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風起
“阿棉,你真的要嫁給周既明?”
十三歲的王姮,身高已經達到了一米六,體重也將近一百三十斤。
勝在臉小,巴掌臉,即便有了雙下巴,看着也還是嬌小的。
她穿着紫粉色的齊胸襦裙,淡紫色的披帛,黑而濃密的長髮挽成雙鬟望仙髻。
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額間用硃砂畫了花鈿。
面若銀盤,明眸皓齒,超標的體重,並沒有太多的折損她的顏值。
她依然是美麗的,可愛的,頂多就是沒有那麼的驚豔、那麼的光彩奪目。
王姮湊到王棉身邊,親暱的咬着耳朵。
王棉比王姮大兩歲,即將十五歲,到了及笄的年紀。
她的身量略高些,大概有一米六三,身形卻是纖細的,也就九十斤左右的樣子。
因爲進入到了青春期,早已來了癸水,身體也開始發育。
不敢說凹凸有致,卻也嫋娜娉婷,妥妥的小美人兒。
王棉最吸引人的不是外貌,而是那種由內而外透出來的自信與明媚。
她出身農家,卻有着世家貴女的驕傲與貴氣。
再加上,她跟着王姮,見識到了真正的權貴豪族,還跟着沈度先生讀了這幾年的書。
她亦有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文氣與嫺雅。
即便是熟悉她、瞭解她底細,知道她只是個農家女,也還是會被她的氣度所折服。
世家貴女,也比不過她。
王棉除了人人都能看到的外貌、氣質,還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財富。
在王姮看來,她的阿棉足以匹配天底下任何優秀的好男兒。
就算跨越門第,嫁給世家子,也是儘夠的。
偏偏王棉無比清醒——
“齊大非偶,結親還是要門當戶對!”
王棉就不止一次的對王姮這般說道。
在古代這幾年,王棉真的被磨平了棱角。
其實,不說在等級森嚴的古代了,就是在現代,依然存在門第之間。
門當戶對,不只是財富、身份等等方面的對等,還有眼界、三觀等的契合。
大虞朝的士庶不婚,不只是士族的傲慢,也有一定的道理。
王棉若不是跟王姮相處了這幾年,根本無法想象世家的豪奢與冷傲。
即便見識到了,王棉也無法“習以爲常”,並認爲這就是“事實”。
她確實被磨平了棱角,可靈魂深處還是相信人人平等,還敬畏着自由與生命。
王棉不想高攀入不屬於自己的階級,被同化,繼而失去自我!
她不想被所謂的後宅爭鬥、利益紛爭等變得面目可憎。
“九娘,周既明與我很合適!”
王棉知道,王姮這麼說,不是瞧不起周既明,而是爲了她好。
在真正的閨蜜心裡,任何男人都配不上自家姐妹。
王姮會質疑周既明,將來王姮……呃,好吧,王棉承認,自己慫,即便成了家纏萬萬貫的富婆,也不敢對小變態瞎逼逼。
王棉只敢在心裡默默吐槽:某個小變態,根本就配不上九娘。
雖然現在的樓彧,早已變成了溫文爾雅、光風霽月的如玉君子,周圍的人也早就忘了,曾經的樓彧是何等的頑劣,但王棉依然保持着對樓彧的恐懼與戒備。
這人,不管披上了怎樣華美、高貴的外衣,內裡依然是偏執的、陰暗的。
他不會像小時候那般喊打喊殺,卻也不會變得心慈手軟。
一旦招惹了他,他一邊笑得或燦爛、或溫柔,一邊淡定的揮出橫刀。
血,噴濺到臉上,他都能繼續笑着,從容的擡手,輕輕抹去血漬!
……嗚嗚,更可怕了好不好!
王棉每次見到樓彧,都能腦補出二十萬字的腹黑佛子、瘋批謫仙的劇情。
別人演繹,很帶感,是X張力滿滿的小PO文。
可若是他喵的生活在自己身邊,就是妥妥的恐怖故事啊!
