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三十多人的隊伍中,三個青年男子圍着一張破舊污穢的地圖討論着什麼,一邊望着前面亂七雜八的岔路口一邊在地圖上面指指點點。從他們身上的血污以及破敗的衣服不難看出來這一路上的艱險,而現在嚴格的來說他們還沒有完全走出城市的範圍,現在天色漸暗,如果繼續留在這裡的話這輛車裡的老弱婦孺性命堪憂。
就在這時候後面的聚集在一起的人羣發出激勵的爭執聲,三人皺了皺眉頭,其中一個鬍子拉碴的男子說道:“兵娃,你去看看。”那個叫兵娃的臉上有幾分不耐,但是仍舊走向旁邊的人羣。
人羣中有人發現他過去了,其中一箇中年婦女抓住他的胳膊連推帶搡的喊道:“兵娃來了——”“哦,對,兵隊長來給我們評下理……”人羣吵吵嚷嚷的讓出一條路來。
蔡兵一看中間的情景便知道其中原由了,瞪着場中間的穿着整齊的母女兩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怎麼又是你們?你們不會又把分配來喝的水用來洗手洗臉了吧?”
穿着小花裙的十來歲女孩爹聲喊道:“兵哥哥,我,我感覺手上黏糊糊的難受……”說着朝蔡兵撲抱過來。
一邊的三十來歲年輕女人瞥了一眼旁邊叫囂衆人,她一步三搖地走向蔡兵抱怨道:“我說兵娃,我不過是看你侄女手上髒的實在沒辦法,才稍微用了一點水,哪知道這些人就不依不饒的一副吃人樣子。再說了,這些還不是用的我們自己的水麼……”
沒待女人說完,蔡兵有些厭煩道:“都不要說了——”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女人有些意外地看着這個一向好脾氣的堂弟,旋即又恢復了以前那種輕蔑的樣子。
蔡兵頓了一下,心裡氣悶不已,把撲在懷裡撒嬌的小女孩輕輕推開,閉着雙眼深吸一口氣。
準確的說他是一個孤兒,在幾歲的時候父母便出意外去了,父親有三個兄弟一個姐姐,父母出事後這些親戚便直接將原本的家業分了,美其名曰幫他保管。小小的他自然無法阻擋這一切,隨後便跟着爺爺奶奶飢一頓飽一頓好不容易捱到長大,終於熬出來了就去給別人當搬運工……後來認識了一樣打工的韓鐵生,兩人年齡相仿興趣相投都是爽直寬厚的性格,隨結爲異性兄弟。
誰都沒想到這次旱災這麼嚴重,持續時間這麼長,儘管人們瘋也似地備了許多的米糧,但是禁不住內心的惶恐和人與人之間的傾軋自行斷了生路。
而蔡兵和韓鐵生兩人憑藉一身蠻力闖出一條生路,恰時碰上了大伯兒子的妻子和女兒,也就是這一對母女。其實算來他們之間除了還有一個堂親的名義在那裡,這麼些年來除了當初這些人分自己父母財產的時候在外根本就對他沒有任何的幫助,只是他一向仁厚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那些迷失本性的人蹂躪,便一路將這對嬌生慣養的母女帶在身邊。
可笑的是,這一堆母女不僅天經地義地受他保護,還處處埋怨這埋怨那……後來他們又遇上了韓鐵生的大哥韓鐵柱,三人一起朝城市外面突圍,一路上遇到的逃難人也一併救了,到了現在已經有三四十人的規模了。
只是這母女兩人仍舊沒有改掉以前在家裡養尊處優的毛病,這讓蔡兵感到異常的無力。
蔡兵霍地睜開眼睛,看着地上還有一灘沒有乾的水漬,乾裂的嘴脣輕輕蠕動了一下,隨即開口對女人說道:“好吧,既然你自己都說了這是用的你們自己分內的水,你,好自爲之吧。”
“什麼?喂,兵娃子你給我說清楚,啥子好自爲之?你要搞清楚,我們纔是你的親人,你不要搞的親疏不分哈……要是薇薇的爸在這裡的話還用得着你管麼?”女人連珠炮地吼叫道。
蔡兵沒有理會叫囂的女人,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準備轉身走人。
這時候不知道韓鐵生兩兄弟什麼時候過來的,韓鐵柱看了一眼蔡兵,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掃了衆人一眼,大聲道:“以後各自管好自己的水和食物,掉了沒有了吃完了一律自行負責,我們沒有保護你們的義務和責任,不想跟着我們的可以自行離開——”
韓鐵柱的這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倒進滾燙的油鍋裡面,頓時炸開了鍋,人們吵吵嚷嚷的比剛纔更加激烈。
“憑什麼說不管就不管了?”
