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被爸爸這麼一說,垂下了頭。望着顧小西強行塞到她手裡的戒指,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東西值多少錢,但是看着做工,看着質地,她也知道不是她能想像的。
阿雲爸爸見她打消了念頭,這才放下了手,讓她回去等着。
顧小西被靳慕琰拉着,一路沿着路往海邊走,直到走到海灘上,他才停下。溫暖的海風攜眷着溼氣,撲面而來,吹得兩人的頭髮細細飛揚。
在燦爛陽光下,他溫雋的眉目卻交織着極盛的怒火,壓抑着極哀的無奈:“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想悄悄的走,是嗎!”
顧小西不明白靳慕琰爲什麼一下子那麼多事,揉着被他捏得發紅的手腕,一臉的憤慨:“你做什麼!我已經跟你解釋清楚我們的關係了,我想做什麼跟你沒有關係吧。”
靳慕琰努力壓制的怒火一下子燒了起來:“什麼叫沒有關係,既然你是我的弟妹,我就有責任把你帶回去,你不能走!”
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能感覺到顧小西的離開不是迴歸,而是真正的遠離他,遠離那個他已經不記得的靳家。
顧小西聞言,冷哼道:“不能?你以什麼資格來要求我!”
靳慕琰一愣,怒火卡在了臉上,上下不得。
顧小西繼續問道:“你不要忘記了,你和你的弟弟已經是恩斷義絕了,你能被他逼得墜海,還不惜拉上我陪葬。你以爲你回去,他能放過你!”
“我拉着你陪葬?”靳慕琰後退了一步,他不記得那邊風雲變幻,也不想去記得那些,可是聽着顧小西真的說出口,他還是無法坦然接受。
“對啊!”顧小西不顧他的難以置信,笑道:“拜你所賜,我從堂堂一個王子妃,變爲了如今的落魄平民。所以我對你已經沒有價值了,更對你想要影響的人好不起作用。趁着我們都還不想置對方於死地,還是各自分開得好。”
靳慕琰聽出了顧小西口中的恨意與委屈,可是他卻不願讓她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你不是要回我的弟弟那邊,是不是!”
顧小西微微一驚,沒想到他的直覺那麼準。但是已經到了現在,她也沒什麼可怕的。
“是,我不會回去。我不會回到一個已經放棄我的人身邊。”
靳慕琰聽了之後,微微擡眼,眼底清淺的劃開了一抹如水的光波。
“不過我也要提醒你。”顧小西沒看出靳慕琰的變化,低聲提醒:“不要回去,否則就是自投羅網,生死難料。”
說完,她準備走,李迦可能快要到了,她必須去外面等他。
靳慕琰卻再度拉住了她的手,使得她不得不再次停下。
“你還想怎麼樣?”她快沒有耐心了。
靳慕琰握着她的手心沁出了汗,胸口起伏着,像是在下什麼決心。
顧小西等了幾秒,見他沒什麼說的,反手就將他的手推開。
但是剛推了一下,還沒掙脫時,靳慕琰卻雙手齊上,一下子將她束縛在了胸前。
“你是不是也怕我出事?”
顧小西愣住,這句話從何說起?
靳慕琰卻有些激動:“我現在……現在已經沒有記憶了,我也不可能回到……你說得那個很危險的地方。所以……所以……”
顧小西聽得一臉莫名,望着靳慕琰由怒轉晴的臉,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靳慕琰想好了後路,將一直不敢直視她的視線一下子停駐在了她的眼睛,聲音一下子肅穆了許多:“我想跟你一起離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嗯?”顧小西反應不及,僵硬的看着他。
靳慕琰見顧小西愣住,神色還是有些忐忑,但是語氣卻緩和了許多:“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那我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無人可依的人了。而且如你所想,萬一我的那個弟弟知道我沒死,而我又不認識他,那我肯定就會死在他手裡。如果是這樣,我願意跟着你,不管去哪裡,只要你在就好。”
顧小西聽着他的解釋,雖然聽起來是沒錯的,可是她憑什麼要答應。
“我不想你跟着,更不想去哪裡都看到你。你不要忘記了,如果不是因爲你,我根本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靳慕琰愣住,望着她好半天說不出話。
“靳慕琰,你失憶了,這是老天給你的機會。你要留在這裡也好,要離開也好,你自己做選擇,但是一定不要跟我扯上關係。”
靳慕琰見顧小西要掙開她,眉目一沉,沒有再糾纏。反而在顧小西掙脫的時候,主動放開了手。
顧小西當作他是醒悟了,便頭也不回的往路上走。
但是還沒從沙灘走到路邊,就聽聞後方傳來了重物入海的聲音。心一緊,她立刻回頭,便見靳慕琰已經沒了蹤跡,只剩下海水不斷的翻涌。
她一慌,幾步往回走。望着不停翻涌着細浪的海水,她大聲喊道:“靳慕琰!”
