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很快就清場了，整棟大樓裡連個前臺都沒了。
幸好裡面還有燈光亮着，看樣子慕夜廷果然在加班。
夏闌珊上樓，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
慕夜廷還穿着白襯衫黑西褲，一邊拉着另外一隻手的袖子，一邊不經意地擡頭看她。
發現是夏闌珊之後，他皺了皺眉，像是十分意外，“你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很嘶啞，夏闌珊的呼吸不由得緊了緊，“你受傷了？”
“誰跟你說的？”慕夜廷若無其事地把那隻袖子徹底放下來了，面色潮紅，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看起來精神沒平時那麼好。
“在醫院的時候，聽遊醫生說的，”夏闌珊看了看室內的空調溫度，“怎麼纔開十八度？會冷的吧？”
慕夜廷擋在門口，沒有讓開，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有事？”
“……”
夏闌珊被問得有點囧，雙手無措地捏了捏，抓到手裡的塑料袋子，趕緊遞過去，“這個……遊醫生叫我帶過來的！我順路……就送來了。”
他的態度這麼生疏，就真的像陌生人似的，讓她心裡又無端窒悶起來。
慕夜廷往袋子裡掃了一眼，“遊連城還會從你們學校的醫務室帶藥過來，難爲他了。”
“……”
夏闌珊聞言有點心虛，更加不敢表現出來，趕緊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把袋子往前遞了一些。
慕夜廷那雙漆黑的眼眸像是可以洞察一切，她有點繃不住了。
沉默中，又聽到了一聲極低，極壓抑的咳嗽。
他的俊臉有點泛紅，卻半點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出病態的樣子。
心裡有點難過，夏闌珊把袋子收回來，“我幫你量量體溫好不好？好歹我也算半個醫生了。”
他爲了救自己才受傷的，她總不能忘恩負義丟下他就跑了。
幫他量完體溫，她就走。
慕夜廷抿着脣，看樣子也不是十分樂意，只是就這麼看着她。
夏闌珊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要不你還是加班吧，我先走……”
“進來吧。”
他旋身，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後，把一疊文件抽出來，翻到一頁，拿起了簽字筆。
夏闌珊有種徹底被忽視的感覺。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在心裡給自己鼓勵，就當他是一個普通的病人，自己正在實習……
她打開自己帶來的塑料袋，專注地點了點裡面的酒精和冰冰貼，然後拿起了溫度計。
慕夜廷全程只淡淡地擡頭，看了一眼窗外——
夏闌珊以爲他在思考公事，動作越發地輕了。
殊不知他靠在椅背上，一臉的清心寡慾，卻悄悄把她看了個夠——
還是那條淡藍色的海軍領及膝裙，頭髮紮成一個小馬尾，因爲她低着頭的緣故，睫毛在她的小臉上投下一道恬淡的剪影。
可能是因爲緊張，或者是別的，她的鼻尖上冒着幾粒小汗珠。
讓人想伸手去擦掉它們。
她卻突然擡頭。
慕夜廷從容地收回視線，默默地在自己手裡的白紙上籤了個字，一本正經地把文件夾合上了。
夏闌珊走過去，把溫度計遞給他，“量體溫吧。”
“應該是高燒，但是也死不了。”慕夜廷起身，又從書櫃裡拿出另外一份文件夾，“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不然你放在這裡，先回去吧。”
“那怎麼行？”夏闌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伸手就把他手裡的藍色文件夾抽走，轉身放在了茶几上，“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樣子！自己的身體你不愛惜，誰愛惜？！”
說道最後，竟有些氣了。
慕夜廷似是一愣，怔忪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彼此皆怔。
然後又迅速地各自撤開。
他低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光。
夏闌珊趕緊擺手，“你別誤會，我只是站在醫生的角度，這樣建議你。”
語氣，柔和了很多。
慕夜廷看她，目光中如有實質，“你覺得我誤會什麼了呢？”
“……沒，沒什麼，”夏闌珊有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把溫度計又往前遞了一點，“你先量體溫，我……我去個洗手間。”
實在沒辦法跟他待在一個空間裡了，她趕緊跑到了隔壁的洗手間裡，平復一下自己的呼吸。
