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確實聰明。”
提到姜思,王姮語氣略複雜:“陸珏隨徵西大軍回朝,數次參加宴集,在宴集上見到了四娘。”
“阿孃知道的,我曾經與陸珏有過來往,若非陸珏忽的前往西北邊城,我可能會跟陸珏議定婚事。”
提及曾經被自己列爲備選的男子,王姮絲毫沒有扭捏。
她只是壓低聲音,只用母女倆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陸珏身爲長公主之子,聖人最寵愛的外甥,此次更是在邊城立下戰功,絕對算得上新一代小郎君中的佼佼者。”
“諸多京中權貴,都把這位陸將軍當做極好的東牀人選。”
“而陸珏,因着當年的些許機緣,與四娘十分親近。”
王姮沒有直說姜思的容貌,但她與姜貴妃都明白。
陸珏會在衆貴女中,獨獨青睞姜思,就是有移情的作用。
他把姜思當成了王姮的替身。
當年,他爲了上戰場,錯失了與王姮的姻緣。
如今,凱旋歸來,他便想彌補遺憾。
王、樓聯姻,不可更改,索性就弄個替身。
姜家根基淺薄,但姜貴妃寵冠後宮啊。
且,依着陸珏的身份,也不好再娶個出身高貴、門庭顯赫的新婦。
未來的日子裡,他還想繼續領兵打仗、馳騁疆場呢。
權勢太盛、根基太深,很容易引得君王忌憚。
誠然,現在的聖人是他嫡親的舅父,是一手把他養大的長輩。
但,事關皇權,嫡親父子都能反目,更何況是區區舅甥?
尤其是陸珏的生母晉城長公主還在,她身爲大虞戰功彪炳的鐵娘子,在軍中本就極有聲望。
背靠這樣的阿母,有聖人的恩寵,自身又優秀,假以時日,定能成爲大虞朝手握重兵的大將軍。
聖人不懼怕功高蓋主,太子亦不怕。
可聖人已經快五十歲了,太子也患有心疾,未來如何,還真不好說!
陸珏若是能夠長遠考慮,就需得謹慎對待自己的婚事。
娶個門第一般,卻極合心意的女子,於他而言,利大於弊。
姜思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陸珏在婚戀市場上的價值,就更不必說。
家世、容貌、仕途、聖寵……無一不是最好的。
依着姜思的條件,能夠嫁給這樣的郎君,絕對是她的幸運。
“……四娘卻沒有選擇陸將軍!”
王姮語氣裡帶着一絲驚訝與嘆息,“四娘果然清醒。沒有被外在的花團錦簇所迷惑。”
“她找到了自我,並堅守住了自己的內心。”
“四娘不願做旁人的替身,她只想做姜四娘。”
能夠抵擋住誘惑,理智且清醒的做出選擇,王姮必須因此而感到驕傲:
兩三年的調教,她沒有白費!
姜貴妃挑眉:“四娘沒有選擇陸珏?”
王姮輕輕點頭,“嗯,尉遲家的七郎,愛慕四娘,他已經稟明瞭父母,並得到了家中長輩的同意。”
“尉遲大將軍的嫡幼子?”
姜貴妃作爲聖人最寵愛的女人,跟隨聖人十幾年,自是知道他的心腹。
尉遲明德便是最早追隨聖人的人之一,亦是聖人最得力的心腹愛將。
之前征伐突厥的徵西大軍,就是由尉遲明德擔任行軍大總管。
他對聖人忠心耿耿,十幾年追隨,立下了赫赫戰功。
玄武門兵諫時,尉遲明德是兩大先鋒,他直接率兵衝進了太極宮,“勸諫”上皇寫下立太子詔書,隨後親自護送上皇入大明宮。
聖人登基後,論功行賞,冊封尉遲明德爲開國郡公。
尉遲明德得封輔國公後,也沒有失了兵權,依然領着數萬大軍。
尉遲明德既是北境老牌貴族,亦是新朝的棟樑,因着他,尉遲家風光顯赫、富貴錦繡。
這樣的門第,哪怕只是個不繼承家業的嫡幼子,也是極好的人選。
姜貴妃眼底閃過一抹滿意,不過,她也不是爲了家族利益而忽略親人的人。
她輕聲問道:“四娘呢?可心儀尉遲七郎?”
“嗯,自是喜歡的!”
王姮再次點頭,“這件事,是四娘主動跟我說的。她願嫁去輔國公府!”
國公府的貴公子,年齡相仿,容貌出衆,還一心一意的愛慕於她,就算姜思沒有那麼的愛,也會出於諸多考慮而做出選擇。
王姮沒有把話說的太透,聰慧的姜貴妃卻聽明白了。
姜貴妃沉吟片刻,說道:“既是要嫁入輔國公府,四娘也當有個體面的身份。”“這樣吧,我會請聖人下旨,給四娘一個誥封。”
到底是孃家的親侄女,又被女兒調教出來,還順利聯姻尉遲氏,完全值得讓姜貴妃出手。
姜貴妃可是後宮第一寵妃,她一人得道,本就該興盛整個姜氏一族。
姜貴妃也不是張狂的要給侄子高官厚祿,給侄女超規格的誥封,只是爲了成親時體面些,給個不高不低的封賞,聖人自不必說,就是前朝的御史,都不會彈劾。
“我代四娘謝聖人恩典,謝阿孃疼惜!”
