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躺在牀上,沉浸在何淑儀離開前給她的脣語裡,她試着猜出何淑儀和她說的話,冥思半響倏然眼前一亮:“明日晚上一個人來找本宮。”
可是,何淑儀要她大晚上的找她做什麼?唯心想到冷宮白日裡都要人毛骨悚然,何況是大半夜去,這可不是要嚇壞她嗎?她纔不不敢自己一個人去。不想了,不想了,還是趕緊休息,一會要繼續回去侍奉慕容靳。唯心拉過薄被披在身上,她背向外頭側睡,心裡想着何淑儀,只覺得背上像是爬了什麼髒東西一樣難受,頓時清醒,睡意全無。
她睡得不舒服便起了身走出去,看到滿院的太監都在慌忙忙活着,抓住從面前走過的永福,疑惑地問道:“你們在做什麼?宮裡發生了什麼?”
“是唯心呀!你是不知道,這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最累人,這不!我們都在忙着過些日子的殿試,可真是羨慕你,不用幹我們這些粗活。”永福苦不堪言地說,費力地把手裡沉甸甸的宣紙往上提了提,“我要先去忙了,你好生休息。”
唯心心裡過意不去。她就因爲是慕容靳身邊的太監就什麼都做,慕容靳也甚是包容她,她不爲他們做些什麼,總覺得她來就是過皇上一般的生活。
她幫永福扶住搖搖欲墜的宣紙,對上永福訝然的目光清淺一笑。
“怎麼好意思勞煩你?”永福竟被唯心這一笑看紅了臉,撇過頭掩着面色道,“你瘦瘦弱弱的,看起來還沒我看着壯,不過幾步距離,還是我來吧。”
永福堅持不要唯心動手,說得唯心越發不好意思,她束手無措地看永福離去的背影。
殿試!她忽然想起永福方纔說的。她來皇宮太久,都忘了她此行的目的,沒想到轉眼就到了殿試,不知朱思章是否已經順利晉級殿試?如果朱思章沒考進殿試,她來這裡豈不是白哉?唯心懊惱地拍拍腦袋,不,不會的!朱思章這樣厲害,他定是能奪得頭籌的,笨腦袋,她不能詛咒朱思章。佛祖保佑,一定要保佑朱思章能一舉拿下狀元!
很快就能見到朱思章了!唯心的歡喜雀躍都寫在臉上,走回來的永福看到她這副模樣,笑問道:“你這是想到了什麼開心事嗎?”
“我家中的哥哥今年參加科舉,也不知有沒有進殿試。”
唯心雖然心裡篤定朱思章能進殿試,但也沒敢把話說得太滿。
“你哥哥一定會進殿試的,不用擔心!你在皇上身邊服侍,或許還能與他見一面。若得了三甲,做了大官,他就能領你回去了。”永福說着,眼瞼耷拉下去,遮住其中思鄉的惆悵。
唯心察覺出永福的異樣,知道他在想家,她也不免被感染,想起遠在慄洲的主持和一干姐妹們,他們非親非故,可感情卻一點不比親人差。
因爲殿試規模龐大,宮中本就人手不夠,能拉着做事的下人都被叫了去。
唯心自然也不例外,她雖是皇上身
邊的大紅人,可在大局面前也不得不把她叫上。
唯心是女子,先前在淨心庵裡也做些粗活,可搬東西這類活卻吃不消,不一會就累得大汗淋漓,四肢發軟,走路都似乎踩在海綿上,搖搖晃晃地走不正直。
“好了,唯心,你還是隨那些個宮婢佈置些花花草草。”主事的公公見唯心慘不忍睹的模樣擺擺手,指揮她去外頭做事。
唯心心裡彆扭,但仍舊走出宮殿,看着在外頭擺弄花草的大都是宮婢,寥寥無幾的太監都是些長得小沒力氣的,她混進去也不顯得突兀。
外頭主事的嬤嬤見唯心出來,並作幾步走到她面前掐笑道:“唯心,你可是累了?”
現在宮裡誰人不知皇上身邊有個小太監叫唯心?嬤嬤看唯心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財路。她可是聽休寧殿的宮婢說,皇上從不要唯心做粗活,作息比皇上還要規律,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能攀上她,要她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指不定那一日能升官發達!
“嬤嬤,我是被公公遣出來做事的。”唯心看嬤嬤的模樣皺起眉,“不知唯心能做什麼?”
