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作坊裡,唐寧憂心忡忡,左思右想,總覺得犯法的事可做不得,禍及家人。下對不起妻子兒女,上對不起父母朝廷。
他走到李逵跟前說道:“李逵兄弟,這私造武器可是重罪,朝廷對私人持有武器都有明確規定。私人出行可以持棍棒,府縣小隸只能使用一端或兩端包有鐵皮的梢棒。
已經下令,將所有武器收繳,連民間的弓箭社也一併解散,並禁止民間學武,可是夫人偏偏要咱們造炮。這要是被人告發。怕是誅九族的叛逆重罪。”
李逵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個蠢才,你當俺不知道。現在有三點,我說完了你就知道夫人高明之處了。
這其一,別人會不會告發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去,告發夫人我有何好處,五十兩銀子的月錢去哪裡賺去?
其二,那王英正去接我老孃,哥哥。如果有什麼閃失,豈不是害了他們。
其三,最最重要,夫人有錢,官府大門向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你去報官試試,怕是夫人沒事,你等先要吃官司。況且,夫人敢私造火炮,就不敢毀屍滅跡?
你還是想想,十日後,要是交不出夫人要的東西,會是個什麼下場的好。”
唐寧雙目無神的看向天空,淚水不爭氣的流下來,順着臉頰兩邊就下去了。
天啊,我唐寧只想平平安安的過安寧的生活,孝順父母,照顧妻子兒女。奈何造化弄人啊!!
天邊的夕陽正要落到西邊的重山之中,彷彿是忙碌了一天的農人要回到溫馨的家裡,好安歇疲乏的身體。
餘暉映紅了天邊雲彩,稍遠一些的雲彩也被鑲上了金邊,煞是好看。
院子裡火爐旁邊的三師弟周雷,用長鐵鉗夾出來燒紅的鐵條。按在砧板上用大鐵錘捶打,看鐵條的樣式,他正是在打製支架。
四師弟王金山一邊拿磨石打磨一個小鐵錠,一邊說道:“大師兄婆婆媽媽的,幹甚呀?人家給這般高的工錢,難道是讓咱你來白吃飯啊?哼!”
三師兄周雷說道:“就是嘛,大師兄樣樣都好,就是太窩囊氣。”
最小的老七趙勇只有十七歲,但是生的膀大腰圓,圓圓的臉蛋,臉頰上淌着汗,眼裡露出憧憬的樣子還有一點喜悅。
他一邊用力的拉着風箱,一邊說道:“我還沒打造過兵器呢!真想看看這個炮,打造出來是個什麼樣子。”
萬靈兒緩緩走來,她身邊跟着梁紅玉和拎着食盒的趙曉蘭,身後還有二十個青年,其中兩個人一人抱着一個大酒罈子,還有一個人也拎着一個食盒。
李逵和唐三的幾個徒弟看到夫人來了,都行抱拳禮說道:“見過夫人。”
萬靈兒笑着說到:“幾位師傅辛苦了。我親手做了幾個菜,聊表心意。”
拎着食盒的趙曉蘭心想,這不都是我做的嗎?怎麼夫人說是她做的呀?於是幽怨的看着萬靈兒。
萬靈揮手示意,把食盒放到桌上去。
李逵和唐三幾個徒弟,倍受鼓舞,感覺受寵若驚。中午的不愉快,煙消雲散了。
唐寧神情複雜的看着萬靈兒,他知道自己是無法逃出生天了。想到這一節,心裡也就通明瞭。
突然,他急步走到萬靈身邊,說道:“這炮筒,打造出來一定得結實。不然,炸了可就危險了。所以,得用精鐵礦石不能有雜質。我仔細看了我們帶來的還有夫人準備的礦石,挑挑揀揀也做不出來一個炮筒子。所以,還得想想辦法,弄一些精鐵或是銅才行。夫人我知道銅陵山鐵礦就有,不過鐵礦是朝廷專營。所以弄到精鐵礦石也不容易啊!”
還有一個問題,圖紙上要求在炮筒子裡面畫上膛線,沒有隕鐵做刀頭怕是做不來呀?
萬靈兒也沒什麼好辦法,說到:“好吧,我知道了,今晚回去我想想辦法。”
老七趙勇一邊拉風箱,一邊伸着脖子,說到:“夫人,我有個願望。”
萬靈兒心裡好奇,這個小子到底有什麼願望?面上卻是平靜的說道:“哦,你有什麼願望?”
