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後沐浴更衣,一番裝扮之後,時候也差不多,便一道往設晚宴的桂枝廳走去。
春霞特意點了名命綠袖與紅星也跟着。紅星頓時有些爲難,陪笑道:“夫人,這院子裡上上下下,奴婢還有好些事情要吩咐下去呢……”
春霞卻笑道:“你是敬一堂的管事,哪兒能事事都要你親力親爲,這麼多人我看也閒得緊,讓她們替你分擔分擔就是了!”
紅星沒奈何,只得答應。匆匆交代了幾句,陪着他二人一道過去。
家宴是大夫人吩咐大廚房準備的,說是因老太君在外邊禮佛,排場不便弄得太大,這宴席也不便設在正廳,說這個時節桂枝廳那邊正好,便擺在那邊了釹。
這種事情年東南自然不會多嘴,春霞心知肚明大夫人這是做給闔府中看、有意叫人輕視自己呢,不過她當然也不會說什麼,很開心的便答應了。
因是家宴,並無外人蔘加,因此穿戴裝飾都較爲隨意,春霞也只穿了一身絳紅淺紗繡芙蓉花褙子、白綾水瀉長裙,梳着墮倭鬢,插戴兩支簡單的玉釵便罷了。
一行人來到桂枝廳的時候不一會兒,大夫人並二房、三房衆人也都到了橋。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堂兄弟姐妹們也來了之外,方水秀、廖珍、蔡如玉等一干表妹也都打扮得整整齊齊隨着各自的姨媽、姑媽一併來了。
見了春霞,少不得上前笑着叫“表嫂”同她招呼閒話幾句,春霞一一笑着應着,這才知曉原來府中藏着這麼大的表妹軍團。不由心中微微冷笑。
桂枝廳中一共擺了三桌,大夫人和年東南夫婦、年信榮夫婦、年信毅夫婦一桌,堂兄堂妹們一桌,幾位表妹又是另一桌。在廳中一一排開,旁邊侍奉着無數丫鬟婆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熱鬧。
一時人到齊了,大夫人便笑着招呼衆人入座,向春霞和藹而慈祥的笑了笑,便道:“今日家宴,是歡迎我這兒媳婦春霞終於回來府上了!昨日大夥兒也都見了面,今日一塊用個便飯,熟悉熟悉,往後啊,就是一家人了!”
年信利瞟了春霞一眼便笑道:“可不是!春霞啊,往後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情不懂或者需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你三叔三嬸肯定會幫你!再怎麼說你也是東南的妻子,是侯夫人,咱們府上正兒八經的女主人!”
蔡氏聽了眼底不着痕跡劃過一抹不快,在桌子底下飛快的踢了丈夫一眼,心中暗道真是個不長進的,這種話就算要說也不是現在,你急個什麼?
蔡氏便忙呵呵笑着道:“是啊是啊,一家人本就該親親熱熱的過日子,不用客氣,千萬別客氣!”
“真的?那太好了!”春霞頓時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三叔三嬸這麼客氣,我可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以後有什麼事兒我不懂的,一定去問你們!”
年信榮和廖氏不動聲色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暗自鄙視好笑,心道果然是個上不得檯盤的,這話怎麼聽怎麼膚淺!
大夫人心中已經不快起來,只是這種場合卻不好發作,便笑道:“好了好了!別的事兒以後再慢慢說,來,快先吃飯吧!春霞啊,這都是我們府上大廚的拿手好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喜歡什麼,便叫丫鬟給你布。”
一張圓桌甚大,又不像現代可以轉動,因此每位主子身後都站着一名機靈的小丫鬟,手中拿着小巧的圓碟和筷子,爲主子佈菜。
“好!母親您吃自己的吧,不用管我!”春霞又笑道。
大夫人眉尖微蹙,按壓下心中的不快,勉強笑了笑。
佈菜的小丫鬟都是經過專門訓練極有眼色之人,主子目光一落在哪兒,她們手中的筷子便輕巧的隨了過去,穩穩當當的夾了過來,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會灑落得湯汁淋淋漓漓。
只是春霞身後站着的丫鬟根本沒有發揮之地,年東南一手包辦了。絲毫不顧旁人的臉色與場合,近處的便自己動手,遠一點的便命丫鬟夾了過來,再一口一口餵給身旁的媳婦,滿臉的寵溺溫柔令所有人幾乎都愣住停下了手。
年東南絲毫不覺,剛剛夾了一筷子菜喂入春霞口中,笑問道:“好吃嗎?”
