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紅炎近來很是興奮,充沛的精力無用武之地就可了勁兒地折騰洛子嫺。
三五天也就罷了,連續一旬沒能睡個好覺,不堪其擾的洛子嫺怒不可揭,連人帶枕頭一起扔出門外,讓練紅炎最少一旬不要回來。
以往新年時也不見練紅炎這樣,洛子嫺思量着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可看練紅炎不甚在意地住進了書房、實在閒得發慌的狀態又不像,便歸結爲她和練紅炎之間的感情比往年深厚,於是練紅炎“理所當然”索要比往年豐厚的溫存。
過了新年就算是虛長了一歲,洛子嫺已滿二十一,算是二十二歲了。雖然身份低,年節當口時練紅炎還是帶着洛子嫺拜見了紅貴妃。紅貴妃對洛子嫺沒個好臉色,明嘲暗諷她這麼幾年還沒懷上孩子。如果時局允許,洛子嫺倒是願意生個孩子來玩,可是練紅炎沒那打算,她一個人也沒辦法不是。洛子嫺無辜被訓斥,還不能將實情宣之於口,想到這個,洛子嫺對委屈練紅炎睡在書房便坦然了。
練紅炎頭一遭被枕頭砸出門,反思了一下只得嘆息洛子嫺身體柔弱,打算等個兩三天洛子嫺氣消了也就好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
皇宮中皇帝和皇后賜了御宴,與一干妃嬪們共度佳節,讓小一輩的皇子皇女們自行玩樂。已出嫁的第二皇女到第七皇女都在夫家過,練紅炎便邀請剩下的弟弟妹妹們到他的王府小聚。
練紅霸到的最早,趁着閒暇和練紅炎切磋了武藝。練紅明到的時間臨近午時,他坦言自己就是來蹭兄王大人的午膳的。練紅玉抵達的時間是午後,毫無疑問捎帶了個大尾巴裘達爾。晚宴時間前的半個時辰(約等於一小時),練白瑛也帶着練白龍到了。
兄妹幾人罕有這般齊聚的機會,又不談及軍國大事,氣氛融洽。對這種場合不太適應的練白龍也因爲裘達爾纏着他,並沒有被冷落。
直到晚宴開席洛子嫺都沒出現,練紅霸出言詢問,得到了練紅玉的附議。
“子嫺身份不夠,她也不欲打擾我們的家宴。桂花酒和元宵是子嫺準備的,你們嚐嚐聊表心意就行。”
練紅炎給出的答案很合理,練紅霸和練紅玉沒有多問,練白瑛和練白龍本就置身事外,只有練紅明和裘達爾所知甚深,知道“身份不夠”這理由絕對是練紅炎的託詞。
猜到自家兄王大人和皇嫂之間大概出了小問題,練紅明不打算多嘴,一來根據經驗,他們感情甚篤,二來根據經驗,他若多嘴純屬作踐自己。
和練紅明一樣很聰明地看出了問題,裘達爾卻沒有繼續很聰明地閉嘴,他左邊臉頰鼓囊囊地含着一顆元宵,壞笑着含糊不清道:“紅炎,你是怕要禁(不知道框不框以防萬一)欲太久嗎?”