趙勇大言不慚的說道:“唐刀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長久以來一直要給遼人歲幣,又因爲唐刀打造困難,大宋騎兵又少,所以唐刀盡皆快要失傳了。我想把唐刀打造出來,把手藝流傳下去。只是,之前沒有機會,也不敢,直到遇到夫人,我纔敢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萬靈兒想到李一說過,人是要有夢想的,不然跟鹹魚有什麼區別。看着趙勇與自己年齡差不多。他說願望!
李一說她要復興華夏,去除陋習,驅逐外辱。
那我自己的願望是什麼?爲了不回到教坊司,爲了不再想起那些夢魘。當那些兵衝進當年的李家,還有在牢裡和教坊司的一幕幕,我不要,不要。想到此處。一滴淚沒忍住從眼角滑落。
趙勇以爲自己說錯了話,慌忙說到:“夫人,對不起啊!我說錯話了。”
萬靈兒從思緒裡出來,瞬間影帝附體。只見她,情真意切,貌似痛徹心扉的把右手放到心口,痛心疾首的說道:“想我泱泱華夏,自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漢,隋唐,無不是四夷賓服,進貢朝拜。就是因爲臣民尚武,四姨纔不敢造次。持弓佩劍何曾禁止。到今日,在崇文抑武的大宋朝,打造一把刀竟然成了一個匠人的願望,何其悲也!何其悲也!趙勇、我定會讓你如願以償!”
趙勇眼中充滿狂熱的看着萬靈兒,心中下定決心,這輩子就是夫人的人,他啪啪的拍着胸脯,淚光瑩瑩的說道:”夫人高義,我趙勇這輩子都是夫人的,願爲夫人牽馬墜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萬靈兒嫣然一笑,猶如春風悠悠,如清泉盈盈。見者如沐春風,吹走了所有的陰霾,又如清泉流淌到了心裡清涼甘甜,過一會又成了酒、醉了心。
她悠悠說道:“我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給我打鐵。好了,這些個小夥子想學手藝,就留下給你們當學徒吧,希望你們師兄弟不吝賜教哦。我還有事,你們吃飯吧。”
說完就帶着梁紅玉和趙曉蘭走了。
衆人看着三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巷子裡。
李逵瞪圓雙目大喝道:“夫人乃是神人也。”
又盯着食盒說到:“哎呀,夫人親手做的,都是什麼好吃的?來來來,快給我倒酒…”
因爲張俊濤的宣傳,李府門前來了周圍幾個村子的年輕人,都想進入李府做事。
考覈也很簡單,就是圍着江家莊跑上一圈,一柱香之前跑完的就可以留下來了。
大部分人都在一柱香之前跑完了。
他們被要求填寫一張簡歷,上面要求填寫出身來歷,家庭狀況等等。當然了,他們大多數人是不識字的,就由李府鐵匠唐寧的妻子玉娥代筆了。
第二天一大早,卯時,噹的一聲羅響,江府的江濱翻個身摟住小妾,說道:“吵死人了,天天如此,啥時候是個頭啊?”
李家大院裡,所有李家下人包括僱來的工人,除了執勤的護衛外,所有人站在院子裡,萬靈兒開始每日的早課。
院子裡有一個高臺子,萬靈兒站在上面,她身後有一個大黑板,上面寫着一首詩。她手裡拿着一個小本子,開始講課:“陶者,作者:梅堯臣,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
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
詩文的意思是,燒瓦人成天挖呀挖,門前的土都挖光了,可自家的屋上卻沒有一片瓦。
那些富貴人家,十指連泥也不碰一下,卻住在鋪滿瓦片的高樓。
這首詩揭露了不勞而獲的人、住在光鮮亮麗屋子裡面,反而整日辛苦勞作的燒瓦人屋子上面卻沒有一片瓦。反映出勞動者的疾苦生活。這是極其不應該的事情。
大家說是不是?”
李逵帶頭大聲喝道:“夫人說的對,不應該。”
衆人紛紛響應。
“對,不應該,天天辛苦勞作燒瓦的人房子上面卻沒有片瓦。”
“對太不應該了,燒瓦的人沒有屋上沒有片瓦,不燒瓦的人卻住在鋪滿瓦片的屋子裡。”
………………
萬靈兒擡起左手向下一壓,衆人立刻停止了喧譁。
“好,大家跟我一起讀:
陶者,梅堯臣,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
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