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你大爺!”
江漪胸中潮涌,俏臉微微發燙,姣好的眸子怒瞪着方子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方子觴咧嘴一笑,拍了下姜守中的肩膀,走出了屋子。
望着含嗔薄怒的美婦,姜守中汗顏道:
“我沒想着洞房啊,那些都是妖物。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先在這裡等着,還是跟我一起去殺新娘?”
“你去吧,我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或許是方子觴的調侃讓女人有些抹不開面子,也或許是真的累了,江漪將小狗抱在懷裡,淡淡說道,“你自己小心點。”
姜守中點了點頭,沒再勉強。
眼下他認爲幽曇的死亡性很大,其他新娘妖物都比較好對付,不擔心會有新的危機。
姜守中跟着方子觴來到就近的一間婚房前。
屋內燭光如霧,籠着一抹纖細剪影。
姜守中準備上前撕掉門上帶有“囍”字的封條,卻被方子觴攔住:“臭小子你還真準備去洞房啊。”
姜守中說道:“把封條撕了,只要我們不進去,裡面的新娘自然就死了。我之前在外面,就是這麼弄的。”
“這裡的新娘妖物可不一樣。”
方子觴對着封條啐了口唾沫,笑道,“你若真把封條給撕了,想離開溫柔鄉可就難了。唯一殺她們的辦法,就是……當採花賊。”
採花賊?
姜守中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大漢直接破窗而入。
姜守中連忙跟了進去。
與外面那些婚房不同的是,屋內並未出現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女孩,唯有那身着紅妝的新娘,孤伶伶地靜坐在牀前。
在方子觴闖入後,新娘聲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尖叫。
緊接着,新娘的脖頸竟以一種極爲怪異的方式開始緩緩伸長。
須臾間,便足有兩米多長,好似一條從黑暗深淵中探出的巨蟒,扭動着身軀,張牙舞爪地朝着方子觴發動了迅猛的攻擊。
方子觴對付這些妖物看起來輕車熟路,敏捷地側身閃避,輕鬆躲開新娘的攻擊。
與此同時,他左手迅速探出,手指於劍身上一抹,朝着新娘的頭顱砍去。
噗——
新娘頭顱被砍下。
幾乎在頭顱落地的同時,桌上那支燃燒着的紅色蠟燭也瞬間熄滅。
“這就完了?”
看着方子觴將新娘的屍體如扔破布般踢到一旁,姜守中詫異問道。
方子觴從懷中掏出一塊布,仔細地擦拭着劍上黏膩的黑色血液,說道:
“看起來幽曇是真的死了,否則這些新娘妖物不會如此孱弱。事不宜遲,你往東邊去,我朝西邊行,先將這些新娘妖物盡數解決了再說。”
言罷,他身形一閃,撲向了隔壁的屋子
姜守中見狀,也不遲疑,走向另一間婚房,學着方子觴的模樣,直接破窗而入。
屋內新娘的面容慘白如紙,嘴脣卻被塗抹得鮮紅欲滴,像是剛吸食過鮮血一般。
姜守中剛站穩腳跟,新娘妖物便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嘶吼,以極快的速度朝着姜守中撲了過來,雙手如鉤,指甲又長又尖。
姜守中手中長劍一抖,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長劍很輕鬆的刺入了新娘妖物的頭顱,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慘叫聲中,新娘妖物變成了一具屍體。
姜守中瞥了眼新娘屍體,繼續前往下一個屋子。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姜守中便輕鬆清理完了東側屋子裡的新娘妖物們。
然而當他回到原處,卻不見方子觴的蹤影。
這讓姜守中不禁有些奇怪。
畢竟以方子觴的修爲,以及方纔對付新娘妖物時所展現出的嫺熟經驗,理應早早解決完纔是。
此刻卻遲遲未歸,莫非有什麼變故?