最可憐的還是九娘,嗚嗚,白白胖胖、軟軟糯糯的小美人,卻被小變態早早的據爲己有。
王棉只希望,沒有開竅的樓彧,動情後,會愛上其他人,放過她家九娘。
是的,王棉兩世爲人,擁有着成年人的靈魂與心智,自然能夠看出,樓彧尚未情竇初開。
他對王姮,更多的是對玩具、對寵物的佔有慾。
非關情愛,也沒有什麼X欲。
只是玩伴而已,等他有了命定之女……呃,王棉不確定,畢竟樓彧不是正常人啊。
他是瘋批的小變態。
若是厭棄了九娘,再冒出一個“我不要、也不許旁人要”的瘋狂想法,再毀了九娘,那可就是真的悲劇了。
要不,還是讓樓彧愛上九娘?
樓彧再變態,對於自己心愛的人,也是專注的、寵溺的。
就像過去的幾年裡,樓彧對九娘是真的、非常的好。
被變態厭棄與被變態糾纏,到底哪個更好?
這幾年,每每看到樓彧與王姮的相處日常,王棉都忍不住在心底發出疑問。
而三四年的時間過去了,樓彧十四歲,按照大虞朝的規定,十五成丁,樓彧即將成年。
這個年紀,已經可以議親,甚至成親。
進入青春期的樓彧,應該也快要萌發春心,他與九娘到底會如何,王棉很是糾結。
就像王姮,也在關注王棉的婚事。
“合適?”
王姮不知道王棉內心的糾結,她抓住王棉話裡的重點,問道:“所以,阿棉,你只是覺得周既明合適?並不是心悅於他?”
王棉收斂心事,認真的與王姮交談:“周既明確實合適,當然,我也喜歡他!”
周既明與王棉一樣,都出身農家。
周既明是隔壁村子的人,比王棉大兩歲。
細說起來,周既明的出身比王棉略好些。
周既明的曾祖父曾經讀過書,做過縣令。
到了祖父的時候,遭遇戰禍,周家就此敗落。
不過,周家還是珍藏了幾本書。
在古代,能夠寫自己的名字,就不算文盲。
周家有藏書,那就是妥妥的耕讀人家啊。
周既明的祖父,還記得自己父親做官時的富貴與體面,便自詡清貴,不願與周遭的田舍奴爲伍。
他努力讀書,拼命的想要復興家族。
可惜,他天資不夠,再加上家境貧寒,根本就讀不起書。
讀了幾年,得不到貴人的賞識、推薦,無法入仕。
去參加縣衙的考覈,又不曾通過,最後還是隻能當個他自己都看不起的田舍奴。
周家祖父自己平庸,便寄希望於兒子們。
四個兒子,從小就拿着那幾本書刻苦研讀。
長子、次子都是榆木腦袋,怎麼讀都讀不明白。
三子略好些,雖然不是天才,卻也靠着認識的幾個字,考進縣衙做了個不入流的小書吏。
小兒子最聰明,嘴巴也最甜,哄得父母、哥哥們都把他當成了神童。
整合全家的資源,全力供小兒子讀書。
結果,花了十幾年的束脩、筆墨,卻還是沒有讀出一個名堂。
雖然小兒子還說自己只是“時運不濟”,沒有遇到賞識他的貴人。
只等遇到真正的伯樂,他就能一飛沖天,哄着父母、家人不但繼續供他讀書,還把他的兒子也當成了神童。
周家大房、二房、三房,則成了被吸血的可憐蟲!
天知道,當初王棉從堂兄口中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內心是何等的驚詫:
臥槽!
這不是典型的科舉農家子的橋段?
而周既明就是大房的長子,有偏心又糊塗的祖父祖母,有明明平庸卻會騙人的吸血小叔、堂弟,還有老黃牛一樣的包子爹孃……一大羣的極品親人。
按照網文的套路,周既明要麼是穿越,要麼就是少年天才,硬是在一路荊棘中,靠着讀書、科舉,平步青雲,最終位極人臣!
男主啊,還是科舉文的男主。
巧的是,周既明還考上了東山書院,跟王棉的堂兄、堂弟是同窗。
因着堂兄堂弟的關係,王棉與周既明也就有了接觸。
周既明果然沒有辜負“男主”的身份,十三歲纔開始讀書,只讀了三四年,就已經成了書院先生們最喜歡的弟子。
就是沈度,也親自考校過周既明的功課,還指導了他的文章。
周既明繼王棉之後,成爲第二個能夠稱呼他爲“先生”的學生。
王棉:……嘿,又一個外門弟子。
她與周既明的關係,也就更近了一層。
出身相仿,“同門”情誼,還是王棉認定的潛力股,某件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王姮:……
姐妹,咱們相處這些年,難道我還不瞭解你?
