻好似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她搶了我的兔子還不算,還要說我惦記尉遲寶琳……”
“她說什麼?”男人的笑容忽然就凝住了,連聲音也冷了下來。那個陰柔,確實有些過分了。
見他有些不悅,安康還以爲他不喜歡聽這些事,起身道,“算了,沒事了。”
絡子被她收回腰間,看樣子是不打算給他了。
牽着馬走出去,安康一直沒有再跟他說話,和平時熱絡的態度截然不同,可就在獨孤謀享受着難得的安靜時光,以爲再有幾步就能安全把她送出林子的時候,小丫頭卻忽然站定抱住了他。
“你就不能像崔大人對姐姐那樣,也對我好一點麼?”她的聲音悶悶的,要哭卻又沒哭出來。
崔鈺會偷偷跑去三姐姐寢殿看她,會在三姐姐摔下來的時候接住她,還會說很多很多好聽的話哄她,衆目睽睽之下也不避嫌地教她騎馬。
連父皇都不會說什麼,可自己的未婚夫卻永遠是冷冰冰的。
孟姜說女追男,隔層紗,只要鼓起勇氣死纏難打,就一定能得償所願。她軟磨硬泡了這麼久,眼前就是塊冰也該焐化了吧,但偏生這男人比冰還冷比石頭還硬。
纖細的手臂環在他的腰上,小姑娘胸前柔軟的兩團就這樣貼着他的胸膛,讓獨孤謀一時喉頭有些發緊。這些年他忙於公務,已經許久沒近女色了,哪怕他不喜歡安康,可面對這樣的投懷送抱,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會把持不住。
獨孤謀沾染了一身胭脂香,那些夢境中的綺麗畫面復又出現在腦海裡,咬了咬牙讓自己清醒些,他最終還是推開了她。
“公主請自重。”
不但推開了,而且還相當嫌惡地退後了一步,聲音也冷的不行。
耷拉着小腦袋,安康吸吸鼻子道,“好吧,我不抱你就是了。”揚起頭又看了看他,她小心翼翼地問到,“獨孤謀,你沒有喜歡的姑娘吧?”
他年逾二十,家中卻連個妾室也沒有,更沒聽說過他與哪家的小姐有什麼交集,應該是心無所屬的。
“沒有。”
那就好。
安康的心放下來,對着他擠出一個笑臉,“我見你的玉佩繩子舊了,又重新給你打了一個,我幫你換上,好不好?”像是在哄着小孩子,她溫柔又小心地問着,可手指還沒碰到他的玉佩,便被回絕了。
“不用了。”沉了沉,獨孤謀接過那絡子,“多謝公主。”
太陽徹底沉了下去,男人趕在餘暉沒盡之前把李歲歲送出了林子,如獲大赦一般扭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