以及……又快要失控的心跳……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趕緊拿出來看，是沈瀟發來的短信——
[看好了沒有？他死不了就趕緊下來。]
…………………………
夏闌珊去了洗手間，慕夜廷獨自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
伸手拿過那支溫度計，放在大掌中捏了捏，黑眸中暗芒一閃。
他起身，把溫度計捏在手心裡，然後走過去敲門，“你要不要緊？我想進去洗個臉，很熱。”
夏闌珊正在給沈瀟回短信說自己會盡快下去，沒想到他會這麼快來敲門，嚇得她趕緊把手機揣回兜裡，“不好意思，你先用吧。”
說完就想走出洗手間。
偏偏他擋在門口，她又不能叫一個病人讓路，只能小心翼翼地側着身體，從門裡擠出去。
胸，幾乎貼着他的胸膛擦了過去。
夏闌珊感覺自己像觸電一樣，渾身都快麻痹掉了，紅着臉趕緊站遠一點。
慕夜廷卻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她的窘境，只是非常專業地把溫度計甩了甩，然後當着她的面，放進了舌下。
夏闌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趕緊低頭給沈瀟回完短信——
[他在量體溫了，我馬上就可以下去了。]
慕夜廷關上洗手間的門，把溫度計從自己嘴裡拿出來，直接把洗手間的熱水開到最大。
把溫度計丟進面盆裡，衝。
……………………
夏闌珊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還沒有聽見動靜，實在忍不住了，就去敲門。
沒回應。
該不會是昏倒在裡面了吧？高熱有可能引起驚厥的！
她趕緊打開門，直接闖了進去，“慕夜廷……”
慕夜廷站在盥洗臺邊上，一身溼漉漉的，面前放着那個溫度計，“有點發燒，我用水降溫，好像沒什麼用。”
說完，他握着受傷的那隻手臂，嘶了一聲。
夏闌珊心已經擰成了一團，趕緊把檯面上的溫度計拿起來，頓時驚住了，“42度？！！！怎麼可能？！”
她讀了那麼多書，42度是要死人的！
手抖得都快成失心瘋了，她趕緊上前想去扶他，“走，跟我去醫院！”
慕夜廷輕輕避開了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副疲憊到了極點的樣子，“其實你不知道……我從小就討厭醫院，那種消毒水味……特別難聞。”
他的聲音低低地，像在往她的心臟上不斷地撒十香軟筋散。
夏闌珊……連理智都快丟盡了，心軟得快化了。
她伸手摸摸臉，“這個裡面怎麼這麼熱啊？”
還有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水蒸氣？
好奇怪……
“熱嗎？”慕夜廷咳嗽了幾聲，強撐着身體站在盥洗臺邊上，“可能是我傳染給你了，你快走吧，別和我在一起了！”
他說得特別有正義感，百分百爲她着想。
夏闌珊覺得自己快被愧疚感給湮沒了，心生不安，“你是因爲受傷才發燒的，不是病毒感冒，怎麼會傳染？”
他不會……真的燒壞腦子了吧？
“是嗎？”慕夜廷眼神開始渙散，一副你說什麼我就全信的依賴模樣，“不愧是未來的醫生，你說了，就是對的。”
醫生兩個字，讓夏闌珊頓時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她現在要是走了……
也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深吸了一口氣，她點點頭，“所以你聽我的，先去醫院好不好？”
“好。”他點頭。
夏闌珊如釋重負，“那我現在——”
“我現在先去躺一下，然後叫羅永過來送我去醫院。你先走好了。”
“……”她想了想，還是搖頭，“那我等羅永過來之後再走好了，你先打電話吧。”
“好。”
慕夜廷從容地摸出手機，直接撥出去。
她就站在他的對面看他打。
手機通了。
“羅永，現在來辦公室，接我去醫院。”慕夜廷淡淡地吩咐，然後低頭掛斷了電話，絲毫沒有讓她看到屏幕上那10086幾個字。
夏闌珊有點呆，“這就打完了？”
“難道我還需要問他是不是同意？”
“……”
也是哦。她囧了一下。
他是boss，羅永又怎麼敢說一個不字？
慕夜廷往前走了一步，腳步似乎有些虛浮。
夏闌珊趕緊上前，想也沒想就扶着他，“你要去哪兒休息一下嗎？”
“那邊就好。”他虛弱地指了指辦公室裡的長沙發。
他不肯跟自己去醫院，是想叫羅永來接了之後，再找夏雨珊一起吧？夏闌珊心裡又有些發酸，不過強忍着自己不要表現出來，然後扶着他，慢慢地走向沙發。
中途忽然踢到了茶几的腿腳，她往前一倒，差點摔倒。
慕夜廷趕緊伸手撈住她，鼻尖擦過她的髮絲，聞到的熟悉的少女馨香。
原本兩個人都快站穩了，他卻不知道怎麼手一軟，雙雙跌在了沙發上。
她在下面，他在上面。
“剛纔沒力氣了，沒壓壞你吧？”他虛弱地開口，卻半點要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
PS：一會兒還有一章，正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