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山神色不變，把那張紙條捏皺在掌心裡，“還在A市？這會兒，只怕已經到了京都了吧。”
秘書長神色微變，“要通知小姐嗎？”
“男人的事，通知女人做什麼？”裴遠山笑得毓質翩翩，極有氣韻，“讓她安心在家裡準備做新娘子就好，其他的，交給裴家的男人搞定。”
即便年近六旬，他也還是像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那種中年美大叔。
這也是很多選民喜歡他並且信賴他，讓他在四年前登頂的原因之一。
“是。”秘書長推了推眼鏡，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不說話了。
車子繼續徐徐前行，匯入車流之中。
兩邊都是林立的大廈，整個國家像一個被管理得有條不紊的金字塔。
而他自己，無疑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那個俯瞰衆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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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就到了裴家。
秘書長下車拉開後座的門，“您到了。”
裴遠山嗯了一聲，氣勢從容地下來，剛剛走進裴家的花園，裴星瑤就如同一隻小鳥一樣飛了過來，“爸爸！”
裴家兒子多，女兒卻就只有這一個。
雖然裴家的繼承人是裴琰，但是所有的孩子裡，跟裴遠山最親近的反而是這個小女兒，他的掌上明珠。
“這麼開心，訂婚禮的事準備好了？”
“嗯，差不多了，”裴星瑤也不是不怕自己的父親，但在平時沒有做錯事的情況下，她和裴遠山還是很親近的。
壯着膽子去挽他的手臂，故意撒嬌賣癡，“可是我的訂婚蛋糕還沒選到滿意的，不去爸爸你幫我選一選，掌掌眼？”
“這種事情你自己決定就好。”
“我選的哪有爸爸選的好吃，耽誤您半分鐘的時間，幫我看一看嘛！”她晃動着裴遠山的手臂。
引來他爽朗一笑，“好，爸爸就幫你挑一挑，看一看！讓我們的女兒，風光大嫁！”
“謝謝爸爸！”
裴星瑤笑得更加心滿意足，有裴遠山的這句話，她還真的一點都不愁慕夜廷會缺席他們這場獨一無二，舉世矚目的訂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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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葉家。
葉家祖輩從政，到了葉修父輩那一代，卻都已經轉爲從商，不過在京都也算得上是樹大根深的大家族之一。
客廳裡，葉修從容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啜飲了一口，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慕夜廷，面目沉靜，黑眸永遠無波無瀾，“決定了？”
“嗯。”
“那好，我會安排好你要的一切，”葉修放下茶杯，目不斜視，“包括你需要的證人，媒體，一旦你走進那個地方，我會讓這件事迅速地發酵擴大。”
“好。”
慕夜廷微微地閉了閉眼睛，把明天要進行的事在腦子裡再次梳理了一遍，確定萬無一失之後，才重新睜開。
葉修遞了一杯茶給他，“雨前龍井。”
“那是應該喝，不然下次喝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慕夜廷極淡地笑了笑，接過茶杯。
葉修擡頭看了他一眼，“你這麼做，夏闌珊知道嗎？”
他平時其實並不喜歡多管閒事，換做別人，或許他連一個多餘的詢問眼神都不會給。
但是他想起兩個月以前慕夜廷從京都昏迷回到A市，在手術室外面，他看到夏闌珊的場景——
那個女孩看起來很年輕，也很純粹，如果失去了他的保護……
“她不會知道。會安心在愛爾蘭，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說到孩子，慕夜廷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柔軟，“她說叫慕咩咩和慕喵喵……”
“……”葉修兩條好看的濃眉都忍不住擰了一下，這算是哪門子的名字……
等孩子以後七老八十了，還稱他們爲慕咩咩先生？還是慕喵喵女士？
但慕夜廷想到這裡，整個人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叫這個也不錯……”
“……你喜歡就好。”
“以後大名……她如果想不到好的，到時候……你再來問我吧。”慕夜廷的眸色漸漸變得深沉了一些。
兩個人靜默地對坐了一會兒，慕夜廷忽然又道，“她一個人在那邊我怕她會無聊，我來不及找人了，拜託你找幾個老師，給她解解悶。”