春霞點頭笑道:“好吃,有核桃的香味,像是核桃,嗯,那肉又酥又爛,只吃不出是個什麼肉。”
年東南便笑道:“這是咱們府上大師傅的絕活核桃鴨丁,在外頭是吃不到的!”
“是鴨子肉?一點兒都沒嚐出來,我再嚐嚐!”春霞詫異笑道。
年東南便微微一笑,又夾了一筷體貼喂入她口中。春霞咀嚼着吞嚥了下去,這才笑道:“果然有點兒鴨子味了,只是跟咱們從前吃的都不同!”
“那當然了,要不然還叫絕活嗎!”年東南笑着,示意一旁捧着盛着餐巾的漆盤的小丫鬟上前,拿了餐巾小心爲她擦拭嘴角的一點油漬,笑道:“你要是喜歡往後叫廚房做就是了!喝點湯好不好?”
“嗯!”春霞衝他嬌豔一笑,滿臉受寵的幸福小娘子神情,盛了湯過來便欲自己接過,說道:“你不用管人家啦,你自己吃吧!”
年東南笑道:“我不管你管誰呢?來,慢一點,小心燙着……”
她兩人旁若無人的繡着恩愛,彷彿除了兩人剩下所有的人統統都是擺設,衆人從主子到奴才無不目瞪口呆。
丫鬟婆子媳婦們悄悄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暗暗的眨眨眼睛或者咧咧嘴:回頭這肯定是一個特大新聞了!只怕說出去都沒人信呢!
小丫鬟們看着侯爺眼睛裡冒着星星和泡泡,暗暗盼着自己將來若也能遇上這麼一個男人就好了;媳婦子們則暗暗羨慕夫人命好,不禁一躍而成爲人上人,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單說侯爺這份體貼和寵愛,自家的男人那是拍馬也趕不上!婆子們則暗暗嘆息:在府上做了一輩子活兒,別說見,聽也沒聽過哪家主子宴席上這麼對自己媳婦的!別說宴席上,私下裡也沒有過啊!
主子們則更是表情各異了。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怔怔的瞅着他二人旁若無人的秀着恩愛甜蜜,表妹軍團個個心裡發酸、嘴裡發苦、臉上發熱,想要看又不好意思看,不想聽偏偏那一句句話都清晰無比的鑽入耳中,一個個表情不由得僵硬。
尤其方水秀,心裡擰巴得差點滴出醋汁子來!
她早已將年東南定爲自己的人,眼看着他對別的女人好,眼看着別的女人享受着他的體貼和寵溺,哪怕那個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她也難受得恨不得過去揪着她大罵一場!
大夫人也驚呆了,縱是她養氣功夫好,見狀也忍不住微微變色。年信利、年信榮兩對夫婦則面面相覷交換了個眼色,各自顯出十分看不上的神情。
只是這看不上卻又各有不同。兩位當丈夫的顯然打心眼裡鄙視年東南:這算什麼男人?這是男人乾的事兒嗎!
而兩位當妻子的除了不屑鄙視之外又隱隱的有點發酸:混了半輩子,真是連個鄉下女人都不如了!侯爺這臉上的笑,那可全是真心,半點也不像裝出來的!看他動作如此純熟如行雲流水,指不定平日裡天天這樣兒呢!難怪昨天會爲了那麼丁大點事兒大發雷霆要罰一院子的奴才……
“咳,”廖氏不覺咳了一笑,笑眯眯道:“侯爺可真是會心疼人,呵呵,春霞真是好命啊!有侯爺這麼好的夫婿!”