裘達爾語驚“四座”。
練白瑛的湯匙抖了一下,險些將上面的元宵抖落,她很快恢復常態,幫嗆住的練白龍順氣。練紅玉羞紅了臉,想起前兩年被裘達爾捉弄的事情,深深垂下頭用袖子遮掩臉面。練紅霸乾脆利落地拿筷子戳起一顆元宵塞進裘達爾嘴裡,用食物堵住他後面的話。
裘達爾兩邊臉頰對稱地鼓起來,“嗚嗚”了兩聲完全不知所云。
練紅炎勾起嘴角詭譎地笑了笑,說:“子嫺做的元宵味道不錯,你多吃幾個,裘達爾。”
練紅明隨即轉移話題,說起了民間的燈會。上元節皇宮中也會掛起花燈,心靈手巧的宮女們會製作各種漂亮精緻的燈籠,民間的花燈比起皇宮自然是簡陋許多,卻勝在燈會熱鬧非常,氣氛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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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錯開後,兄妹幾人各自說了些事情湊趣,一頓晚宴熱鬧盡興。晚宴結束初過亥時(晚上九點),不想就此回宮的裘達爾和考慮着姐姐的練白龍想起練紅明描述的燈會,於是裘達爾拖着練紅玉、練白龍勸服了練白瑛,分別上街去看花燈。
練紅明講述得生動,他本人卻不打算去那人山人海的地方攙和,筵席散了自然是回府(宅着)。
練紅霸因爲要回皇宮睡美容覺也不去,但先前看出事情有端倪的他臨走之前倒是建議練紅炎可以帶洛子嫺去看看。
“嫺姐是女子,多多少少都會喜歡這些的。”
考慮片刻,練紅炎覺得練紅霸說的在理,冒着仍被拒之門外的風險去找洛子嫺,不想她人並不在房間。
練紅炎找了一圈,最後卻是在他的書房找到洛子嫺。洛子嫺抱着被她扔出門、原本屬於她的枕頭,側躺在他的臥榻上;榻邊矮桌上放着玉色瓷的酒壺酒杯,棕黑的松鼠蹲在一旁。
小懶趁着節日食物等級得到了提升,洛子嫺目不轉睛地看它咯吱咯吱啃一大塊花生糖。
“紅炎大人,晚宴結束了?”
聽見響動擡頭,見是練紅炎,洛子嫺一手按着額頭慢慢坐起來。
練紅炎先拿過酒壺晃了晃,只剩下大約三分之一的量;擡手覆上洛子嫺的臉頰,入手些微地發燙。
“我沒醉,紅炎大人。”
洛子嫺淺淺一笑,握住練紅炎的手,昂頭矚目他。
練紅炎並不反駁,在榻邊坐下。
“怎麼跑這裡來了?”
“想試試看。”練紅炎的提問讓洛子嫺鬆開他的手,身子一歪倒回榻上,“想體驗一次紅炎大人睡在書房的境況。”
“感覺如何?”
“沒有牀架和牀幃心裡不踏實,害怕一翻身就會掉下去;只鋪了一層薄褥,躺着硬邦邦的很硌。”
“然後呢?”
練紅炎看着洛子嫺刻意板起的臉面,好笑地擡手剮蹭她的臉頰。
洛子嫺咬了咬下脣,不樂意地避開,不答反問:“您找我有事?”
“鬧市那邊的燈會,想不想去?”
“不去!”洛子嫺想都不想,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不感興趣?”
“左右不過是些燈籠,能翻的新花樣就那幾種,走不過五十丈(一百七十多米)就看夠了。我不要因爲幾個燈籠,把紅炎大人給滿街不相干的女人看。”
“……”
練紅炎無言相對,該不悅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窺視的人不是他嗎?她倒先發難了。
“還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的話,會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見紅炎大人,不和紅炎大人說話,不會因爲紅炎大人一句話去準備晚宴,不會在意紅炎大人睡不睡得好,不會阻撓紅炎大人上街看燈。我不是生氣,只是希望紅炎大人也考慮一下我。”
洛子嫺握住練紅炎的手,眼神清亮地直視他。
“紅炎大人允許我獨佔您,與之相對的,您也只有我,我壞掉了對您並沒有好處。即使在您心中只是百之一二,我也想要紅炎大人考慮着我。”
“子嫺……”練紅炎罕見地有些心慌,因爲理虧不知從何跟洛子嫺解釋起。
洛子嫺好像沒有發現練紅炎的猶豫,再開口卻是將錯誤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一次我沒有弄清楚前因就偏激的跟紅炎大人鬧彆扭,子嫺認錯。您就看在我人還睏乏着的份上,原諒我吧。”
“子嫺,你聽到什麼了?”
讓洛子嫺斷定是“前因”而對他釋懷的理由,練紅炎有七分肯定她指的正是事實真相,但以防萬一被詐,練紅炎還是問得保守,假若洛子嫺並不知情也不會聽出問題。
“裘達爾君那句話暗含的意思,紅炎大人,西征要開始了,我沒猜錯吧?”