王姮聞言,喜上眉梢。
她趕忙站起身,盈盈下拜,代替姜思行了跪謝大禮。
“起來吧!你這孩子,又不是外人,哪裡來的這些虛禮?”
姜貴妃笑罵了女兒一句,見王姮起身,回到座位,才又說道:“姜思的婚事定了,你呢?婚期定了沒有?”
“我可是聽說含章這些日子總往欽天監跑,是不是已經選定好了吉日?”
相較於隔了一層的便宜侄女兒,姜貴妃還是更看重自己的親生女兒。
且,女兒要嫁的人,可是樓彧樓含章。
聖人、太子,一對至尊父子都十分寵信於他。
現在樓彧沒有位居高位,不是不受寵,恰恰是聖人、太子的看重。
他們都是真心爲樓彧考慮,不願他鋒芒過露,更不想揠苗助長。
有聖寵,有能力,未來幾年、幾十年,樓彧終將會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之首。
姜貴妃沒有兒子之前,還不會太多的關注這些。
她一介寵妃,只需哄好聖人即可。
但,如今,她有了兒子,姜貴妃所思所求也就多了。
姜貴妃倒不是妄圖染指皇位,東宮何其穩固,姜貴妃當然知道,她絕不會生出不該有的野心。
她只是希望,兒子長大後,能夠有個好的封地,能夠得到龍椅上坐着的君王的寵信,做個逍遙自在的富貴王爺。
而這,不只是要看聖人的意思,更要有朝中重臣的幫扶。
很多時候,哪怕是天潢貴胄,都遠不如朝堂權臣更得君心、更有權勢呢。
她的皇兒運氣就不錯,未來姊夫就是未來權臣。
待他長大,有尊貴的皇家血脈,又有權臣姊夫的幫扶,日子定不會過得太差。
所以,跟王姮的“心有顧忌”不同,姜貴妃非常滿意、並無比堅持的要把女兒嫁給樓彧!
“阿孃就不要打趣女兒了!阿兄確實在選定婚期,初步擬定三月,具體的吉日,還未定下。”
王姮如實回稟着,提到具體吉日的時候,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無奈。
她敢打賭,依着阿兄的性子,他定會在欽天監選定的吉日中,挑選最近的日子。
“那就讓欽天監儘快選定,其實,婚事早已定下,早一日、晚一日,並無太大的區別。”
說到這裡,姜貴妃定定地看着王姮。
這孩子長着一副乖巧、甜糯的模樣,實則心有反骨。
她跟樓彧的各種作妖,姜貴妃身在宮中,亦有所耳聞。
“也就是從小的情分,含章愛她、惜她,這才百般縱容!”
“但凡換個人,都不會容許她如此頑皮、胡鬧!”
姜貴妃不止一次對聖人這般抱怨着。
她總在聖人面前“嫌棄”親閨女,可不是上眼藥,而是提前幫女兒辯駁,並努力爲女兒刷存在感。
女兒這個琅琊公主,本就是假的,沒有血緣關係,那就要多多的提及她,省的被聖人遺忘。
在京城,聖人的恩寵纔是最重要的。
只要聖人記掛,就算是假公主亦能成爲京中最璀璨的明珠。
姜貴妃是把聖人當成夫君的,是以,平日裡與聖人相處,總會說些家長裡短、養兒育女的瑣事。
聖人本就喜歡姜貴妃,做了皇帝后,高處不勝寒,也分外珍惜姜貴妃的“初心不變”。
聖人對李皇后,除了夫妻之情,還有對於姐姐的尊敬,以及合作伙伴的看重。
但,與姜貴妃相處,則是更爲純粹的男女之情。
兩人又有着十幾年的感情,如今相處起來,竟也有幾分老夫老妻的味道。
對於“老妻”總掛在嘴邊的王姮,聖人難免會生出親近之意,即便兩三年沒見,卻也沒有絲毫的生疏。
因爲王姮的所有糗事,她對樓彧的所有作妖,聖人都知道!
王姮:……所以,阿母,我也是您與聖人夫妻PLAY中的一環?
王姮的小吐槽,姜貴妃聽不到,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這孩子,就是這般頑皮。
“你呀,不能總仗着含章心悅於你就任性。既然答應了婚事,又出了孝,那就好好的待含章。”
夫妻亦是需要經營的,哪怕感情深厚,也不能只消耗、不培養。
姜貴妃在爲妻一道上頗有心得,否則,真當她十幾年盛寵不衰,靠得只是一副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