大夫人強壓下心中極度的惱怒和不悅,順勢亦淡淡開口道:“好了東南,有丫頭們伺候着呢,這種小事兒怎麼要你動手?養着這些下人也不是白養的!”
年東南目光淡淡一掃,又餵了春霞一口乳白鮮香的湯,這纔不緊不慢的先向廖氏笑道:“不瞞二嬸說,春霞是我媳婦兒,也是我年東南這輩子無可取代的女人!這算的了什麼呢?誰要是敢對她不利,我會爲她拼命即使鬧得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她啊,就是我年東南的命!母親,阿霞她喜歡我喂她,這種小事無傷大雅,您啊,也就別管了……”
年東南一席話出來,年信榮、年信利夫婦包括大夫人在內,眼皮子都情不自禁跳了一跳,繼而暗暗有氣。
幾個人這才明白,這小兩口子等的就是這個由頭說這幾句話呢!這分明就是示威。
可看他這架勢,卻又不像是說說而已。年信榮、年信利頓時噎得上不上、下不下。
年信榮便笑道:“呵呵,你們小夫妻年輕在新鮮勁頭上,感情自然比旁人要好些!呵呵,這很好,很好嘛!來來來,這杯酒我敬你們,一來呢祝賀春霞終於回來了,二來呢,祝你們小夫妻倆白頭偕老,呵呵!”
“對對對,來,咱們一塊兒敬這杯酒吧!”廖氏也笑了笑,向衆人道。
衆人便都打着哈哈笑着端起了酒杯。
“東南謝過各位叔嬸和兄弟姐妹們!”年東南便笑了笑,與春霞亦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與衆人一道飲了杯中酒。
春霞微微一笑,亦將酒杯往脣邊遞去。
酒杯剛剛到脣畔,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帶着辛烈撲面而來,無需品嚐便可知這是度數極高的酒。
因爲職業的關係,春霞前世便幾乎不飲酒,今生也極少沾染這東西,況且即便沾,同吳大少奶奶等女眷一處,飲的也是度數極低、帶着甜味的酒,這種白酒,她還是頭一回碰到。呃,比她和他男人花燭夜飲的交杯酒還要烈……
“這酒味聞着就好辣呢,你幫人家喝!”春霞投桃報李,笑嘻嘻的舉着杯子便遞到了年東南的嘴邊。
反正今晚就是要持寵而嬌,就是要同他在衆人面前秀恩愛,她撒撒嬌也很正常嘛!
年東南一笑,自然不會拒絕她,便微微張嘴欲飲下杯中酒。卻是在聞到酒味的那一剎那變了臉色,伸手輕輕將酒杯從她手中接了過來置在桌上,淡淡問道:“是誰爲夫人倒的酒?”
春霞愣了愣,不明所以,卻聽得一個怯怯的聲音一旁響起:“是……奴婢……”
大夫人見他又找事十分不快,耐着性子說道:“這酒都是一樣的酒,這又是怎麼了?她不想喝,不喝便是!本是家宴也沒那麼多的規矩講究!”
“母親誤會了,”年東南緩緩說道:“這酒,母親聞一聞就什麼都明白了!”年東南說着命紅星將酒端過去給大夫人聞,冷聲道:“灑了一滴,你也不必回敬一堂了!”
紅星心中一凜,低低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將那杯酒端過去給大夫人聞。
春霞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偏頭看了年東南一眼,年東南握着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她稍候便知。
大夫人蹙了蹙眉,勉強將那杯酒端到鼻子底下吻了吻,一時不由亦微怒,不悅斥責那斟酒的丫鬟道:“你是怎麼搞的!糊塗了?這是男人家喝的酒,怎麼給夫人斟上了!”
春霞這才恍然明白,原來京中亦是一樣,宴席上女眷們和男人們飲的酒是不一樣的,而那奉酒的丫頭,竟給她上了烈酒。
想必,是想讓她在衆人面前出醜吧?只是沒料到她竟然沒有悶聲不響的喝了,而是“恃寵而驕”的將酒遞到了丈夫的脣邊。
聽了大夫人輕描淡寫一句歸結到“糊塗”上的解釋,春霞眸光微微閃了閃:要是信了這話,那就是傻子了!
