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天鵝的世界（3）
因爲薔薇遭受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Joe爲了體現大度，只好息事寧人，勉強收了梅玲，跟隨那些模特兒一起排練。
惟獨留下薔薇，默默地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用紙巾撫着燒紅腫脹的臉龐。
這一巴掌，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梅玲見風使舵的功夫，比起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這就是梅玲慣用的方式，不是麼？
薔薇在心裡低低嘆息，想起黑伯的臉，心裡所有的委屈便吞落入肚了。
梅玲曾說，黑伯不能起死回生，所以這都是她該償還的債。只是近來，她越來越有種無力的感覺，這種償還，到底何時纔是一個盡頭？
每當心裡委屈的時候，薔薇便想起先生的臉龐，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容，總是輕易就能轉移她所有的注意力。輕輕閉上雙眸，用力深呼吸一口氣，回想起先生那晚吻她的滋味兒……薔薇就好像忘記疼痛一般……
驀地，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臉還疼嗎？”
“啊？”睜開眼瞳，薔薇揚起頭，透過髮絲的縫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皙俊俏的男人臉。
“這個，給你。”男子說着略微生硬的中文，將手裡的冰塊包遞給薔薇，眼神溫和，露出一絲陽光般的笑容。
薔薇有絲愕然：“你是……”
“呵呵，我是‘盛世’的首席設計師，韓國人，叫我Dick就行了。”Dick隨和地笑笑，在薔薇身旁坐了下來，“剛纔的一幕，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
Dick解釋道，並將冰塊包送到她的眼前：“用這個敷，會好得快一點。”
薔薇細細端詳了一眼Dick，這個看起來頗爲年輕的男子，溫順地接過冰塊包：“謝謝你。”
“呵呵，不客氣。你怎麼不進去跟她們一起排練？”Dick微笑的問道。
薔薇只是輕輕搖頭，小聲說道：“……我不夠格。”
裡面的模特們都是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那類，就連梅玲都遜色許多，何況是她？雖然她並不是矮冬瓜那類，可是相較於模特兒，她仍然是望而興嘆。
“你是說身高麼？T臺的模特對身高的要求會高一點，但是除了T臺模特，還有很多種模特可以做，所以，任何女人都有可能成爲模特兒，只要她們的美能夠被設計師們發掘。”Dick說得自信滿滿，作爲‘盛世’的首席，並非浪得虛名。
薔薇聽着，忍不住撲哧一笑。
“呵呵，怎麼？我說的話很好笑嗎？”Dick聳聳肩，露出白亮的牙齒。他是典型的韓國男人，擁有俊帥的外表，陽光的笑容，舉手投足間都是讓女人們很容易仰慕的對象。
薔薇搖搖頭：“實在抱歉，我並不是有意要笑你的，只是覺得你說的這番話，似乎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Dick不禁莞爾，細細地端詳了薔薇好一會兒，才道：“剛纔……那一巴掌你爲什麼不還手？”
薔薇怔了半秒，接着微微搖頭，將冰塊包敷在臉龐上，低聲呢喃：“她這樣做，有她的理由，況且化解了那場危機，不是麼？”
“呵呵，現在這個世道，像你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很少了！”Dick有感而發，在‘盛世國際’，嬌縱跋扈的女人他見多了，而眼前這個女孩兒，卻善良得讓人心生憐惜。
“嗯……Dick先生，您是在挖苦我麼？”薔薇尷尬地淺笑，聲音很輕柔，從小便習慣了逆來順受，羞怯自卑的性格並不是一天養成的，就連額前的髮絲——
腦中回想起年幼的時候，父親那張猙獰的臉，惡狠狠地瞪視着她……薔薇不禁心絃一顫，低聲嘆息。
“是讚美，你有一顆善良的心。”Dick抿嘴微笑，這女孩兒身上有一種難得的恬靜，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只是，她好像羞於見人一般，總是將自己的容貌掩蓋住，不禁讓他疑惑，“你……爲什麼要用髮絲遮住臉龐呢？”
乍聽Dick突然問起她的容貌，薔薇防備地將臉撇到一邊，吱唔地欠身說道：“呃……Dick先生，很感謝您的冰塊包哦，我想過一會兒就消腫了，如果您忙的話，就不打擾了。”
她逐客的意圖很明顯，即使這樣看起來她也很不好過，畢竟Dick好心幫忙，她居然還不領情，薔薇呀薔薇，你真是個壞蛋！
Dick沉默半晌，接着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微笑着遞給薔薇：“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時間可以來我這兒坐坐。”
薔薇接過Dick的名片，難爲情地點點頭：“真不好意思……但，真的很感謝您！”
‘盛世國際’是屬於天鵝們的世界，像她這等卑微的醜小鴨，又怎敢在首席設計師面前丟人現眼？更何況……記憶裡，父親曾說過，看見她的臉，她的眸，就想狠狠毀掉……她不該擁有這臉，這眸，這容貌……
也正因爲如此，母親才讓她將髮絲掩埋起來，以免再惹怒父親。只是這一遮掩，竟是十幾年。
Dick不在意地聳聳肩，在轉身離去之前，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其實，如果你能放開自己，也許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展示臺。”
“那麼，我先走了。”嘴角微微一勾，Dick轉身，邁着矯健的步伐，消失在電梯裡。
薔薇微愣，細眉擰起，也許每個模特兒，都渴望一片絢麗的展示臺，而她恰恰不需要，因爲她只是牆角里最卑微的那一個，她也從來不奢望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天鵝。
有時候命運的轉點就是在一瞬間的事情，有些人因爲某個人改變了命運，就像那驚鴻的一瞥，亦有可能是悲劇的開始；
而有些人，則是因爲抓住了某個機遇，即便是不擇手段，但同樣改變了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