想到這裡,姜守中不再遲疑,沿着向西的路徑快步尋去。
沿途經過的幾間屋子皆是一片漆黑,靜謐無聲,從門口望去,隱約可見新娘妖物的殘軀,有的甚至已被殘忍地扯成了好幾塊。
行至一間婚房前,姜守中腳步一頓。
屋內雖燭光已滅,但藉着微弱的月光,他分明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入耳中。
聲音細細簌簌,仿若啜泣,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陰森詭異。
姜守中手握長劍,小心翼翼邁進屋子。
待他適應了屋內的黑暗,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不禁愕然。
只見方子觴正蜷縮在角落裡,緊緊抱着一具已然腐爛的屍體,嗚咽地哭泣着。
這怪異場景讓姜守中愣在了原地。
什麼情況?
莫非這具腐爛的新娘屍體,就是方子觴曾經的妻子?
姜守中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暗自猜想。
就在這時,方子觴卻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猛地低下頭,竟朝着懷中的屍體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一邊瘋狂地撕咬着,一邊哭罵道:“賤人!賤人!還我的夫人!你們可不是無辜的人,你們是害我妻子的幫兇!”
緊接着,方子觴猛地站起身來,揮舞手中長劍揮舞,對着屍體便是一陣亂砍。
轉眼間,屍體便被削成了一堆碎渣。
姜守中滿臉驚愕與疑惑地看着眼前情形,完全不明白對方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中了什麼邪?
“方老哥?”
姜守中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方子觴身體如同陀螺般猛地一轉,血紅的眸子瞪着姜守中。
未等姜守中有所反應,他竟雙手持着重劍朝姜守中劈砍而來,大罵道:“媽的!連你也害我夫人,是嗎?”
姜守中一驚,急忙閃躲:“方老哥,是我!”
對方置若罔聞,瘋狂劈刺。
姜守中側身避開一記橫斬,咬了咬牙,趁着方子觴攻擊時露出的一絲空隙,腳下發力,迅速欺近方子觴身前,朝着對方的腹部轟出一拳。
方子觴被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擊中,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
在地上掙扎了好一會兒,方子觴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如醉漢似的踉蹌走了幾步,又用力拍了拍腦袋,似乎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
過了片刻,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守中身上時,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皺眉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把東側的那些新娘妖物給斬了!”
“我已經處理完了。”
見方子觴恢復了清醒,姜守中鬆了口氣,上前緊盯着對方問道,“方老哥,你沒事吧,是不是中邪了?”
“什麼中邪?”
方子觴一頭霧水。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打量着姜守中,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你小子已經把東側的新娘處理完了?”
“對。”
姜守中點了點頭。
方子觴“哦”了一聲,擡手擦了擦臉上還未乾涸的血跡,恍然道:“差點忘了,是我幫你殺的,你小子欠我人情。”
說罷,他也不等姜守中迴應,便自顧自地一邊低聲自言自語,一邊繼續朝着下一個婚房的方向走去。
姜守中站在原地,緊皺着眉頭。
此時的他已經明顯察覺到,方子觴很不對勁,感覺腦子有問題。
姜守中跟在方子觴後面,輕聲問道:“方老哥,你覺得,你夫人真的復活了嗎?”
然而這話卻好似點燃了火藥桶,方子觴猛地轉身衝到姜守中面前,一把揪住其衣襟,殘餘着血紅的眸子充滿殺氣: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真以爲我夫人死了?”
姜守中沒料到對方反應這麼大,正要開口說什麼,方子觴卻放開了他,低下頭嘿嘿笑了起來,喃喃道:
“沒關係,沒關係,因爲你沒有見過,所以你不相信……你們都不信……”
他轉身,拖着重劍走向下一間婚房。
當西側的最後一位新娘妖物被斬殺後,卻並沒有如方子觴之前所說那樣,出現祭祀之地。
“是不是還需要等一會兒?”
姜守中問道。
“不對……不對……”方子觴緊皺着眉,搖頭說道,“正常來說,祭祀之地的入口就會打開,怎麼會沒有呢?”
他檢查着一間又一間屋子,到視線落在江漪所在的屋子後,眸中陡然綻出精光,“是了,還有一間婚房!”