“奴婢該死!是奴婢糊塗!奴婢該死!”那丫鬟立刻就着臺階就下來了,“撲通”一聲跪下連連請罪。
“閉嘴!”年東南低喝一聲,向大夫人笑道:“母親,看來這些下人果然是糊塗、果然該死,做慣了事情的居然連這麼點小事都能弄錯!還偏偏是給我媳婦兒的酒弄錯了!我很懷疑,別有居心吶!是不是故意要想給我媳婦一個下馬威啊?區區一個奴婢,膽子也太大了點!”
年東南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大夫人惱恨不已,陰着臉冷冷的盯着那跪在地上已經唬得臉色發白的丫鬟。
廖氏便也“嗤”的一笑,輕柔的說道:“想必這些日子大嫂當家太累了,未免鬆動仁慈了些,這些下人吶,一個個慣得膽子也肥了一圈!真正好大膽,連侯夫人都敢捉弄,別的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二嫂說的很對!”蔡氏不由後怕般的輕嘆道:“今日敢斟錯酒,明兒只怕就敢落毒,唉,這府上,豈不是要人心惶惶!”
大夫人叫她們一唱一和氣得臉上的端莊和矜持再也擱不住,咬着牙低喝道:“說的不錯!這等膽大包天的奴婢,留着何用!來人,給我拖下去,杖斃!”
“大夫人饒命!大夫人饒命!”那奴婢瞳孔驟然一縮,驚恐的尖叫求饒起來,她一扭頭,朝着表妹軍團那一桌望去,張開嘴還沒來得及再說,口中已經被老成的齊嬤嬤一團帕子堵住了嘴,低喝道:“拖出去,杖斃了!”
跟着,便被上前的健壯僕婦夾着架了出去,嘴裡嗚嗚有聲,掙扎不已。
嗚咽聲漸去漸遠,廳中衆侍宴丫鬟婆子們大氣也不敢出。
“今日這事兒,的確是我平日裡管教不嚴,疏忽了!”大夫人吐了口氣緩緩說道,她看向春霞,溫言笑道:“春霞,沒嚇着你吧?這事兒是個誤會,你別往心裡去。這府上往後再有誰對你不敬,你儘管來告訴我,我必定同你做主!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個敢吃了熊心豹子膽!”
春霞謝過大夫人,卻是勉強笑說道:“其實沒什麼的,我好好的呢,沒人對我不敬!再說了哪兒能什麼事都來麻煩母親呢?一般的事兒我跟東南說就好了!”
說着面露不忍,不由有些怯怯的說道:“杖、杖斃?那小丫頭也許,真的是一時糊塗弄錯了呢?母親是不是先查清楚再處罰,到底是一條人命吶!”
大夫人原本以爲她會爲那丫鬟求情,自己也好就着臺階下,將那丫鬟教訓一頓也就算了,不想她這話倒是有意將一件小事情鬧大!真不知她是順口說道還是有意爲之,不由胸口一堵。
廖氏和蔡氏不動聲色交換了個眼神,卻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我看春霞說的很對,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就杖斃,這怎麼叫人心服嘛!”
“是啊是啊,如果大嫂你沒空的話,不如,這人交給我們來審問,保管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啊,要不然豈不是要讓人說咱們年府主子兇殘、草芥人命!”
“我也覺得很有必要先查一查!”
廖氏和蔡氏當然也不會相信那丫頭是糊塗弄錯了,要知道侍宴的丫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伶俐人,不是隨隨便便弄個人就來的!且這件事情她們心知肚明跟自己沒有關係,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跟大夫人有關了,不然齊嬤嬤幹嘛那麼急着給人嘴裡塞帕子?呵呵!她們當然樂意將那丫鬟弄回來好好審問一番,沒準還能審出點什麼,叫大夫人臉上難看!
