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觀園湖畔。
謝原等人剛踏出鴻景院,便見張雲芝倚在青石欄邊。
她茜色裙裾被細雨打溼,香肩抽泣輕輕顫動,留下一個悵然心疼的背影。
“雲芝姐!怎麼了,”謝琦月提着裙襬小跑過去,“誰給你氣受了?”
她瞪圓杏眼,活像只炸毛的貓兒。
謝原撓頭不解風情,“莫非是捨不得瑩姐出宅子,這有什麼……司馬家又不遠的,馬車半個時辰。”
“你們先回宴上。”李書婉使了個眼色,與司馬慕清一左一右挽住張雲芝。
三人踩着溼漉漉的鵝卵石走向深處,繡鞋碾過幾瓣被雨打落的春桃花。
李書婉柔聲道,“雲芝,你今日都說清楚了??”
張雲芝點頭時,她忽然按住心口——那裡空落落的,彷彿被剜走了一塊,妙眸之中有這淚水,胸口如一塊巨石堵住。
要不是多年的書香門第教養,她都想大哭大鬧一場。
李書婉一聲嘆氣,世間文字八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
三位貴女靜靜立在煙柳深處,像一幅被雨水暈開的水墨仕女圖。
李書婉問道,“他怎麼說?”
張雲芝望着湖心漸散的漣漪,脣邊泛起一絲苦澀:“他只問了我一個問題……夫子入世多久?燕王仙逝多少載?”
司馬慕清倒是好奇,這謝觀爲何拒絕。
一個貌美知書達理的張家嫡女,汴京不知道多少人趨之若鶩。
一個可以擺脫贅婿賤籍的身份的機會,甚至能借此青雲之上。
不知道多少人夢寐以求!
竟然拒絕了!
她在羣芳宴的車馬亭的見過謝觀,能與魔師、蓮池大師這等天下大宗師,談笑風生之人,怎麼會是一個短視之人。
李書婉蹙眉道,“夫子入世間七百載春秋,那時九大姓還未興起。燕王更是三千年的人物。”
李書婉卻是一愣,想不到謝觀會如此回答,“莫非他自比夫子?燕王?”
可是又覺得不像!
謝觀平時一直守禮謙虛、知進退說話慎微,應說不出如此張狂之話。
張雲芝搖了搖頭,想起剛剛那位撐傘少年所說。
“某雖不才,卻想去看看天上的風光,見一見長風浩蕩!”
平靜的一句話,張雲芝卻聽出謝觀藏在心中的抱負!
原來小院讀書的少年,從來沒有看過這謝家、九大姓,汴京!
甚至是大齊!
這樣的男子,又怎麼會爲一個女子停下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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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煙柳下。
梅青蘇望着早已空蕩的湖面,苦笑道:“書上說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方知謝觀其人。”
羅素素肩頭傷口還有血跡,卻渾然不覺般喃喃:“白骨觀的遊老道剛剛死了,倒是省去我們一件事。”
梅青蘇道,“似乎不是剛剛的至陽至剛之法,似乎是一道……”
羅素素接話道,“劍意!”
“從沒有見過的劍意,無形無相,又如月光傾瀉。”
薛懷安也是驚訝道,“我多年不回汴京,想不到九大姓出了這種天驕?”
“梅先生你可知,他如今到了什麼境界了?”
梅青蘇搖了搖頭,“出手實在太短,看不破,要不是他年紀太小,據謝府雖說,這位觀公子似乎還是未及冠的年歲。”
“不然,我都以爲是一位天下大宗師。”
薛懷安不由道,“是不是太過於誇張了些,整個天下才多少大宗師,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梅青蘇道,“就算不是,將來一定是。”
他眼神微眯,“而且,謝家似乎還不知道這位觀公子的能耐,處處針對,還未及冠的年紀,將其作爲贅婿賤籍推出府去……有眼不識金鑲玉。”
“謝家真的是福運深厚,出了謝靈、謝鴻,如今又有了謝觀。”
梅青蘇嘆了口氣,“亂世將至,英雄奇才輩出,難怪我這幾日看天象,北斗走熒惑,兇光滔天。”
一旁的柳馨心兩位花魁沒有注意他們對話,兩女腦海中盡是血霧中掙扎的慘白鬼手,當場被嚇得暈過去了,待悠悠醒來,記憶模糊,以爲是暈船所至,只道夢境。
兩女內心暗暗發誓,今後一定不會坐船,實在可怕。
都說大家族之中不少丫鬟、奴僕都是沉了湖的,一些湖、水井怨氣重的很。
以前都不信,現在二女確信無疑。
羅素素看着平靜的湖面,她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腰間空空如也的劍鞘。
那口陪伴她二十年的八面漢劍,此刻正躺在湖底,與玉屍的殘骸一同化作齏粉。
回憶剛剛少年只是吐出一口氣,神威莫測,煌煌如大日臨空,照得她畢生所學的劍招都成了笑話。
更可怕的是後來那驚鴻一劍,明明隔着十數丈遠,卻讓她渾身血液都爲之凍結。
“原來……”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曾經引以爲傲的劍繭此刻顯得如此可笑。
只有以心奉劍者,才能感受剛剛劍意的無匹和絕望。
羅素素習劍多年,就算是白骨觀的夜叉屍傀,她都敢仗劍而出。
可是,面對剛剛一劍,她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這位在京師道有着偌大威名的繡金樓當家,此刻竟像個初學劍的稚童般茫然。羅素素想起爺爺說過,當年見到二先生用劍,便封劍歸隱的絕望。
今日她終於明白了!