“就是啊,你不管我們誰來管啊?真是沒良心啊……”
“就是就是,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世風日下啊……”……
三人被這些人吵的腦袋都快炸開了,摸着良心說,他們這一路上爲了這些人受了多少的罪,而他們不僅沒有一點感激,反而理所當然地享受他們的保護,現在不就是說了一句“沒有保護你們的義務和責任”,這句話錯了嗎?這些人就這樣歇斯底里,這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
韓鐵柱臉色漲得通紅,猛地大吼道:“不許吵了——”人羣頓時安靜下來,旋即有幾個自以爲老資格的老頭子老大媽不滿嘀咕兩聲,引得又是一番議論。
這讓三人非常的難過,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眼神從剛纔的茫然變得堅毅起來,這一路上他們共同進退已經建立了很深厚的生死情誼和默契,這個時候他們都知道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這些人不僅在進化獸侵襲或是啃噬者襲擊沒有一點幫助,甚至還拖後腿,等他們出生入死弄回了食物和水便哄搶一空,根本就沒想過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甚至還爲了自己過的舒適要求他們這那的……
現在兩方的矛盾已然達到一個臨界點,恰時被這樣的形勢一下子戳破,所以,兩方因爲自身的利益勢必決裂……雖然這人性本質被赤果果的揭露開來有些殘忍,但是不能否認,這卻是生存下去的第一步,那就是認清形勢,認清什麼是人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取捨,抉擇!
三人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正想說的時候聽到後方一條街道上面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以及叫喊聲,聲音越來越近,只見一羣人被三隻進化獸圍攻且戰且退地往這路口時來,當裡面一人發現這裡已經聚集了幾十個人老弱婦孺都有時,毅然大吼道:“走,往大廳方向撤退——”
韓鐵柱見這一羣人雖然男女老少都有但是非常的團結,兩兩男子各自對付一頭進化獸,剩下的五人對付另一頭,連白髮蒼蒼的老伯老太婆以及十來歲的小女娃都拿着一根鐵棍子揮舞着,那場景雖然顯得很狼狽,但是卻非常默契有秩序。他們聽了領頭的一喊,有人回頭看到遠處的一大羣人心裡多想別人來幫自己但是還是依照指示往另一邊撤退去。
韓鐵柱三人對視一眼,一種叫感動和震撼的東西讓他不能袖手旁觀,那羣人並沒有看見這邊有人就把危險引過來,就憑這一點,他就有出手幫對方的理由。更何況他權衡了一下現在的形勢,只有三頭進化獸,對方雖然應付起來有些吃力,看那團結的陣勢,打死進化獸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轉身朝人羣大吼一聲:“誰願意跟着我們共同戰鬥的就一起上,把那些畜生都幹掉——”說着當先操起傢伙朝那一羣已經退到破落的大廳門口的人衝過去。
這時候人羣騷動了,自然有些倚老賣老或是貪生怕死或是拈輕怕重的人開始抱怨,開始理所當然地抱着看熱鬧的姿勢往旁邊的大客車裡面鑽。還有一部分終究因爲心裡的糾結留在原地,其中有幾個終於還是邁出了第一步,裡面甚至還有兩個女人,手裡拿着鐵棒跟着三人朝那三隻進化獸衝去……
有了這些人的加入,戰鬥場上形勢立轉,三頭進化獸很快便被亂刀砍死當場。
那九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何虎他們從防空洞裡面趕出來的郭峰等人,他們這時才稍微反應過來打算給這些幫助自己等人的人致謝,這一路上他們沒少吃苦頭,即便是遇到了倖存者沒有給他們背後來一刀已算幸運,哪裡還有主動這樣幫助他們的呢?當郭峰眼神一下子落到韓鐵柱兩兄弟身上時,頓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老韓——”
“郭兄弟——”
“走,我們先上車出了這城再說——”
這是那種可以坐三十多人的大巴,剛纔退縮的一部分人已經上了另一輛,這時剩下的一輛正合適這十多人坐。韓鐵柱徵求了一下郭峰等人的意見便果斷地發動了車子朝其中一條狼藉的公路上開去。而另外一輛車上的人看着前面對他們不問不聞就自己開走了,怨忿地叫罵了一陣也搖搖晃晃地跟了上去。
在落日的餘暉下,背後的城市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像一隻只蓄勢待發的猛獸,等待着美餐的到來……
郭峰看着前面的景物說道:“這是去牛頭山的方向嗎?”
“嗯,我們看了下地圖,那裡是羣山,我們在山上挖窯洞比城裡那種水泥盒子好多了。而且那裡地廣人稀,正適合我們現在安生。”
這時坐在前排的一個年輕人突然道:“我認識一個同學,聽他說好像就住在牛頭山附近……”幾人頓時把目光投向他,韓鐵柱一看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正是自己在一個小區裡面救出來的,叫張輝,當時對方正被一隻啃噬者追的哇哇叫,沒想到這次竟然能夠主動站出來共同抗擊進化獸。
“你那個同學叫啥子名字?”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鄭天浩——”張輝身上從來沒有承受過這麼多的注目禮,有些乾瘦偏黃的臉上有些緊張無措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