大夫人叫她們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的一番擠兌,氣得腦門一陣陣眩暈,冷哼一聲沉着臉道:“用不着這麼麻煩!對主子不敬,這就是死罪,還用得着審什麼?哼,不就死個居心叵測的奴才,跟死個臭蟲子有什麼區別?若有人因爲這個說我們年府殘暴,呵呵,這京城中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不殘暴的來了!”
“大嫂說的也是!既然大嫂都這麼說了,那便如此吧!”
廖氏和蔡氏笑吟吟點頭贊同,那微微上挑的眉和她淺淺噙着笑意的嘴角,怎麼看怎麼諷刺、怎麼看怎麼揶揄。可大夫人又能怎樣?只能裝作看不見!
春霞便也嘆道:“母親說的……好像也挺在理的。這是母親的決定,我們做小輩的就更不好說什麼了!唉,到底是一條人命啊!紅星啊,明日拿些銀子,好好的將她收斂了,尋個地方好好葬了。若有家人在,給她家人也拿些銀子去,好好安撫一番!”到了這一步,不是她說的算的了,叫那些不安分的奴婢們心裡有個警醒也好,省得動不動就想着巴結討好主子來對付她!
紅星上前輕輕應了聲“是”。
大夫人臉頰兩邊肌肉抽了抽,硬生生咬着牙不做聲。
這個鄉下丫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了這麼一通話,又如此吩咐一番,豈不是生生的在打自己的臉?是在對比她有多仁慈善良、自己有多兇殘暴戾嗎?
天長日久積威之下,她當然不在乎這麼一點小風浪,也不認爲她這麼一點兒小恩小惠能讓衆人倒戈盡數向着她,可是心裡終究是膈應的慌!
這個鄉下丫頭,究竟想幹什麼?
大夫人心中糾結不已。原本,她是派了人去桐江打聽春霞的品性沒錯,但她的人給她帶回來的資料跟眼前這個人對比起來,似乎是那麼回事,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以至於她都有點糊塗了……
她哪兒知道,自打桐江縣出現了那一批刺客、之後年東南又上京之後,吳大少奶奶和春霞早就防着了!
桐江是她們的地盤,一個縣城又並不是太大,帶着京城口音的人一到那兒就被吳大少奶奶的人給盯上了。聽得他們鬼鬼祟祟的打聽春霞和年東南,吳大少奶奶立刻便同春霞商量了。因此,那些人接觸的都是她們有意讓接觸的,這樣能打聽得到有用的消息就怪了!
這家宴,大夫人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可她卻不能就這麼走了,若就這麼走了,豈非顯得那幾個賤婦得逞了?沒那麼便宜!
於是衆人依舊寒暄着用餐,只是再也沒有人敢提一個“酒”字,負責斟酒的丫鬟持着酒壺站在一旁,心中更是忐忑不已,生怕一個不好,這火就燒到自己身上……
春霞卻是沒有大夫人那麼好的涵養,這飯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年東南見了便關切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春霞勉強笑道:“可能是路上勞頓,還沒有歇過來,我真有些乏了呢……”
“你從未趕過這麼遠的路,身子骨受不住是正常的,那咱們就先回去吧!”年東南心疼道,順勢便起身告辭,帶着她離開了。剛出了大廳,便打橫抱着她一路往敬一堂走去,廊上廊下衆丫鬟見了,無不垂首斂神,眼皮子也不敢擡,心中更暗暗顫慄:侯爺是真的極看重極看重夫人,往後沒事兒還是別招惹夫人……
主角一走,這臺戲自然也沒有繼續唱下去的必要了,衆人本來就是爲看熱鬧而來的,如今沒有熱鬧可看,便一個個也相繼起身告辭,廖氏、蔡氏少不了意味深長的勾着嘴角朝大夫人笑笑,大夫人見了面上平靜,心中一片氣惱翻騰。
“你跟我來!”大夫人扭頭看向方水秀淡淡吩咐,兩人一道回了玉芝院。
剛進暖閣,只見大夫人反手“啪”的給了方水秀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她猝不及防踉蹌着“啊”的低呼,捂着臉淚光盈盈道:“姨媽……”
“給我跪下!”大夫人怒氣彰顯再無需遮掩,冷冰冰的目光似要將方水秀刺穿。
方水秀不敢不從,屈膝跪下,淚水大顆大顆滾落下來,輕輕顫抖着肩膀啜泣着。
“愚蠢!真是愚蠢之極!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麼蠢事!”大夫人氣忿忿坐下,根本用不着問、用不着猜,當時宴席上她已心知肚明,春霞手中那杯酒就是方水秀叫人故意做的。
因爲這種事廖氏和蔡氏甚至她都不屑去做,而其他的姑娘們根本沒有機會事先接觸到佈置宴會的人,唯有她。
方水秀自然也明白大夫人說的是什麼又氣又愧哽咽道:“我,我只是不服,只是想叫她在大夥兒面前大大的出一個醜,誰知她那麼不要臉!”