湖面倒映着岸邊柳樹,恰如她蒙塵的劍心。
“驚鴻一撇”,她對着空茫的湖水輕聲道,“便……如觀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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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出大觀園,心海中的神火上又壯大了一分,剛剛那個道人的元神,你可沒有放過。】
【用出陰符七術的“鷙鳥食屍法”,鷙鳥吞噬了其的元神後,元神得到滋補,剛剛突破的元神九境紫薇恆界,又得到一點精進。】
【這“鷙鳥食屍法”的秘術實在過於恐怖,就連你的心神都微微動搖。】
【這種肉眼可見,不勞而獲的感覺,實在過於美好,使人上癮。】
【其實你也沒想到,你剛剛的斬妖劍其實只用了五分力,甚至已經再積攢《陽符經》的至陽之力準備凝聚第二劍,可是就這麼輕而易舉,讓這個已經點燃第八境神火的道人,魂飛魄散。】
【看來,據陸華所說,天下的修行門派正宗的也就佛、道、儒、魔四家,其餘都是三教九流,不是性命雙休的路子。】
【都是斷頭路,做不得真修。】
【他們或借屍傀、符紙、咒術等歪門邪道,一旦失去這些術法身外法,其本身便脆弱不堪。】
【這道人沒了屍傀,你揮手可滅。】
【看來沒有遇到像龍一這樣強大的對手,如今你最大的殺招,乃是“七劍合一·摩訶無量!”】
【你擡起手,七道截然不同的劍意突然在掌心交織。地面落葉無風自動,地面青磚浮現蛛網般的細密劍痕,你輕輕鬆開手,劍意消失不見,恢復如初。】
【你已能熟練掌握,收放自如。】
【等你回到了院子,已是暮色四合。】
【在四姐謝瑩除開那封紅包的喜錢內,還塞給你一個香囊,你緩緩打開,一個青玉色的小瓷瓶。】
【一縷清冽藥香倏地鑽入鼻尖——這氣息太過熟悉,裡面竟然是四顆荔枝大小《玄天雪露丹》。】
【此丹可潤澤丹田氣海,修復經脈暗傷。內力循環速度提升三倍,持續七七四十九日。】
【四顆丹藥,足夠支撐半年的淬體之用。】
【加上你手中的四顆,正好能管上一年。】
【如此珍貴的丹藥,四姐自然拿不出除開,只能是司馬亭的手筆。】
【那他到底是爲何了?】
【想起羣芳宴他和蘇相兩人熟悉的模樣,你有些猜不透了,這位劍南道節度使了。】
【不過,這又是你現在所需。】
【你收好丹藥,心思再度凝神,泥丸宮中第八劍的劍意召喚躍出。】
【一道素白的身影,手持用元神凝聚的長劍,出現在院中。】
【你拿出劍,兩道寒光倏然相撞。】
【“錚——!”】
【你旋身如電,劍勢如雨幕,那人影卻似閒庭信步,劍尖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點中你的破綻。】
【第五十招時,你已經無法變招。虛影突然一劍斜挑,你躲閃不及,長劍已經橫在你的脖頸處。】
【“五十一。”人影冷淡開口。】
【第一次在這劍意人影下,撐過五十招,你還是有些喜色的。】
【你將劍歸鞘,擲劍歸巢般沒入梧桐樹冠。】
【劍意人影化作一道流光,倏地鑽回你的眉心。】
【望着尚未徹底消散的劍氣餘韻,你不禁苦笑。唯有真正擊敗這第八劍“劍師”,方能窺見那二先生的第九劍——】
【心海深處,一道被五彩靈氣緊緊包裹的劍意若隱若現,散發着縹緲天意的氣息。這便是二先生的第九劍,他劍開天門、修爲超越此界後所領悟的至高劍意。】
【這不僅是他劍道的巔峰之作,更是人間修行的頂點,至高無上的境界。】
【二先生曾說,“九劍合一,斬落紅塵,乃是斬下因果之法,夫子尸解在大齊,也能斬開這千絲萬縷的因果。”】
【這也是夫子尸解,唯一的破解之法,不然只有被夫子傳下屍氣家族供養,他便可以不死。】
【而今,這第九劍在二先生的手中更是被再度超脫,其威力只增不減。】
【苦惱的是,要習得這等高深劍意,你只有戰勝第八劍人影,才能學到第九劍。】
【一個繼承了二先生所有劍招,幾乎窮盡天下劍術的極致,實在難以戰勝。】
【你揉了揉眉心,投影劍意也是頗費元神。】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急不得,也不能急!】
【“修行如種樹……”你想起幼時母親栽的那株樹苗,如今已亭亭如蓋,“既耐得十年寂寞,又何妨再守幾年寒暑?”】
【你心神微動間,你從院外召回兩隻神俊的昭明鸞。】
【它們一聲清越的啼叫後,便穩穩落在你的肩頭。你決定此時修煉武道,有了《玄元雪露丹》的相助,再加上兩隻神鳥的增益,你體內的先天之氣循環速度比平常快了六倍。】
【不出一個月,你便可以凝聚真元,晉升武道上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