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向着外人，那個外人還是她一直痛恨的，馮氏氣的渾身發抖，用手指着葉靜榮，大聲叱責道：“你、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如果不是你爹在外面被那個女人勾引，怎麼會冷落你娘，如果他對你娘好點，她也不會抑鬱抱病！是她活活氣死了你娘，害死了你娘，你現在還替她說話，真是大逆不道！”
門外的溫氏聽到這話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身體冰涼。怪不得，怪不得婆婆一直以來對她橫眉冷對，原來一直把自己當做是害死她侄女和媳婦的兇手……
葉靜楷一把把虛掩着的木門推開，沉着臉，冷聲道：“奶奶，你是長輩，本來我不應該說你的不是，可是你也不應該這樣誣陷我娘，我娘在跟我爹成親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哪裡有你說的那般不堪！”
院子裡的人這才發現她們娘倆在外面，程氏瞬間就變臉，“哎呀，大嫂和靜楷來了，快進來。靜榮啊，快閉嘴，別惹你奶奶生氣，你說這大過節的你，你們娘倆犯什麼口角。”
葉靜楷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直直的看向馮氏，事關孃親的清譽，他可不能當做沒聽到。
沒想到他們這個時候過來，馮氏被他搶白了一頓，臉色更差，尖着嗓子罵道：“有你這個小兔崽子什麼事，狼心狗肺的玩意給我閉嘴！”
吼完葉靜楷，她面向溫氏，陰鷙的眼神好像要釘進肉裡面，惡聲惡氣的開口道：“原本這是家醜我不像往外宣揚的，可你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恨，不但蠱惑知學，現在連靜榮都爲你們說話。現在我就要當着所有人的面撕破你的假臉，讓他們都知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貨色。知學和靜榮他娘原本感情還是挺好的，生下靜榮後不久就變了，連家都不願意回，那個時候天天跟你哥哥廝混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們兄妹給他喝了什麼迷魂湯，他會把老婆孩子扔在家裡去外面的狐天狐地？”
溫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把東西放在門邊的石墩子上拉着葉靜楷就要走。馮氏卻不想這樣放過她，厲聲疾道：“心虛了就想跑！你勾搭有婦之夫，能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那老不死的從中作梗，我是萬萬不會讓你嫁入我們葉家的，現在你還敢興風作浪，我就讓我整個村子都知道知道你的真面目！”
被拉了半天，葉靜楷依舊站在原地沒動，只覺得被抓住的手腕一陣溼涼，是他娘手心裡的冷汗，氣憤的有些發抖，開口道：“娘，不能走，不能任由她這麼給你抹黑！”
“抹黑？她本來就是髒的，還怕別人說！”見溫氏一直不語，馮氏覺得她是心虛，更加的口不擇言。
“我沒有！”原本垂着頭的溫氏突然喊了一嗓子，聲音顫抖着，猛然擡起頭，白玉臉盤漲紅一片，死死抓住兒子的手腕，感覺到自己的小臂被反手握住，心裡像是有了依靠，開口道：“成親之前我沒有見過知學，我一直住在揚州，大婚前纔到的京城。知學跟我哥哥結識，是因爲他想從我家茶鋪訂貨，我跟知學清清白白，如果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誓發的可夠毒的，院子裡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一片安靜。程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幾次張嘴都麼敢發聲，她不知道婆婆是怎麼想的，那麼多年的事情都翻出來說。
許久葉靜榮向溫氏和葉靜楷走過來，開口道：“我親孃的死跟娘沒有任何關係，爹不喜歡我親孃是因爲她脾氣不好，天天發火砸東西，爹回來的稍微晚點，她就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只要在一起就吵架。爹受不了了纔會躲出去，跟別人沒有關係，奶奶，這個你最清楚不過。我娘已經沒了十多年，什麼都過去了，不要再因爲這個事情爭吵，我們都是一家人，爲什麼不好好相處。”
馮氏氣的胸脯上下起伏的厲害，眼睛通紅一片，隨手抓着東西便往門口扔，“畜生！都是畜生！吃裡扒外的玩意！你竟然管她叫娘，你怎麼對的起我！真後悔把你拉扯大，早就應該直接扔到井裡活活淹死，你滾，既然你幫着她們，就給我滾！”