“她平時喜歡什麼科目？”
“學醫的，你看着辦，其他公共課目……我看她比較喜歡英語。”
“那好辦啊，愛爾蘭難道還怕沒有英語老師？”
“也是……”慕夜廷放下心來，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愛爾蘭的英語老師……都是女的吧？”
“……”葉修覺得自己和他認識這麼多年，兩個人之前都是惺惺相惜，因爲彼此話都不多，能處得來。
可是今天這一天，他說的話簡直比前面幾十年加起來都多了。
他嘴角抽了抽，“既然這麼不放心……連找個老師都擔心是男人，不如在那邊陪着她，乾脆不要回國了。”
國內兇險，誰不知道？
可是……
慕夜廷笑了笑，表情有些空茫，“男人有男人的責任。慕家……不能放棄。”
還有顧喬，也在等着他。
這句話葉修倒是贊同，如果一個男人只懂得兒女情長花前月下，那麼這個男人也必定離廢物這個詞不遠了。
“裴家的信息網十分可怕，我和她之前剛到愛爾蘭，裴琰就已經去那邊找過我一次了。這段時間……也請你們幾個務必要保障她和孩子的安全。”
“好。”葉修應承下來。
“如果我明天有什麼閃失……”
“夜廷！”葉修打斷他，“你都要這樣破釜沉舟了，後果其實已經能夠預料，能有什麼其他閃失？不許胡說！”
“我只是說如果……”慕夜廷很客觀地，用一種淡到令人心驚的語氣道，“那你就告訴她，讓她別等我了。”
葉修默默，他這人有一定的潔癖，所以到現在爲止，沒有經歷過什麼讓他覺得要至死方休的感情。
他不太明白愛情什麼。
但是再看看慕夜廷這一刻的樣子——
或許愛情這東西……真的能讓人有一種摧城拔寨只爲你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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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時間，早上七點。
沒有慕夜廷的陪伴，夏闌珊今天醒來得特別早。
他昨天才離開，她今天就已經不習慣了。
所以習慣有時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慕夜廷……你真的是我活了21年，遇到的最大的奢侈了……
她眼巴巴地捏着手機，連早餐時間都不忘記給他發短信——
[昨天到了之後太累了嗎？今天會忙些什麼呢？]
發了之後又咬着叉子等信息。
連早餐都沒有動一口。
可是……他卻沒有回覆。
難道還在忙？
或者……很累，已經睡着了？
她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翻了一遍自己剛纔發出去的短信，又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對，像個質問他行蹤的小心眼。
趕緊又補救了一條——
[如果很忙或者太累就不用回我了，我……和寶寶們等你回來。]
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整個小臉都溫柔得不可思議，像是籠罩着一層聖潔的光。
發完之後，才緩過神來去吃早餐。
今天管家照例滿滿當當地準備了一桌，她挑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
窗外還下着淅淅瀝瀝的雨，氣溫降低了很多。
沒有慕夜廷在，她連出去的興致都沒有。
吃完早餐之後，被小女傭用披肩裹了個嚴嚴實實的，然後就上樓了。
孕婦不能老看手機，也不能上網，更不能看太多電視。
她只能到書房裡找書本來打發自己的時間。
架子上有很多的原文書籍，夏闌珊很快找到醫學的那一欄，伸手拿書。
目光卻微微地一頓——
她那天看到慕夜廷把她弄掉在地上的黑色木頭盒子放在這幾本書後面的，可是現在，那個盒子居然不見了。
當時他的神色還有一點不豫，也不知道那個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不要發呆，然後拿着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書的時間過得也特別快，一下就到了中午。
Mary端着一盅點心上來，“太太，您可以先吃一點甜點墊肚子，午餐一會兒就好。”
“好，謝謝。”夏闌珊放下書，接過那個瓷盅。
Mary很順手地就開始整理房間。
看到書桌上比較亂，她把那一疊書整理了一下。
一張粉色的請柬就從書裡輕輕地飄落了出來。
小女傭正在學習中文，能認識的字並不多，卻認得慕夜廷的名字，“太太，這是先生的信嗎？”
彎腰撿起那張請柬，她直接遞進了夏闌珊手中。
“他的信？”夏闌珊低頭，看了過去——
準新娘：裴星瑤。
準新郎：慕夜廷。
夏闌珊整個人愣住，以爲自己看錯，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
名字，不變。
而訂婚禮的時間……居然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