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瀾做了很長的夢。
她想醒來, 卻總有無數雙冰冷的手要將她拖進萬丈深淵。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聽到自己稚嫩的聲音,四五歲的孩子對眼前出現的陌生面孔十分好奇, 她看到自己的手輕輕觸到面前陌生男孩額上的傷口, “你受傷了, 都流血了。”
男孩警惕地後退一步:“不用你管。”
“……”她抿了抿脣, 倒沒有因男孩的冷漠而生氣。沉默片刻, 她轉身跑回了不遠處破敗的小房子中,翻箱倒櫃,找出半卷紗布和幾罐藥水。
出門經過門口時, 恰好見到門前的桃子熟透,隨手便摘下最低處的一顆桃子抱在懷裡。
陌生的男孩顯然沒有料到君瀾會回來, 看到君瀾小小的人懷中抱着那麼多東西明顯吃了一驚。
“你的頭流血了, 我幫你包紮一下。”她將東西放在地上, 望着男孩一臉認真。
男孩抵不過她的糾纏,終於是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任憑她擺佈。
終於忙活完,她捧起地上的桃子遞到男孩手中:“吃桃子嗎?很甜。”
男孩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桃子,良久才擡起頭來問她:“你……是誰?你怎麼在這裡?”
她眯着眼睛一笑,漂亮的桃花眼彎成月牙的形狀:“我叫桃桃,因爲屋子門口有一棵大大的桃樹, 孃親說桃子又大又甜, 就叫我桃桃了。我怎麼在這裡……孃親和哥哥都在這裡, 所以我也在這裡。”
“桃桃……”男孩喃喃叫出她的名字, 垂着頭望着手中大大的桃子, 不知道在想什麼。
“桃桃,你在哪?”不遠處傳來女人呼喚的聲音, 她回過頭去,看到正在尋她的母親,“娘,我在這。”
“回來吃飯了,別亂跑。”女人只是在那處安靜地站着,也難掩她的端莊貴氣。
“好的。”君瀾應道,轉頭跟男孩道,“小哥哥,你以後可以經常來找我玩嗎,孃親不讓我去別的地方,我自己一個人好無趣啊。”
小男孩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她彷彿墜入一個旋渦,又進入了下一個夢境。
冬日的湖水結了薄薄的一層冰,湖面上 起了一層朦朧的霧。
“哥哥,以後長大了,你想做什麼?”她看着身旁坐着的跟她長得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男孩,輕聲詢問。
“咳咳……”男孩咳了幾聲,停下來回復,“我想要做舅舅那樣的大將軍,桃桃呢?”
她聞言,羞紅了臉:“我可不想打打殺殺,我長大了要嫁給小哥哥,給他生好多小桃桃。”
“你可真不害臊。”
兄妹兩這邊打鬧着,突然被人從上到下套上了麻袋。
“這兩個長得也太像了,哪個是小皇子,哪個是小公主?”
“管他呢,分不出來就都丟進湖裡,貴妃娘娘少不了我們的賞賜。”
等到視野清明,他們已經被划船帶到了湖中間,口中被塞上了手絹。
來不及過多的掙扎,他們兩個人便被丟盡了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凍得她頭皮發麻。
忽然有一股力氣將她從水中托起,她的身體被拖出水面,吐出口中的手絹,她大喊:“哥哥!哥哥!”
“你快走……”哥哥的聲音逐漸虛弱,推着她的身體的力氣逐漸減小。
她顫顫巍巍上了岸,哥哥卻不見了蹤影。她頂着寒意飛奔到了母親房中。
來不及換一身衣裳,她哭啞了嗓子:“哥哥在湖裡,孃親救哥哥……”
下一個夢境,站在她身前的是一席素白色衣裳的容與,前一刻他還在對她微笑,下一刻便突然扼住了她的脖頸,笑的滲人:“君瀾,你不會真以爲我對你是真心的吧,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哈哈哈,去死吧!”
容與說完,笑着將她推開,她轉頭就見身後撲過來的火舌。
“容與你騙我!”她尖叫着,想要逃出火場。
“怎麼了?做噩夢了 ?”有人輕輕在她耳邊說話,她睜開眼,便見一席水藍色勁裝的蕭顏。
“蕭顏……”君瀾愣了愣,“你不是……”她的聲音帶着顫音,眼中涌出溼意。
“我不是說了會永遠在你身邊嗎?我們可是拜過堂,成過親,喝過交杯酒的。”蕭顏輕輕將她摟在懷中。
君瀾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還沒放下心來就見有黑衣人拿劍刺向蕭顏的背後。
“小心!”君瀾驚呼一聲,一把將蕭顏推開,抽出牆上掛着的寶劍,猛地刺入那黑衣人的胸口。
她抽出劍刃,看那黑衣人跪倒在地上。
黑衣人卻只是望着她,然後緩緩摘下面上的面罩,露出一張白淨的臉。
可那分明是蕭顏的臉,君瀾尖叫一聲丟掉手中的劍,後退幾步撞到一個壯實的胸膛。
她回頭,看到的是笑的戲謔的君璟。
“皇兄,好久不見啊……”
“啊啊啊——”
“殿下!殿下!君瀾!”雲修望着在夢境中掙扎的君瀾,心中道了句“冒犯了”,直接握住君瀾的右手,給她抓住,穩住心神。
“蕭顏!”君瀾猛地從牀榻上坐起,一把將身前的雲修抱住。
在被抱住的那一刻,雲修的指尖顫了顫,片刻之後,他用空着的那隻手,回抱君瀾。
感受着君瀾身子的輕微顫抖,雲修坐在牀側,目光落在他腰側的玉佩,玉佩上的“瀾”子已不甚清晰,那是當年君瀾送他的那一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
君瀾的意識逐漸回籠,在看清自己抱着的人後連忙與雲修拉開距離,道了聲:“抱歉。”
畢竟當年雲修有多討厭她,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見君瀾與自己拉開距離,雲修不着痕跡地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睡了有半日。”
“報告將軍,外面發現一個受了傷的女人。”有士兵在外稟報,“說是要見將軍。”
雲修與君瀾對視一眼,對外道:“帶進來。”
女人被從帳外帶了進來,她面色虛弱,身上的衣裳已被鮮血染成了暗色。她在看到君瀾的一瞬間,卻突然激動了起來:“殿下!殿下!”
因有前車之鑑,雲修迅速將君瀾護在身後:“放肆!”
女人卻是根本沒有搭理雲修,朝着君瀾的方向哭道:“是奴婢啊,殿下,奴婢夏秋。”
一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君瀾才記起來。這個丫鬟是在太子府時與娉婷關係極好的一個丫鬟。太子府大都是容與的人,而夏秋是唯一一個容與的人,卻與娉婷關係不錯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君瀾問。
夏秋哭着匍匐在地:“奴婢與娉婷姐姐奉右相大人之命爲殿下送傳國玉璽。不料半路被靖王的人發現,娉婷姐姐爲了保護奴婢安全將玉璽送給殿下,被靖王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