說着,便要提劍過去。
姜守中一驚,急忙攔住他:“那是我們剛纔所待過的屋子,裡面並沒有新娘妖物。”
“哼哼,未必。”
方子觴擡了擡下巴。“不信你看。”
姜守中疑惑擡頭,卻愕然看到屋內無端亮起了一團閃爍搖曳的燭光。
與此同時,窗紙上映照出一道婀娜多姿的剪影。
那熟悉的輪廓,分明就是江漪!
江夫人!
姜守中面色驟變,生怕對方危險的他急忙朝着屋子疾馳掠去。
幾個起落便來到了屋前,屋內的景象卻讓他微微一怔。
只見江漪安然無恙地坐在椅子上,懷中還抱着小狗,正閉目休憩。
而屋內,也沒有燃燒的蠟燭。
“怎麼了?”
江漪睜開雙眼,蹙眉問道。
姜守中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下來,說道:“我以爲你遇到危險了。”
見姜守中一副慌張的模樣,江漪黑白分明的美麗瞳眸滴溜溜一轉,歪着千嬌百媚的小腦袋,打趣道:“就這麼擔心我啊。”
姜守中沒心思跟女人談笑,神色凝重道:
“我們已經解決了所有的新娘妖物,但祭祀之地還是沒有出現。”
江漪眨了眨眼:“會不會那個姓方的在騙我們?”
“老子可沒功夫騙你們。”
方子觴走了進來,眼神兇狠而凌厲,直勾勾地盯着江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冷地說道:“還有最後一個新娘沒殺,殺了她,祭祀之地自然就會出現。”
“最後一個新娘?”江漪不解。
姜守中看着方子觴眼中的殺意,不禁惱怒道:“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沒看到她是活生生的人嗎?”
這時候,江漪才明白對方口中的最後一位新娘,竟是她。
方子觴雙手握住劍柄,身上粘稠的黑血滴答落在地板上,冷冷說道:
“我們方纔所殺的那些新娘,曾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也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不殺她們,我們就沒法救自己的親人。”
姜守中擋在江漪面前,淡淡道:“我覺得你應該先清醒一下自己。”
“滾開!”
方子觴揮舞重劍劈砍而來。
洶涌的劍氣仿若實質化的利刃,呈扇形朝着姜守中席捲而去。
姜守中也懶得再與方子觴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擡劍擋開對方的攻擊,施展出追風步,如之前那般一拳轟擊在方子觴的小腹上。
後者倒飛出屋子。
姜守中跟着掠出屋子,劍指着方子觴:“或許,我不該信你。”
方子觴站起身來,擡手擦了擦嘴角,啐出一口帶着血絲的唾沫星子,指着窗戶:
“你以爲我在騙你嗎?她從被墳主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經是新娘了!”
姜守中轉身看向窗戶,神情愣住。
只見屋內,紅燭搖曳生光,昏黃的光暈閃爍不定,將江漪的美麗剪影映照在窗紙上。
此刻的她,竟宛如一位獨守閨房的新娘。
然而,當姜守中從屋門的方向望向屋內時,江漪卻還是那個熟悉的江漪。
她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懷中抱着小狗。
一切看起來都與往常並無二致,屋內的陳設也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
姜守中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對江漪說道:“江漪,你出來。”
江漪心生疑惑,但還是起身朝屋門走去。
而就在她的前腳即將邁出屋門的那一刻,突然,一股極其灼熱的燙意從她的腳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女人好似全身被烈火包圍,灼燒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江漪!!”
姜守中慌忙跑進屋子,抱住了女人。
在遠離了屋門之後,那股灼燙感才緩緩退去。
江漪的身體依舊在不停地發抖,臉色變得慘白至極,原本嬌豔欲滴的嘴脣此刻也失去了血色,乾裂而蒼白。
屋外的方子觴低沉喃念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女之將嫁,紅妝披霞。汝身既嫁,魂縛於斯。守此空閨,待郎歸期……羅帶輕解日,方解咒中枷。”
方子觴微微擡起頭,眼神飄忽,繼續道:
“現在信我了吧,她已經成爲了這裡的新娘,已經成了這間屋子的主子。時間久了,她自然而然會變成妖物。
想要解脫,只有兩種方式。要麼殺了她,要麼……與她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