海面沒有出現人影,也沒有看到痕跡。
“靳慕琰!靳慕琰!”顧小西更慌了,她雖然不喜歡他,但是卻不能任由他死而不管。
可是海面依然沒有迴應,除了海浪拍在岸上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靳慕琰!”她又喊了一聲,見還是沒動靜。這才一下子蹲到水下去看,她不懂水性,自然不敢倉促入水。
看了一下,發現什麼都沒看見後,她起身掉頭就往岸上跑。
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了一聲質問:“顧小西,你要不要我跟着你?”
顧小西聽聞聲音一下子收住了腳步,回頭看去,只見不曾漂浮過什麼東西的海面上,突然浮起了一道黑色線條。她鬆了一口氣,只要他還沒死,就好。
但是他問的話,還是讓她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先從海水裡出來。”爲了保險,她要求道。
靳慕琰卻不動,如同隨時會沉下去的木頭一樣浮着:“你先回答我。”
顧小西氣悶,她這輩子老是被人威脅,之前是靳廷森,如今是靳慕琰,真不愧是兩兄弟!
不過他不是靳廷森,她沒有必要心軟。
靳慕琰等了一會兒,聽不到顧小西的答案,他又低低的問了一句:“你要不要帶上我?”
聲音被海風吹送,落在顧小西面前已經輕不可聞。
他昨晚才發燒,如今又在海水裡泡着,這樣很不好。
可是被威脅的感覺更不好。
靳慕琰見等了一會兒,見顧小西還是不說話,自嘲的笑了一下,望着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喊道:“橫豎都是死,我自己解決了自己,倒也乾淨!”
顧小西聞言,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那條黑線一下子沒入了海水,倏地沒了蹤跡。
“靳慕琰!”顧小西急得又往海邊衝,大聲的喊他。
靳慕琰雖然以前跟她的確很不對盤,還幾度將她拽入了生死邊境,可是如今的他失去了記憶,失去了儀仗,沒了再和靳廷森對抗的資本。
而且他自己也說得對,如今的他什麼都沒有,如果靳廷森知道了他在這裡,肯定會殺了他,再順藤摸瓜找自己。
到那個時候,一切又會再度失控。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苦澀,不知道是爲靳慕琰的命運悲哀,還是爲自己始終無法跳脫這份牢籠而悲哀。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快出來!”
靳慕琰沉入了水中,聽聞顧小西叫自己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停下了。之後聽聞她的聲音隨着水波傳來,他得意彎脣,蹬水之後他就準備往上走,結果剛付出水面,腿就抽筋了。
他只得奮力往上撲,然後用力的揮着雙手。
顧小西聽聞四周有水聲,順着聲源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到不遠處濺起了一大朵水花。
“小……我……救……”靳慕琰的嘴因爲有海水不停的灌入,所以發不出聲音,字也斷斷續續的。
顧小西起初以爲靳慕琰是鬧着玩,但是等了一會兒後見他又要往下沉,這才往哪邊撲。
因爲心裡着急,也忘記了自己不會游泳,手腳並用的划過去。從後背伸出手勾住他的肩,一邊掙扎一邊用力的往回走。
拼了半條命纔將他從水裡撈出來。
上岸之後,她渾身無力的倒在了海灘上,任由海水一波接一波的拍着自己。
而靳慕琰的腿還在抽筋,他抱着腿,疼得呲牙咧嘴。
顧小西這才翻身看着他,見他不停的活動着腳,神色有些痛苦,立刻問道:“怎麼了?抽筋了?”
靳慕琰疼得直吸氣,答不出話,只能點頭。
顧小西見狀,立刻叮囑:“你先等着,我去找阿雲來。”
靳慕琰聽顧小西要走,立刻放開了手,伸出去拉住她:“你剛剛說的……讓我跟着你,是不是真的?”
顧小西下意識回頭,見靳慕琰忍住了疼,眉目肅穆的望着她,認真的確定答案。不自然的別開了頭,點頭道:“你沒聽錯。”
靳慕琰肅穆的臉色一下子放鬆,眉色飛揚了起來:“不許反悔!”
“嗯。”她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隨即見靳慕琰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問道:“你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