“不用勞煩你了,我們有人手,你在周圍休息休息便好,等放人了再回去。”
唯心懂她的意思,但只是莞爾一笑,堅持要做些事,嬤嬤拗不過她,打發了她到周圍幫她監督修剪花草的宮婢做事。唯心得了事做,挨個仔細檢查宮婢的工作,心想着能不能遇到雕如夢,果真眼前就出現了雕如夢的身影。雕如夢垂眸修剪着一株花團,幾日不見,她適應了宮裡的規矩,人也變得沉穩起來,靜靜地做事的模樣都在閃耀着光輝,足以讓世上男人爲之傾倒。
“如夢!”唯心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後要嚇她,重重地拍拍她的肩膀,看她轉過頭來,輕輕一笑道,“還真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在宮裡過得可還習慣?”
雕如夢見是唯心,眼眸裡帶笑,放下手中的剪刀,上下打量唯心,用指頭點點她的額頭,嬉笑道:“好你的唯心,竟也不來看我!你倒是過得好,宮裡的人都想結巴你。”
唯心不知該怎麼接話。她和雕如夢一同入的宮,她成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她卻還在苦苦做事,想必雕如夢心中亦是對老天的不公平而不滿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多想。”雕如夢驀然笑道,“我還想你過得好些呢!”
唯心聽她這樣說,心裡才釋懷許多,她也找來一把剪刀,同她一起修剪花團,隨意地聊了些近日宮裡發生的事,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
做事的下人早已回了房休息,在偏僻角落裡的兩人聊得火熱也忘了時間。
等雕如夢反應過來時已過了晚膳的時間,她大叫一聲“糟糕”,放下手裡的剪刀就往御膳房跑去。御膳房的御廚正在收拾,雕如夢好說歹說才說服他們給她們準備了麪食。
“竟然聊着就聊忘忽了,幸好御膳房的御廚人好
,不然我回去晚了可不知怎麼交差。”
兩人隨意找了個庭院坐下。雕如夢用膳還保持着應有的儀態,但在宮裡這幾日也練就了用膳的速度,看得唯心驚歎她的改變。
“你還在看什麼?快些吃,就要到點名的時間了。”雕如夢嘴上說的急,但面上依舊含笑,她看唯心急得把鼻子上都蹭了飯粒,失笑道,“活像一隻小狗!”
“你說誰像小狗!小心我撓你喔!”唯心從鼻翼裡哼哼兩聲,上前作勢就要撓雕如夢,見她輕盈一躲,欺身上前,不甘示弱的雕如夢也開始撓唯心,兩人打鬧起來。
莊妃端着食盒正從休寧殿回來,一身行頭雍容華貴,一行十幾個下人隨行。
她路過庭院,聽到庭院裡傳來的打鬧嬉笑聲,正打算漠視,眼睛卻瞥到庭院裡的身影。
這不是唯心還能是誰?德妃定眼一看,發現端倪,眯起冷漠眼裡和嘴角的笑意成對比。
深知德妃心想裡的藤兒走上前俯身在德妃耳畔道:“娘娘,可否要奴婢前去打探一番?”
德妃一頷首,得令的藤兒朝兩人的方向走去,她淡瞟一眼,又領着一行下人回了璃妝宮。
藤兒裝作路過庭院,看在還在玩鬧沒注意到有人的兩人,輕咳一聲,見唯心看過來,故作驚訝地道:“原來是唯心,可還記得我?你們不服侍各自的主子,在這裡做些什麼?”
唯心怎麼會不記得藤兒,她險些就因爲衝撞德妃的轎輦被責罰。
她看着藤兒望向雕如夢的目光裡有些深究,霎時腦袋一白。她現在可是太監,在這裡與宮婢打打鬧鬧的成何體統?唯心不知她與藤兒是不是犯衝,每每這種時候她都會出現,連忙起身打掩護道:“我這就要回休寧殿,不知你這是要去哪裡?”
她不動神色地擋在雕如夢面前,背在身後的手示意雕如夢趕緊回去。
“好巧!我也正要去休寧殿,娘娘命我給皇上送些吃食。”藤兒把手裡端的雞湯舉起來。
唯心正要開口幫藤兒把雞湯端給2,藤兒急速收回了手笑道:“我自己能成的。”
給藤兒看到些不該看的,唯心當然不敢再留着,她給雕如夢打了給眼示,隨藤兒一同意開。
藤兒走在前頭,語氣裡含着笑,她還沒開口就已經要唯心心裡緊張:“既然我們曾經有些過節,也算是朋友了。你還是這樣毛毛躁躁的,你若時要和小宮女打鬧可真要選個隱蔽的地方,免得讓宮裡的哪位貴人看到,在皇上面前指手畫腳的可就不好了。”
唯心佯裝鎮定地迴應道:“那位是家妹,是新來的宮婢,我也是久日沒見到她了,心裡怪想念得很。自小我同她關係好,見了面打打鬧鬧的確實考慮欠缺。”
唯心沒有看到藤兒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眼裡一閃而過的暗光。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道:“原來是妹妹,是我誤會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