“你還有理了!”大夫人冷哼一聲,冷冷道:“說你沒長進看來果然是沒長進!即便她在衆人面前出了個醜,那又如何?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搞小動作,於大事有何益處?哼,虧齊嬤嬤機靈,否則出醜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方水秀臉色一白,僵住了不敢吱聲。
大夫人又道:“這下子好了,只怕人人心裡都認定這事兒是我做的!真是——我有那麼無聊麼,做這種小兒科之事!”
方水秀這才急了,忙膝行上前,含淚道:“都是阿秀不好,都是阿秀魯莽衝動、顧前不顧後,連累了姨媽!姨媽反倒如此相護,阿秀真是慚愧,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以後阿秀再也不敢了,姨媽您若心中有氣,你儘管教訓阿秀便是,只彆氣壞了自個身子!都是阿秀不孝……”
大夫人心中實在是叫她給氣壞了,可她孃家未出嫁且年齡合適的嫡出姑娘就這麼一個,即便她生氣又能怎樣?從前看着她倒是好,沒想到到底是沒經過事的小姑娘,一點用處也沒有!
誰叫是自家的侄女?不幫她還能幫誰!
“罷了!你知道錯在哪兒就好,起來吧,別跪着了!”大夫人舒了口氣放緩了臉色道。
“謝謝姨媽!”方水秀小心翼翼的道謝而起。
“你聽好了,往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做什麼!”大夫人眸光微沉,又道:“我先前只當你單單是仰慕你表哥,如今看來,你是陷下去了!可你要清楚,你是方家的嫡女,打你出生那一刻起到現在,享受了方家爲你提供的一切包括尊貴的地位和數不盡的錦衣玉食,你的肩上也擔負着方家嫡女應該承擔的使命!情情愛愛那種東西,說穿了都是虛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什麼都明白了!所以,我警告你,壓下你心中那點兒不甘、不忿和嫉妒,從這一刻起,你對左春霞非但不能有半分兒嫉妒和厭惡,相反,你要真心實意的把她當做你的好姐妹來關心、幫助,要讓她感覺到你發自內心的好,知道了嗎?”
方水秀動了動脣,眼神有些迷茫和空洞,光是聽大夫人這一番話,心中便覺得針扎一般的難受。
能做到嗎?
她不知道!
她心裡對那個女人又妒又恨,猶如煉獄之火時時刻刻在燃燒着她的心,讓她發自內心的把她當成好姐妹關心幫助?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她搶走的可是自己最心愛的男人。
“啪!”的一聲脆響驚醒了大夫人,方水秀驚慌失措擡頭,對上大夫人寒浸浸的一雙眸子不由心中一顫,磕磕巴巴道:“知、知道了!”
大夫人眸中寒色漸漸緩下,一點一點的點頭道:“很好,你知道了就好!我只當你是真正的放在心上明白了我的話!阿秀我告訴你,若再有下次你捅出什麼幺蛾子來,你便收拾收拾包袱,回方府去吧!咱們府上雖沒有別的嫡女了,可這嫡女不中用,說不得只要另挑個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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