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

臨近傍晚,剛剛還是深藍色的天空忽然變成了深灰色,烏雲密佈,越積越多,越積越厚。天空越來越低,似乎要壓倒人們面前。透過玻璃窗,外面的小樹開始左左右右地搖動,起風了。

蕭書白靜靜地趴在窗戶旁,望着窗外愈見陰沉的天色,若有所思。

這時陶英從廚房中走出來“書白,你把這個給何墨染送去,眼看要下雨了,外賣應該也停送了,我這剛好多做了一點點心之類的。”

正爲這事發愁的蕭書白一聽,眼前一亮“好…”說着便幾步衝了出去

“誒,你慢點………這孩子,哎”陶英心裡暗自笑到

蕭書白來到何墨染家門前,此時空中已經開始零星地飄着幾滴雨點。

“咚咚咚………”…………無人應答

“咚咚咚(加大力度)…………無人應答”

“何墨染,你在嗎?我媽讓我來給你送東西。……你開門啊,外面馬上就要下雨了……”

………………………

整座房子靜的出奇,就像是廢棄了多年的小屋,沒有一點生氣。

雨點開始變得急湊,練成一條條一線,打在蕭書白的臉上,水漬遮住了他的視野,他用手擦一擦眼睛,繼續敲門,仍然沒有迴應。

蕭書白繞到院子裡,透過窗戶,什麼也看不見,他拍打了幾下玻璃,仍然沒有響應。

這個鬼天氣她能上哪去,不可能不在家。她沒有聽見?不可能我這敲門的聲音這麼大。她不想理我?那也應該出來趕我走纔對啊。她…………蕭書白心裡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他突然回想起昨天何墨染對他說過的那句“太遲了……”當時他並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頓時生出一身冷汗。

他跑回前門,再一次提高了音量,重重地拍打着大門,“何墨染!”

…………………………

還是無人應答

蕭書白見此情景,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後退幾步,向門把手踹去。

一下…兩下……此時的風如一頭暴怒的猛獸開始咆哮,肆虐着周圍的一切,驟雨抽打着地面,雨水飛濺,迷瀠一片。

他藉着心急如焚的那種勁頭攢足了力氣,向門再一次猛踹過去。隨着一聲斷裂的聲音,門被踹開了,而蕭書白因爲沒收住勁,一頭栽了進去。

手中的點心灑落一地,但他顧不上去收拾,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呼喚着何默染的名字一邊挨個房間地尋找。

當他推開門,走進浴室,剎那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放聲大叫,牙齒打顫。叫得他喉嚨快要炸裂開,胸膛快要炸開,在家裡的陶英問訊也趕了過來。蕭書白受驚不小,以至於在救護車上仍然兩眼發直地看着躺在擔架上的何墨染。

救護車外,天幕似乎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銀河般的雨水從空中飛瀉而下,又被狂風吹向四面八方,雨點撞擊在車上,發出的響聲讓車裡的每個人都惴惴不安。

下了救護車,陶英幫着醫生推着她,穿過一些窗層門,又衝進一扇又一扇門,蕭書白跟在後面一句話不說,似乎他這時已經忘記了如何開口。

那白色的牀單從輪牀側邊垂落,她那蒼白的左臂搭在扶手上,血液染紅了牀單,順着一個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何墨染的眼睛時睜時閉,眼神恍惚,眼前是飛速略過的天花板,隨後慢慢地變成了一片空白……

幾個身着藍色衣服的人將她接進了手術室,蕭書白與陶英被攔在了門外。手術室的雙層門慢慢關閉,何墨染慢慢消失在他的視野中,透過門上方那狹窄的矩形窗口,他只能看見幾頂藍色的手術帽。

蕭書白被留在一條寬大的走廊裡,那狹長金屬摺椅上只坐了他孤零零一個人。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窗外的風雨的節奏變得慢了些,但卻遠遠不及手術室內外這凝重的氣氛。

蕭書白忽然感覺身子變得無比的沉重,似乎要與地板融爲一體,呼吸越來越緩慢,慢慢地他闔上了眼,昏然睡去,可是沒多久便又被驚醒。他一閉上眼,便是在浴室裡看到的那一幕,它似乎成爲了蕭書白的夢魘:水從水龍頭滴答落進血紅的洗澡水裡,她的左臂懸掛在浴缸外面,地上一把沾滿了鮮血的水果刀,一旁淋浴的簾子上面也濺上了一道道血痕。她二目微睜,望着天花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嘴裡似乎卻含着微笑………

蕭書白強打起精神,眼神卻十分的暗淡,父親打來的一個又一個電話他都沒有接。

………………………

手術室的綠燈亮起,一位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摘掉口罩,跟母親在說着什麼。

蕭書白躲在一旁,不敢上前,他可能是不敢接受其他的結果,下意識地逃避,也許是他真的被嚇到了。遠遠地觀察着二人的神色。

“手術很成功,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但她將自己割的很深,怕一時半會還醒不了,還需要恢復一段時間。”

陶英聽完前半句,這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她用餘光望了一眼角落裡的蕭書白,嘆了口氣。

“你是病人家屬嗎?”

