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泠娘洗碗,年初和秦尉跟着顧小安往杜今時的院子走。
秦尉有心問問顧小安是什麼事情,但年初都沒開口,她自己又因爲客觀原因與顧小安不甚熟悉,遂自暴自棄的嘆氣作罷。
來西和教大半個月,這是她第一次來教主的院子,之前都只是遠遠地瞧見過。
這處院子與其他任何一處沒有什麼不同,非要說出些特別的,那就是更加......破敗些。
兩間青瓦屋子,一棵三丈銀杏,籬笆邊的雞窩兔窩竟是已經不見痕跡了,原先的位置圍起花壇種了幾棵萎靡不振的小苗,也不知道種的啥。
院裡用石頭鋪了底,一片空曠,只有角落裡有一架年代感很足的鞦韆,好在乾淨整潔,便不顯得髒亂了。
“蔚蔚姐第一次進來吧?左邊那間屋子是以前杜叔叔住的,現在空置了,右手間便是咱教主的屋了。”
年初自發的介紹起來,秦尉也便仔細的聽着。
大佬的地盤,多瞭解一下總也好的,踩雷警告!
“那邊的兔子雞被tou......沒了後,今早大夥就給翻了個小花壇。”
種了什麼年初也不說,秦尉猜着估計他也人不知道種的是啥,也真算是挺“藥丸”的。
真的不是山上隨便拔的嗎?
年初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壓笑道:“咱教主還想在他院裡養只狗,小安一直不同意呢!”
秦尉心裡倒是感慨萬千,轉頭想起餘霏霏說的話,原來教主院裡的“愛寵”們真的是顧小安一力承擔,莫名覺得搞笑,但面上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與這位所謂教主到底也只是陌生人,雖然她與年初他們算是相識了,但在他們面前她也不好隨意置喙,即使是玩笑話。
是以秦尉只笑了笑,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年初也不在意,隨口說着些調皮逗趣的話
右手邊屋子正門開着,年初帶頭走了進去,顧小安綴在後面。
屋內陳設簡單,內室用深灰色的布料拉了簾。
而面前的堂屋,迎面牆上只有一幅字畫,準確來說是一幅大字——且望雲霖孤寂引,字跡潦草卻偏偏格外帶了些端莊在裡面。
若非秦尉學過些書法,這幾個字恐怕認不全,這是教主寫的?
可這佈局字跡,分明有些少年人難有的沉重,而且哪有把自己的書法掛在堂屋的......
正面放着一張長條案,案前是方桌,兩把四出頭官帽椅,中間是一張五尺圓桌,桌上空空無盞。
再看去,也就只有東邊的窗邊掛了兩把重弓。
秦尉掃上一眼的功夫,顧小安不知從何處端來了茶盤,一壺八盞熱氣騰騰,白龍茶氣模糊了顧小安的眉眼,原本瞧着老實乖巧的小男孩竟有一番仙童冷俏。
年初衝着簾子喚道:“教主~在嗎?”
秦尉又無由來一陣惡寒,不知爲何,年初這聲‘教主’總有些陰陽怪氣的調笑意味在裡面。
隨後又想到昨夜被逮住時的瑟瑟發抖,莫非東窗事發,教主要追究年初的偷雞之罪了?
秦尉心裡暗喜,她就知道,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的!
正義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慢着,她好像也不無辜......不重要。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挑開內室與堂屋的隔簾,面微露,聲先傳,“來了就坐吧。”
“好叭。”年初脆脆地應了一聲,隨後便歡歡喜喜地招呼秦尉一起坐下。
秦尉還想看看這個神神秘秘的宅男教主到底長什麼樣呢,誰知那微微挑開的簾子又落下了。
又......縮回去了?
昨天黑燈瞎火的,秦尉又一直誠惶誠恐,哪裡敢看教主的臉,等犯錯的恐慌下去了,如今自然是好奇起來。
沒想到教主像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似的,倒還真有幾分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在裡面。
不過教主的手倒是漂亮,秀氣又不女氣,
昨晚被抓着後衣領走了一路,秦尉對這雙手的力量是深有體會。
誰想要這樣的體驗啊摔!
“蔚蔚姐,發什麼呆啊?來,喝杯熱茶吧!”
年初倒了兩杯熱茶,移了一杯到秦尉面前,秦尉忙回神捏住了小瓷杯,回頭一看,顧小安已經不在屋裡了。
好像有點尷尬啊......
教主在內室待着,年初又是男孩子,交好歸交好,到底不好說悄悄話。
年初卻恍若未覺,稍壓點聲音跟她說着趣事,比如王老頭前天把門簾子拆下來當窗紗,等王嬸子回來發現門簾沒了被罵了半宿,再比如燕大叔不小心把燕嬸子的陪嫁錦繡綢緞做了宮燈,被燕嬸子打了半宿,或者教裡的先生文源認真寫策論時,學生送了蘸醬饅頭去,文源蘸着墨水吃完了包子......
年初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他脣角的笑跟他的鳳眸一樣奇怪,總能掌握氣氛,秦尉聽他說着,慢慢便沉浸到談笑裡去了。
二人說了一會兒,文源和餘霏霏一前一後走進來了,打完招呼後各自坐下,年初依舊歡歡喜喜地給二人倒上茶水。
餘霏霏今日一身素雅的青色交領襦裙,大乾最常見的“宋髻”減去她豔麗容顏的侵略性,平添幾分溫婉,難得一見。
許是衣裝封印“莽撞”,她講話都收斂很多。
而先生文源則是一身淺灰色的圓領書生扮相,相貌清俊,眉眼溫和,叫人不敢同他講話,只恐驚擾天上仙,
文源二十出頭,未有家室,孤身一人,投靠西和。高高瘦瘦的書生樣子,聽說已經是個舉人老爺了,也不知爲何到了西和教。
隔簾再次被挑開,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出來,從容地坐在了主位,將佩劍往桌上一擱,又施施然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默默飲下。
此人正是教主。
只見他 一身深褐色短打,與年初兩人相得益彰。
光看身段,這兩人還頗有幾分相似。
目光上移,再看教主那張臉......哦,好,在房間裡還戴帷帽。
不愧是他......
這邊秦尉正疑惑着呢,年初倒是問出口了,“你怎麼在房間裡還戴帷帽,大姑娘似的怕生啊?”
教主平淡接話:“剛出去了一趟,還沒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