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暄似是知道他會這麼說,面上沒有露出意外之色,神情卻是愈發的堅定,眸光直直的盯着一臉難色的北辰昕,沒有了方纔的溫潤之色,反而有些咄咄逼人的說道:
“當年事實的真相,你當真不知道麼?”
北辰昕臉色一變:“你知道什麼?”
如果他真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恐怕,也留不得了!
北辰暄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模棱兩可道:“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要我幫你可以,只要你做到了,我必竭盡全力助你!”
北辰昕壓下心底涌起的不安,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麼,可是讓他失望了,北辰暄眼裡一派平靜,什麼都看不到。
“你要清楚,這件事不是爲兄說能做到就能做到的,即使爲兄有心去做,那些老頑固也會竭力阻止,現在還不是同那些人對抗的時候!”
北辰暄收回凌厲的視線,笑了笑:“將來你纔是一國之君,一朝天子一朝臣,說起來,這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並不是很難不是嗎?”
北辰昕凝眉,眼前這人說的意思他也懂,但是有老東西的旨意在先,想要追封茹美人不難,想將她的衣冠冢葬在皇陵也不難,可是和老東西同墓合葬是不可能的!
他說出了自己的難處,希望北辰暄能夠打消那個念頭。
原本以爲會費一番口舌,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的就答應了!
“可以!既然其他的后妃都不行,我也不強人所難,只要能葬入皇陵,讓母妃魂有所依就好了!不過……我還有另一個請求!”
“你說!”北辰昕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又變得好看了些。
“我要雲戰之女雲沫!”北辰暄看着北辰昕,語氣裡沒有絲毫的猶豫,毋庸置疑的語氣令北辰昕有些不悅。
是雲戰之女雲沫,不是昱王妃!
這意料之外,卻又意料之中的條件也只是稍稍讓北辰昕愣怔了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道:“三弟身故,可憐昱王妃尚未及笄卻要孤身一人終老在偌大的昱王府,既然你有心幫她,爲兄也盡一份心力!”
北辰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亮光,卻沒能逃過北辰昕銳利的眼,又開始暗暗盤算起來……
別院裡,沫沫百無聊奈的看着微風下,不停飛舞的落葉,十分想念京中的爹孃,自上次深夜回雲府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現在京中的局勢沒有之前那麼嚴峻,信王登基也就這幾天的事,可是前天傳回消息,整個雲府被信王以通敵的罪名將雲戰打入天牢,並下令包圍的跟鐵桶似的,只許進,不許出。
雖然北辰曄告訴她老爹無礙,信王暫時不會動他,但是她還是十分擔心老爹在天牢裡會受到信王的虐待。
別的不說,老爹作爲中間派,平日裡不喜歡和官員拉幫結派,而信王曾多次暗示老爹投誠,可老爹不爲所動,在皇上死後,威脅利誘都用上了,畢竟老爹在軍中的威望是很高的,只要老爹支持信王,那軍中的將士也會服從他的!可是,縱然信王用盡百般手段,仍不能改變老爹的主意,現在他已經開始準備繼位,許是近日北辰曄他們的一些動作尤其是楊虎昌,還有一些暗中投靠信王的人不是死亡就是臥病在牀觸動了信王那條敏感的神經,讓他產生了懷疑,現在爲了防範老爹,竟然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也不怕軍心不穩!
現在府裡就剩下孃親和弟妹幾個婦孺,也不知道她們要擔心成什麼樣子,特別是孃親,心思重,真怕她胡思亂想,不把身體當回事。
北辰曄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沫沫小臉上明顯的愁色,心裡明白她在擔心什麼,於是上前幾步,坐在她身邊,一手握着她的小手,安慰道:“你放心,信王不會將岳父如何,岳母那裡我也派人過去了,不會有事的!”
沫沫聽他這麼說,心裡放鬆了不少,嘴上卻說道:“既然信王想得到老爹的支持,老爹也可以假裝答應,現在也不用被信王猜忌被關在天牢受苦了,而且這信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把老爹關進天牢,就不怕那些將士不滿嗎?”
北辰曄聽完她的話,無奈的笑了笑,如果事情想她說的那樣簡單那就好了!
“岳父是北雪的大將軍,不僅身經百戰,爲北雪立下汗馬功勞,其品性也是讓人敬仰的,哪怕是假意投敵,也是會被人看不起的,而且信王不是傻瓜,他如果懷疑岳父的誠意,就一定會試探一番,到那時,岳父想脫身只怕沒機會了!而一旦透露出一絲支持信王的訊息,信王又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定會趁機收攏那些將領爲自己所用,到時候,假的也變成真的了!至於你說的軍心不穩,信王既然敢這麼做,當然是有準備的,軍中有一部分將領已經被他收攏了,只要那些人散播對岳父不利的謠言,並且製造一些岳父通敵的證據,就算大多數人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只能想現在這麼僵持這,就算最後查明岳父是被誣陷的,他那時已經是皇帝了,再下旨安撫一番,又有誰會去計較他的過失?”
沫沫聽他這麼一說,剛放下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來,要是信王那廝看老爹不順眼,暗下黑手怎麼辦?