“啊不是,我只是她鄰居,發現之後就把她送過來吧。”

“那你有她家屬的聯繫方式嗎?”

“這……我們也是剛搬過來不久,從來沒見過她家長。”

“那這樣吧,你先在這籤個字吧……之後的手續等她醒了之後在說。”

陶英本不想過多介入這件事,但也沒有辦法,畢竟對方既是鄰居,又是孩子同學,況且也不能坐視不管,於是便答應了。

這時,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蕭磊問訊趕來,他的身上已經被雨水浸得半溼,頭髮凌亂。他來到蕭書白旁邊,拍了拍他的後背,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道:“沒事啊,走,咱們回家………”

……………………………………

這一切就如同一場噩夢一樣,當第二天蕭書白從牀上醒來,甚至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他只覺得頭部隱隱作痛,但過一會又恢復了正常。

他揉揉眼睛,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中午。他從樓上走了下來,剛好碰見母親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醒了?洗洗手吃飯吧,我一會還要去一趟醫院,你自己好好在家待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陶英說完又看了看一旁的蕭書白,兒子心裡在想些什麼,她這個身爲母親的最清楚不過了。

她嘆了口氣“你要不嫌累的話,願意來就來吧……先把飯吃了……”

“好……”蕭書白答應着

二人吃完午飯,正準備出門

“媽,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麼?”

“何墨染…她……她有抑鬱症。”

陶英愣了一下“什麼?抑鬱症?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你又是從哪聽到的?”

“就,一個經常去她家打掃的阿姨告訴我的。我也沒想到她能…………”

“算了,趕緊和我去醫院。”

………………………………

等他們到了醫院的時候,何墨染已經醒了,大夫告訴陶英可以適當的說幾句話,但時間不要太長,病人還需要休息。

陶英點點頭,進入了病房,蕭書白跟在她的後面。何墨染微閉着眼睛,靜靜地躺在牀上靜養,面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嘴脣上的紅潤也早已褪去,她時而眉頭微蹙,時而重重地吐納。

花白色的棉被遮蓋着她的身子,只有兩隻胳膊露在外面。左臂用層層的紗布包裹着,右臂注射着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點滴。

陶英把腳步放輕,慢慢地走到她近前。何墨染用餘光瞥了她一眼,並未理睬。

“墨染,還記得阿姨嗎,你初中那時候蕭書白回來老跟我提起你,天天誇你。你忘了你之前還來阿姨家裡玩過?”

“這次多虧了他發現的及時,不然啊………”

何墨染看了一眼蕭書白,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蕭書白就那麼矗在病房裡,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或者說些什麼,兩隻手不知該放在哪裡,一會掏進衣服口袋裡,一會又拿出來插到褲兜裡。

陶英將臉湊近了何墨染,眼神中充滿了善意“墨染,你能把你爸媽的聯繫方式給阿姨嗎?你看你現在這個情況他們得多擔心啊,這麼大的事,阿姨得趕緊讓他們知道才行。”

何墨染聽完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讓陶英的處境顯得十分尷尬。

…………………………

“那好吧,這樣,阿姨今天來還給你帶了點粥,你現在恢復身體還得多吃點東西,我就先給你放在這,你要是什麼時候想吃了,你就叫一下護士讓她幫你拿過來。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啊,等改天阿姨再來看你。”說着陶英將手裡提着的不鏽鋼飯盒放在了一旁的桌臺上,轉身帶着蕭書白離開了病房。

“大夫,這個姑娘患有抑鬱症,還請你們多看着她點,別讓她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最好是找個心理方面的醫生多與她溝通一下……”

“是這樣啊…行……你們放心好了,請相信我們………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聯繫上她的家人,畢竟這麼大個事是吧………”

“等過段時間再說吧,讓她先緩一緩再從長計議…………那…我們先回去了………”

“好的,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