葉靜榮一邊躲着掃帚和木棍，一邊向外退去，葉靜楷怕溫氏受傷，也護着她往外走，馮氏步步緊逼，到了門口，把石頭墩子上面的東西抓起來就往外扔，罵道：“誰稀罕你這些破東西，拿着這些滾！全村都送完了，把剩下的這些破爛給我拿過來了，你也太不把我們當回事了。”
葉靜榮知道她脾氣一上來誰都勸服不了，怕當街罵起來讓人看笑話，當下便拉着葉靜楷走，馮氏在後面大吼，“葉靜榮，你個畜生玩意，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多年，你跟他們走了就別回來。”
眼瞅着他們三個走沒了影子，馮氏把地上的東西又踢的更遠，插着腰破口大罵，左右兩邊的人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地上沾了土的青布覺得可惜，搖了搖頭，不給罵沒把她放在眼裡，給了又說是破爛玩意，可真是難伺候。
葉靜客去看了姜楓，回來一看臉色發白的孃親和頭上帶傷的葉靜榮就知道有事，悄悄問他大哥怎麼了，葉靜楷摸了摸她的頭，“沒什麼，去把藥膏拿來。”
看出來大哥不想多說，葉靜客也沒再問，到外面取了乾淨的布巾和藥膏，葉靜楷給葉靜榮擦乾淨了傷口，然後上藥。忙乎完了，葉靜榮長長的嘆了口氣，面對這樣的奶奶，他很明白爹當初爲什麼不願意回家，又罵又打的，實在是太鬧心了。
見妹妹把孃親拉走，葉靜楷給爹墊了墊枕頭，坐到葉靜榮旁邊，開口道：“大哥，上次不是說過節忙，漆坊不休息，怎麼又回來了。”
一提這個，葉靜榮臉上的愁雲又重了幾分，一臉苦悶的開口道：“掌櫃的決定回荊州，染坊要賣出去，現在坊裡已經停工了，只留下幾個人處理存貨，其他人都讓回去了。以前聽掌櫃的說如果離開帶走幾個人，這次沒聽到什麼動靜，估計是事情有變。”
葉靜楷也皺起了眉頭，前不久聽說染坊有難處，本來以爲那麼大的生意撐個一兩年沒問題，沒想到這麼幾天就要關門，這未免也太快了些。
“唉，仔細想想其實也不突然，前一兩個月掌櫃的就不怎麼接訂貨，生意越來越的清淡，那個時候怕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葉靜榮又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從京城回來沒多久就被爹送到染坊裡學藝，好不容易從學徒熬出來，跟着師傅學了幾年的真本事，沒想到……染坊若是關門了，真不知道以後我能做什麼。”
葉靜楷知道他大哥一年到頭都住在染坊，師傅和朋友以及夥伴幾乎都在那裡，基本上已經把那裡當成了自己家，幹了這麼多年，染坊沒了，放在誰身上一時都接受不了。
東屋，葉靜客像是護食的小狼崽，問馮氏是不是又欺負人，溫氏搖搖頭，“你奶奶向來都聽不進去別人的話，總覺得只有她認爲的纔是對的，娘也不指望她能接受我，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雖然沒有正面迴應她的話，但也沒否認馮氏又發飆，葉靜客擰着鼻子，“娘，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搭理她。下次再送東西我去，她要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就直接拿回來，不管那些閒事。”
葉靜寧回來的時候葉靜楷和葉靜榮還在說染坊的事情，他一邊聽着一邊“咔擦咔擦”吃了一個梨，吃完隨便擦擦手上的汁液，不甚在意的開口問道：“大哥，那染坊要賣多少錢，實在不行咱們就買下來，你當掌櫃的，這樣就不用再發愁了。”
葉靜榮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葉靜楷聽了這話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葉靜寧又接着道：“反正去揚州那邊也是找生意做，幹什麼都得從頭學，開染坊的話起碼還有靜榮大哥在，他懂行，咱們也少走些彎路。當然了，揚州還是得去的。”
話裡話外都把自己當成了是自己人，葉靜榮心裡很受用，不過還是擺手道：“這事不成，買下染坊就得要好多銀子，開了之後又要僱人又要買染料，訂貨只付一點定金，交貨往往是在一兩個月之後，需要投入的銀錢太多，不是一般人能開的起的。最重要是染料配方，那些都是家傳的，人家只會賣掉的染坊，絕對不會賣配方，沒有配方只能染尋常的布，都能染的布賣不出多少利潤，難以支撐起整個染坊。”
一聽說還有這麼多事，葉靜寧不由得聳肩，“確實有點麻煩，不如賣漆來的輕鬆。不過大哥你先別泄氣，如果染坊被別人買了，繼續開下去的話，一定還會用你們這些做過多年的老人，重新帶徒弟又耗時又費力，一般人都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