北辰曄似是看清了她心中的想法,攬着她的肩頭說道:“信王還沒有那個膽子,他的目的不是想把岳父如何,只不過是想震懾一些人,防止岳父和我們這些‘居心不良’的人罷了,只要他順利登上皇位,岳父自然會放出來!”
他沒說的是這其實也是他們的計策,早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沫沫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信王自作聰明的引狼入室,那些人可不好對付,一旦他和冬雨鬧崩,只怕還得靠兵力震懾東雨,到那時哪裡還敢對老爹不利?
突然想起什麼,沫沫不禁拽着北辰曄的袖子緊張的問道:“那是不是信王察覺到了什麼?”
“呵呵,我們做了這麼多,他要是還沒有察覺,也就不是那個隱忍十幾年,暗地裡培養如此勢力的信王了!”
北辰曄從來不會小瞧對手,信王能僞裝這麼多年不被發覺,膽識和謀略定不會比他差,只不過,現在因爲一些原因,變得有些浮躁了,不然,他早就該猜到是他從中壞事了!
“那怎麼辦?要是我們做的一切都被他察覺了,到時候要打敗他豈不是更難了?”
說到這裡,沫沫有些急,她不希望到時候爲了那個所謂的至高無上的位子,死太多的人,更不希望北辰曄,爹孃弟妹還有那些關係不錯的朋友有什麼不測,同時,心中也期盼着那個人也能好好的!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北辰曄察覺到她的不安,緊緊的摟着她,一手貼在她的後背不停的安撫着。
……
皇帝百日剛過,信王一黨開始按捺不住了,紛紛上摺奏請信王繼位,最初信王並未答應,推辭說自己難以擔當大任,甚至要從年幼的皇子中選一個繼任大統,卻遭到了朝堂上下的一致反對!
笑話,前些日子邊關八百里加急,說東雨有調兵的跡象,而北雪皇帝剛逝,正是新舊交疊,朝綱不穩的是偶,真讓一個屁大的皇子當皇帝,這不是置北雪的生死於不顧嗎?
於是,就連那些中立派的大臣也支持信王繼位,不說別的,這成年皇子只剩下兩個有資格繼承皇位,可齊王貌似心不在此,是支持信王的,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反正除了信王,也找不出合適的繼承人,而且,這信王也有這個能力繼承大統,爲了不讓東雨趁機挑起戰事,還是先穩固北雪纔好,國不可一日無君,時間拖久了,對北雪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就這樣,信王在一干大臣的推舉下,“十分勉強”的同意繼位,讓欽天監挑個好日子,欽天監推算幾天,算出十月十六是個好日子,於是登基大典就安排在了這天!
十月十二日正是沫沫十四歲生辰,這幾天北辰曄忙得整天見不到人影,沫沫也是在荷葉的提醒下才驚覺自己已經十四歲了。
“小姐,不如我們今天出去逛逛吧,今天可是你十四歲生辰,唉,這要是在王府,可不是件大喜事麼,現在也只能委屈小姐了!”
荷香看着一臉無所謂的小姐,出了個主意。
一旁正給沫沫梳妝的荷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道:“小姐可別聽她的,這丫頭自己想出去玩,還拾掇您呢,您可千萬別聽,要是被有心人看見就不好了!”
沫沫扭頭看着撅着嘴的荷香,無奈的笑了笑:“你也別說她了,這些天把你們拘在這院子裡,是很無趣,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出去離開這裡了!”
荷香是個耐不住的,能在這裡呆幾個月不出門算是不錯的了,別說她,連自己也想出去逛逛,只不過現在的確不是好時機,這一帶雖然偏僻,可是也有不少別院莊子,被熟人看到就不好了。
收拾妥當後,主僕幾個閒聊了幾句,就見春華端着早膳進來了,不過,今天的早膳很簡單,竟然是一碗麪!
“小姐,這是奴婢做的長壽麪,祝小姐康健長壽!”春華說着吉利話兒,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
沫沫聽了很高興,看着桌上粗細均勻,還飄着幾縷翠色的面,很是佩服春華,年紀不大,廚藝很出衆,光是這一碗泛着香氣的長壽麪就花了不少心思,看起來就讓人胃口大開!
拿起筷子,沫沫將這滿滿的一碗長壽麪吃了個精光。
吃飽喝足後,沫沫就帶着荷葉三人在別院裡晃悠,一路的歡聲笑語打破了別院沉寂的氣氛。登基大典快到了,別院裡雖然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可是她還是能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北辰曄非常忙,時常看不到人影,有時候三更半夜也不見他回來休息,二人最近一起用餐還是七八天前呢!
只是今天是她生辰,雖然知道北辰曄十分的忙碌,現在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陪她,但是心裡還是期待他能和她一起過他們成親來的第一個生日,不過從早上到現在都沒看到他的人影,想來也是奢望了!
想到這裡,心裡多少有些失望,逛了一會兒覺得心意闌珊,不過看幾個丫頭彷彿十分開心,於是讓幾個丫頭繼續玩,自己一個人回了屋子。
沒想到,腳剛買進屋子裡,迎面就和正要出來的北辰曄撞上了。
沫沫欣喜叫道:“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