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營長孟昭月來的有點遲了，大笑聲中出現，表情有點沉重。孫傳芳見狀便收起笑容，微微嘆息一聲。這時候是童念華的活了，孫傳芳沒說話。配合默契的童念華上前去，拍了拍孟昭月的肩膀道：“扶帥說過，爲國家和民族利益而死，重於泰山。犧牲的兄弟們不會白流血，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一定會記住他們。把名字都記下來，我報上去，爲他們慶功，爲他們的家人爭一個衣食無憂。”
這話出來，官兵們的表情都不對了，當兵打仗那就是在死神的眼皮底下晃悠，那顆子彈不長眼睛，小命就算交代了。可是家人怎麼辦？以前在北洋，就是打發點燒埋費，就像一次性的買賣。這錢能不能拿到還是兩說，在北洋時期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參謀長，我看大家都挺關心身後事，您給說說國防軍的規矩。”孟昭月及時把大家想說的話說出來，童念華微微一笑道：“各位兄弟，國防軍厚恤戰死的兄弟，這是規矩，我就不多說了。孫二狗的事情大家都聽到了，據我所知，凡我國防軍將士，陣亡者家屬一率免除稅役，並安排一個公家差事，每月至少五塊錢的薪水。兄弟們爲國家賣命，國家不會虧待大家。傷了殘了，蕪湖、安慶都有榮軍農場安置兄弟們。”
官兵們聽的明白，紛紛露出安心的神態。這時候副團長跑來道：“團座，師座、旅座都來了。”話音剛落，交通壕拐角處走出來沈同午和方振武。雖然方振武只是旅長，但他是教導隊的出身，這個出身在國防軍已經是歷史名詞了，但是意義卻非同一般。教導隊一共辦了三期。方振武算是第一期的，更是身價陡漲。
在方振武的面前，沈同午擺不了師長的架子，不過方振武從不擺天子門生的姿態就是了。平時也很低調，他原來在後勤部隊，整編時缺軍官，被調來當了旅長。童念華是教導隊二期生，算是師弟。第二期的學員大多數都在副團長和營長的位置上。陸大的優等生是例外，就那麼三五十個人，能混到營長，其他的都在連長的位置上泡着。
“童念華，部隊傷亡如何？怎麼遲遲沒報上去？”方振武語氣不悅，瞪了一眼童念華。教導隊內部的師兄弟們之間不用講客氣。
“報告旅座，數字還在最後確定。目前爲止，一營傷亡八十八人，其中陣亡三十人。二營傷亡較小，三十七人，陣亡十七人。”童念華說完看看孟昭月。孟營長上前敬禮道：“師座、旅座，主要是日軍炮擊造成的傷亡，日軍帶了重炮，師屬炮兵沒能給與火力支援，兄弟們打起來比較被動。”
“少跟我扯重炮，我告訴你們幾個。重炮部隊在總部手裡攥着呢，我都看不到重炮的影子。師屬炮兵，現在就不要指望了，仗還長着呢，暫時只能這樣了。”沈同午很乾脆的斷了這幫人的念想，訴苦不就是想着師炮兵團能幫着壓制一下日軍的炮兵麼。
“日軍傷亡如何？”方振武轉移話題。他不能帶頭挑戰師長的威信，要被上面知道了，這個旅長就別想幹了。軍中不尊敬上級，處分相當的眼裡。
“回旅座，日軍沒討着好，傷亡至少在三百人左右。”提起這個，孫傳芳的心氣上來了，這一仗打出了九十一團的威風，孫傳芳這個團長的臉上有光。日軍並沒有預想的那樣難打。殊不知，國防軍在輕武器方面，已經遠遠高於日軍，就現在的輕武器裝備，二戰的日軍拉出來也不是對手。更別說眼下的日軍連輕機槍都沒有一挺，更別說擲彈筒和步兵炮了。孫傳芳的九十一團，還有六門步兵炮一直沒表現的機會呢。
“師座，趁着一線部隊的人都在，就在這開個總結會。”方振武提議，沈同午點點頭道：“接戰的部隊還有二營，讓二營長李德鄰也過來。”
李宗仁匆匆趕到時，臨時總結會議正在戰壕裡開着，邊上掛了一盞馬燈，用報紙兜住防止被遠端的日軍看見招來炮火。一幫軍官就在地上圍坐，總結這一次作戰的得失。
每戰之後總結是國防軍的傳統，這是建軍之處定下的鐵律。沈同午看見李宗仁進來，擡手示意他坐下，聽孟昭月繼續講話。
