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律師這纔有些反應過來：“哦，確實，前幾天聽到有個什麼知名音樂人酒駕被抓了——好像還有篇什麼道歉信還是自白書什麼的，在微博上着實被轉發火了一把，好像比事件本身還火，還有人仿着這個文體。
好像是叫‘時至今日都是我咎由自取，錯就是錯，與任何人無關。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意外，是我長期以來浮躁自負的結果。其實我很感謝你們，讓我跌倒在今天，而不是在我造成更多危害的將來……’什麼的。”
至於後面的“我辜負了XXX，YYY，ZZZ，我的錯誤行爲不配得到原諒，我造成的傷害也難以彌補，但我想彌補，也必須去彌補”云云的話，因爲比較老套，文采沒那麼好，所以當然不配被只看過一遍的蔡律師記住。
但總而言之，這麼一個從來不關心娛樂圈的醜律師，都能記得這條新聞，看來這條新聞本身的堵漏和炒作效果是很完美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小許告訴了她一條更加可怕的事實：
“蔡姐，其實有小道消息說——嗯，我這個小道消息，是從師大那些跟虞美琴、丁理慧關係很好的人那裡，私下打聽來的。說高大鬆那篇道歉信，並不是他本人文筆，而是馮見雄代筆捉刀的——馮見雄聽說高大鬆是因爲跟他的女人談生意，酒桌之後出的事，怕影響雙方關係，所以當即接過了危機公關的事情，一氣呵成了這篇道歉信——可見馮見雄這人的危機公關能力、應急文筆能力、把握大衆情緒的能力有多好！
一個本來應該被唾棄的無行音樂人，被他這麼一篇沒有半句官腔的道歉信一烘托，那上就成了浪子回頭的有擔當文化人形象，甚至連您這種從來不關心娛樂圈的用戶，都有機會認識他、把車禍都打造成了炒作爆點——這個馮見雄的來事能力，該有多可怕！如果他真的拿出全力在背後力挺馬和紗，我覺得有點難辦呢。”
蔡律師不禁覺得背後有一絲寒意，卻騎虎難下。
小許反正是邊喝酒邊聊，也沒那麼多顧忌，便繼續把自己打聽到的猛料往外倒：“而且，我估計馮見雄可能比我們剛纔想到的還要可怕。你知道麼，高大鬆這個情況，醉駕還追尾，本來拘役三個月是不夠的。但是馮見雄方面立刻給他提供了同桌的證人證言，還幫他取證調了事發前的手機通話記錄、存留了一切有利證據。
根據當時醉駕發生前半小時的同桌人丁理慧證詞，以及高大鬆的手機通話記錄，可以證明：他在談判酒局結束時，並沒有立刻選擇本人開車酒駕離開，而是打電話叫了代駕。通話記錄裡甚至有這段錄音——誰也不知道爲什麼高大鬆打這個電話的時候，酒醉中不小心就摁下了錄音鍵。
丁理慧也說，他是在酒桌邊又等了20多分鐘、但代駕人遲遲未到，比預定接客時間晚了。然後高大鬆酒意繼續上涌，神志變得衝動，才堅持自己駕車回家……而偵查和監察部門，也是在瞭解了這些證據後，才認定其主觀惡性不強烈，相關部門才估計他有可能最終被輕判、不用有期徒刑的……”
蔡律師聽到這裡，被微微嚇了一跳：“你是想說……”
小許很是政治正確地否認：“我什麼結論都沒說！我只是還想告訴你事情的後續：聽說高大松本來是高幹學閥家族出身，看不起搞自媒體這個行當，所以當時才拒絕了丁理慧的招攬。
但是他被拘留、並且確信自己會留下刑事犯罪記錄污點、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再公職官媒得到指點江山機會後，態度就有所改變了。
後來，馮見雄作爲他的辯護律師、帶着丁理慧去看守所探監的時候，高大鬆就鬆口了，表示服刑結束後希望還可以按照原來的條件，加盟美慧文化，做‘奇葩說’第一季的主持人，並且希望有可能的話，將來還要在美慧文化的幫助下，發行一部個人網絡視頻脫口秀節目，最好能得到NICONICO視頻網的支持……”
蔡律師覺得自己整個人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難道，當時酒桌上讓代駕司機遲到赴約、誘使高大鬆酒駕入獄留下污點、斷了他在官媒出頭的前途，然後把他‘逼上梁山從賊’、搞網絡自媒體，也是馮見雄爲‘奇葩說’和‘美慧文化’佈局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馮見雄也太陰險了吧？我們在法律圈見過最黑最不擇手段的律師，估計也就這個檔次了。他真是今年22歲剛剛拿到證的新人？”
這番話她只需要在心裡腦補，並不用再說出來問小許。
小許連她剛纔的問題都不敢給肯定答覆，這個問題自然更加不敢揣測了。
但大家心裡明白就好。
一個財力過億、巧舌如簧到變態、心狠手黑、手眼通天往來無白丁、能把名人賣了還給他數錢的馮見雄形象，差不多已經在蔡律師的腦海中，成功勾勒了出來。
現在這麼一個人讓馬和紗故意激怒蘋果公司，拼了命地大包大攬把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推，逼着蘋果公司去告馬和紗——怎麼看都是一個可怕的陷阱吶。
可惜的是，蔡律師本身並沒有決定的權利。
她只是蘋果滬江派出的一顆棋子和工具，只有權利先期斡旋、蒐集相關情報和證據。即使敵人再囂張再大包大攬，最後打不打官司、和誰打官司，決策權還在拉蒙德先生那裡。
“如果拉蒙德先生真的決定放下身段，讓蘋果公司跟馬和紗個人打官司，大不了我不出面就是了，反正我在圈子裡資歷也不深，這個錢不能賺。”
蔡律師儘管非常憤怒於馬和紗嘲諷她醜，但她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以蘋果公司的大腕程度，那些30出頭的律師，確實只配做做發律師函、斡旋的事情，應訴自然還有更牛逼的律師來幹。
“我們把所有信息回報上去吧——關於馮見雄跟高大鬆、別的社會關係之間的糾葛，與本案無關，小許，注意工作方式，不要用這些垃圾信息去打擾上司。有些公司沒讓你做的事情，超額做了，是不討好的。”
蔡律師喝完最後一口酒，略有深意地軟硬兼施對小許說了一句。
“我知道。”小許微微有些受驚，表示雙方是同一戰線的。
這就是大公司病了，任何一個僱員，首先要強調自己的職責範圍。
當一些不在每個人明文的具體職責範圍內的棘手消息出現時，既然有可能吃力不討好，那就假裝沒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