見練紅炎無法反駁,洛子嫺抓着練紅炎的手臂坐起來,順勢伏在練紅炎懷裡抱住他。
“都怪當時那個庸醫,說我要休養好身體切忌憂思過重。您也聽他信口胡謅,難道要我再也不用腦子了?變笨會被您嫌棄的。知道您要西征我當然會擔憂,可您瞞着我加上行爲失常,我就不擔心了嗎?”
“開春纔會整軍出行,本不想讓你平白多憂慮兩個月,反而讓你胡思亂想了。”練紅炎摸了摸洛子嫺的腦袋以示安撫。
“……”
“嗯?”
洛子嫺趴在練紅炎懷裡,聲音悶着練紅炎沒聽清楚。
“我說是我謬了,您已經很體貼地考慮我了。”洛子嫺揚頭露出一張明媚的笑臉,笑完復又窩進練紅炎懷裡,一邊蹭了蹭練紅炎的胸膛一邊用極小的聲音抱怨:“如果不止思緒心情也考慮一下身體狀況就更好了。明明是我被欺負在先,我卻要一直道歉……”
“子嫺。”
“啊,是!”怕是自己的呢喃被練紅炎聽到,洛子嫺一個激靈朗聲迴應。
練紅炎大約並未聽到懷中小人兒的怨言,再次摸了摸洛子嫺的腦袋,淡然一笑。
“你既不想出門,我給你做盞燈好了。”
半個時辰後,練紅炎用細竹枝、竹篾、紅宣扎出了一盞簡單的四角紙燈。
“仿製的天燈(孔明燈),你可以在上面畫些東西。”
“天燈?傳言中會飛的燈籠?真的能飛起來嗎?”
洛子嫺沒見過天燈,聽練紅炎一說,頓時對那個光禿禿的簡陋燈籠有了興趣,開始研墨。
“這個飛不了,骨架太重。真正的天燈形狀不是規則的四角,竹篾要劈得更薄,還得做大一些纔好飛。煌帝國早些年就禁止了私制天燈,軍隊傳信有遠距離透視魔法,所以基本絕跡了。我小時候在軍隊看見就學了做着玩兒。”
“在舊軍營時還能當做給紅明殿下傳遞信息的工具?”上書明天帶幾瓶好酒來見我之類的。
“沒有,那一帶是樹林和草甸,胡亂放飛很危險,那可不是偷溜出去的小事,就是我也會被抓的。”
“推說是紅明殿下放的就好了呀。”洛子嫺隨口應下,而後笑盈盈地將硯臺推到練紅炎手邊合適的位置,說:“墨研好了,我怕一不小心戳壞,紅炎大人幫我畫吧。”
“又想偷懶,我教你?”練紅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子嫺。
洛子嫺暗暗咬牙,因爲拿捏不好力道不敢下筆,筆尖顫抖着下去,第一筆就在紅色的宣紙上暈開了一個墨團。
“紅炎大人,您幫我畫吧,您畫完我再畫蛇添足。”洛子嫺趴在書桌的桌面上,殷殷的懇求愜意地坐在她對面的練紅炎。
練紅炎終是不忍辜負美人兒悽楚的眼神,筆潤了墨寥寥數筆,勾勒出形狀奇異的線條。
“看得懂嗎?”
練紅炎把燈籠上的圖案轉到洛子嫺的方向,她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後,執筆在圖案正中添了一個“煌”字。
洛子嫺舉起四角的紙燈給練紅炎看,明豔的笑容中帶了幾分狡黠得意。
“這是您下一步計劃中的煌帝國。”
練紅炎一手支着下巴,對眼前巧笑嫣然的小人兒看得出了神。
儘管不盡認同,卻通透他的心思,對他的野心瞭如指掌,然後一往無前地追隨。這是他看中的女人,她早早鍾情於他,他不曾落空她的期待,如今百般慶幸彼此得以相伴。
練紅炎起身走到洛子嫺面前,拿過燈籠放置一旁,雙手覆在洛子嫺肩上,動作輕柔,意義卻重若千鈞。
“紅明和紅霸皆要隨我出征。子嫺,我把這帝都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