“東洋小鼻子單兵的戰鬥力很強，槍法精準。我們營的機槍手傷了十個，好在有擋板都只是輕傷，不然活不下來幾個。日軍在面對我迫擊炮火壓制時，衝鋒的隊形不亂，他們的重機槍會立刻進行壓制射擊，打的賊準。我營的傷亡，三分之一是日軍機槍造成的。還有就是砸二百米以外，日軍的槍法優勢明顯，明明被我軍火力壓制，依舊能用準確的槍法給我營兄弟造成一定的傷亡，當然日軍的傷亡更大。”
這個時候沈同午扭頭朝李宗仁笑道：“大才子，你說說看，二營的傷亡不大，戰果也不小。說說，有什麼訣竅沒有？”
“各位長官好，卑職其實沒什麼訣竅。扶帥在陸大上課的時候，有跟我們講過。日軍的單兵素質要遠遠高於我軍，十個人裡面可能存在七八個神槍手。所以跟日軍在遠距離對射是不明智的選擇，我營在作戰時，先以迫擊炮壓制，待日軍進入二百米範圍內，輕重機槍一起開火。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的距離內，日軍的槍法優勢大大被削弱了。由於日軍對我軍的裝備瞭解不甚，在這個距離內的對射，日軍吃虧很大。尤其是我營的班用機槍，發揮了巨大的威力。日軍的傷亡，主要是由我輕機槍造成的，重機槍主要用於壓制日軍的重機槍。另外是迫擊炮的使用迫擊炮，用於打擊日軍的重機槍，效果最好。派到營裡的六個狙擊手，我讓他們專門打日軍的軍官，盯着腦袋打。”
李宗仁不慌不忙的說完，然後閉嘴坐下。沈同午看看衆人道：“李德鄰的二營能在戰場上佔到大便宜，說明他這套辦法是可行的。總結出來，在全師推廣，並上報前敵指揮部。另外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航口隊把日軍的登陸場給炸了，摧毀大批軍需物資。日軍打了兩次就沒有再繼續，應該跟這個事情有關係。”
濰坊，前敵總指揮部。一羣年輕的參謀們圍着沙盤還在推演，方劍雄和蔡鍔在單獨的房間裡喝茶，很有耐心的等着前方傳來的消息。開始的時候還好一點，方大帥手裡端着一本《左傳》在裝文化人，蔡鍔則站在地圖跟前長時間的端詳。
隨着天色漸漸的暗淡，前方最後的消息遲遲沒來。沈同午就發來一條電報，“日軍發起兩次攻擊，爲我軍擊退，具體諸事隨後再報。”
方劍雄和蔡鍔，都很關心國防軍在戰場上的表現，擊退日軍是事實，但是傷亡如何，新武器新戰術的效果如何，這些都是他們關心的問題。對北洋軍的時候，方劍雄沒有這個擔心，但是對日軍，實在心裡沒底。跟這種悍不畏死的野獸軍隊打仗，即便是穿越者，也不敢有半點的僥倖心理。沒有最後的消息傳來，都不算心裡有底。
天已經黑了，方劍雄和蔡鍔都沒有吃飯的意思，尹維峻進來好幾次，結果看見的是方大帥丟下書，背手對窗而立，就沒有廢話，悄悄的退出去。尹維峻很清楚方劍雄心裡的壓力，所以五分鐘就去一趟電訊處，催問消息。
又一次走出電訊處，看見等在門口的楊永泰，尹維峻搖搖頭。楊永泰怒道：“沈同午搞什麼搞？怎麼還沒消息過來？”
尹維峻低聲道：“這話不要在扶帥面前說，回頭說你背後言人是非，心中不喜。前方作戰的將士，在扶帥的心裡位置最高。”
“多謝尹處長提醒，在下記住了。”楊永泰屬於後來者，對一些東西還是不瞭解。尹維峻的提醒，自然是要多謝的，再說了尹大女俠還在蕪湖待產呢。眼下方大帥身邊能湊近的女人，就這麼一個了。還有一個上官雪，那是保鏢來的。
軍情處長趙迒急急忙忙的從外頭進來，正好撞見這兩人，陪着笑臉問候：“尹處長好，楊主任好。”這兩位可是一點都不客氣，點點頭，目光戒備。要不怎麼說特務都不招人待見呢！別看趙迒立下了汗馬功勞，在方大帥身邊的這些人心目裡，地位不高，都防着他呢。
“趙局長，有什麼好消息麼？”楊永泰開口問，趙迒笑了笑沒說話。楊永泰心裡不悅，扭頭轉回去等電報。尹維峻看看他，低聲道：“怎麼了？”
“絕密消息，只能跟大帥單獨彙報。”趙迒對上尹維峻，依舊不鬆口。尹維峻也生氣，轉身道：“跟我來。”說着在前領路，趙迒快步跟上，到了方劍雄和蔡鍔處，尹維峻進去，趙迒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