王姮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直覺敏銳的人。
對待自己的嫡長閨,更是無比的熟悉。
她在王棉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女子對於男子的癡戀。
阿棉或許喜歡周既明,但絕對稱不上“愛慕”。
周既明呢,應該也喜歡阿棉,可他也沒有爲了阿棉而如何如何。
作爲“同門”,王姮與周既明也是熟悉的。
周既明確實天賜聰慧,克己復禮,但他太冷靜、太剋制了。
王姮甚至都沒有看到周既明有過失控、失態。
現在的樓彧也是冷靜的、淡然的,但與周既明還是不同。
周既明有一種沉重的責任感,他彷彿自己設定了條條框框,以及某個目標。
他的讀書,他的人生,都在這些設置之內,也都只是爲了那個目標。
說得難聽些,就是周既明的功利心太重。
他會格外看重利益,權衡利弊,繼而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樓彧的溫和、從容,則是如同沈先生那般的返璞歸真,如同楊睿一般的渾然天成。
對此,王姮也能理解,周既明與樓彧的出身、境遇等不同,心性自然也就不一樣。
周既明揹負着改變自己以及家人命運的重擔,想要振興,甚至是光耀門楣,實現整個家族的階級跨越。
樓彧天生富貴,又有良師益友的教導、輔佐,根本不必在意仕途、榮耀,這些他唾手可得,自然也就能夠超凡脫俗、雲淡風輕。
王姮對於周既明並沒有偏見,甚至是欣賞:知道自己要什麼,併爲之努力、奮鬥,這纔是真正的聰明人,也終將成功。
可,周既明若是成了阿棉的夫婿,王姮就忍不住想要挑剔了。
“阿棉,他呢?他心悅與你?願意護你、愛你,爲了你付出一切?”
王姮這話問的,自己都不信。
都不用周既明爲了王棉去付出一切,單單是周家的那羣極品親人,周既明可能都要讓王棉受委屈。
王姮是真的不看好周既明,在她想來,阿棉還不如選擇“骨折”師兄呢。
顧哲,家族雖然也隨着南境的滅亡而敗落,他亦揹負着復興家族的重擔。
但顧哲對阿棉……
王姮擡起頭,小嘴兒蠕動着,衝到嘴邊的話,在看到王棉堅定的目光後,還是嚥了回去。
算了算了,阿棉是個有主見的,她已經認定了周既明,自己根本就勸不動。
心裡轉過念頭,王姮不再勸說,而是隨口問了句:“那個,周既明被書院推薦爲‘生徒’,十月就會進京考試,他應該能夠考中吧。”
考中後,就可以進入吏部的銓選,繼而授官。
周既明雖然不是沈度的弟子,卻也是學生,靠着沈度的名聲,應該能夠得個不錯的官職。
到時候,周既明與王棉的親事,應該也能定下來。
“周郎定能考中,他曾經暗示與我,待他高中,就會來我家提親……”
王棉說到這些,眼底帶了笑意,堪堪有幾分少女的嬌羞。
王姮:……阿棉,你自己說過的,不要輕易立FLAG,很容易被打臉。
啊呸!
阿棉纔不會被打臉,她定能心想事成!
……
長安,齊王府。
姜側妃將信紙摺好,放進信封,收進匣子裡。
阿玖很好,樓彧業已成才,“名士高徒”、“少年才子”的名聲都傳到了京城。
樓家,安國公樓謹,則是當今聖人最看重的心腹愛將,是他拿來制衡楊翀的重要工具之一。
唯有齊王府,隨着天下一統,楊翀與聖人的矛盾愈發明顯、尖銳。
姜側妃經過亂世,也在風起雲涌的京城住了這幾年,想到局勢,就有些忐忑。
風雨欲來啊。
只是不知,這一次,自己的靠山能否經受住這場風暴!
“娘娘,王妃請您過去!”
門外廊廡下,小丫鬟躬身回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