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在山中不自知

遼東

“我要不行了。”

眼前白茫茫的大地和漫天的大雪融合在了一起,黃石一腳深一腳淺地挪動着,柺杖不停地跳動,他雙手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它,不讓柺杖逃離掌握。寒風吹得黃石几乎睜不開眼,但是他鼓勵自己堅持下去——一個村落馬上就會從眼前的白幕後透出的。

“我不行了……”

飽滿的積雪撲面而來,黃石的眼皮緩緩落下,切斷了這景象。當只有一片漆黑時候,他感到柔軟的大地托住了他的身體,臉上傳來的清涼似乎一下子帶走了他滾燙軀體上的疲憊。

……

“爸爸媽媽,”出發前黃石正坐在飯桌前和父母吃飯,嘴裡還塞着飯菜:“我和幾個朋友出去玩幾天,嗯,是去外地旅遊。”

……

莫名其妙的爆炸,白光,真是耀眼的白光。

……

“萬曆年!有沒有搞錯啊,還是孤身一人,”黃石啃完揹包裡最後一袋生蝦片,然後努力讓自己入睡,“睡着了就什麼也不用想了,明天再說明天。”

……

“……天上的星星分成不同的星座,每個人都有一個星座在保佑他……”黃石口若懸河地講着,手裡還擺弄着一張紙,上面用圖案把星星包裹了起來,看到主人不再坐得筆直,他深受鼓舞地用力把紙抹平一些。

“嗯,有意思。來人,給這位先生十文錢。”

“謝謝老爺。”把錢小心地收到懷裡以後,黃石把紙疊成四四方方的一塊,使勁按了按上面的皺紋。

走出門的時候,黃石回頭向送他出來的老家奴稱謝時,老人懶懶地揮了一下手,就要進去,或許是因爲年歲大了,他在臺階上絆了一個踉蹌。眼疾手快的黃石連忙攙住他,微笑着說道:“大爺,要小心啊。”

老人並沒有道謝,而是沉思了一下,甩開了黃石的手臂,嚴肅地對他說道:“年輕人,趁着年輕應該去幹點正經事情。纔不會讓祖宗父母蒙羞。”

微笑凝固在黃石臉上,他深深一躬到地:“謝老人家指點,小子謝過了。”

……

“老人家,給一口東西吃吧。”

被攔住的人冷冷看了一眼乞丐的身材,一聲不出就走了。

“大爺,給一口東西吃吧。”

看到來人停下了腳步,黃石振作精神又說了一遍,拼命對着面前的男子擠出笑容,對方也衝他笑笑,掉頭離去。顧不上收起笑臉,黃石又膝行幾步哀求起另一個路人。

半塊窩頭被他一口塞到嘴裡,嚥下去以後黃石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這猛烈的動作招來了一聲劇烈的呻吟,上午被幾十個乞丐敲打的地方全被撞到了,可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躺着,黃石悲憤地回憶他這幾天和丐幫弟子們的衝突和失敗的入會企圖:“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我本來可以當上幫主的……”

……

蹲在牆角的黃石正在吃他偷來的雞,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底下應該還有看家鵝留的痕跡。亂蓬蓬的頭髮已經遮住了眉毛,赤裸的小腿上滿是疙瘩和燎泡。

“赤腳醫生,我沒有鬍鬚,大戶人家也不會讓這身衣服進去。農家倒是讓我進去,不過如果不是我一身的疫苗,恐怕也早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沒有路引,什麼地方也都不要我,我不可以做教書匠,我也會算賬,會打算盤,只要給我一天兩頓飯和一個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吃完了東西的黃石用手拼命抹了抹嘴,鼻尖非常癢,他狠命地抓着,直到刺痛取代了瘙癢,他跳起來喊了一聲“操,疼死老子了。”然後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挑了一塊地方擦了擦手,用撿來的繩子捆住了破爛的鞋子。

“要是我會西班牙語就好了,現在可是萬曆四十六年,沒有會英語的傳教士啊。也不在北京,老子怎麼去教堂蹭飯啊。”

……

“你確定?”問話的人揚起了眉毛,語調擡得高高的。

“我願意出力氣,但是我不買身。”雖然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到隨時能掉下來,雖然臉頰已經深深陷了進去,黃石這句話說得仍然中氣十足。

“隨便你,下一個。”

聽到這句話,他只有轉身離開。

“那漢子,後面還有些剩飯,你可要吃?”

聽到這句話,黃石馬上掉頭磕了一個頭:“大爺長命百歲。”

“你這漢子當真有趣,竟然寧可當乞丐。”管事的笑罵了幾句,他老婆剛剛給他添了一個兒子,就用東家的剩飯替自己兒子積點德吧。

……

“每個自由人都是他自己的君王。”

最後一絲閃光熄滅以後,黃石的世界就徹底化爲虛無了。

雪花飄落在他身上,手中的木棍也掉在了一邊,風不斷地吹白這具軀體,讓它漸漸融入周圍的世界,在萬曆四十六年正月的遼東,廣寧柳河已經是銀裝素裹。

(全書完……估計會被讀者罵死)

……

舊被子蓋着躺在牀上的人,下半身還加了一張破褥子,躺着的人露出的一張臉像死魚般蒼白,喉嚨有節奏地嘯鳴着金屬一樣的聲音。

病人才發出了一聲呻吟,竭盡全力把眼皮扯開了一條縫。

“你醒了嗎?”

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黃石的眼皮再次沉重的落下,重新進入一片黑暗中……

“你醒了嗎?”

這次的聲音是從耳邊響起的,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的黃石也轉動不了頭,張開嘴想問話,但是隻發出一些嘶啞的呼吸聲。接着就感到有一些液體被倒了進來,雖然他嘗不出味道,但是知道肯定不是水。又一次沉睡過去前他只搞清楚一件事情——我還活着……

眼睛可以睜得很大,全身的疼感也立刻涌了過來,黃石眼珠子轉了幾圈,一張很破舊的牀,隨着胳膊的挪動開始發出嘎吱聲。鼻子下面的被子發出一股酸酸的氣味,但並不是很刺鼻。隨着他轉動脖子,眼前出現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是男孩子吧。”黃石眨眨眼想看得清楚一點兒。

一個很秀氣的男孩子正和他對視,黑色的眼球一瞬不瞬地望過來,尖下巴,高鼻樑,前額上的頭髮還微微有一點兒卷。

孩子看了他一會兒就跑開了:“我去給你拿藥。”

這是一間小屋,似乎是整個房子的前庭。

藥端過來以後,孩子開始喂他,“我爸爸把你從雪地裡撿回來的,我媽媽給你熬的藥。”

“謝謝。”雖然古人云大恩不言謝,但是這個時候黃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睡的是我的被子。”孩子用賜予者的驕傲語氣說道。

“謝謝。”這次黃石是帶着一絲微笑進行的感謝。

“我去叫媽媽。”

沒過多久,一直努力擡頭的黃石就看見一個婦人跨進了門檻,雙手還在圍裙上搓動着。很快她就走到牀邊,盯着黃石的眼睛看良久——明亮而沒有絲毫混濁眼睛,她出了一口氣:“小哥是哪裡人?”

“我是河北天津人氏,流浪到這裡,多謝大娘救命之恩。”這個婦人看上去足有四十五了,黃石今年也不過二十二,覺得這樣的稱呼正好。

衝着黃石毫不躲閃的目光,婦人說道:“小哥先休息吧。”

“大娘,我身體還好,不需要給我熬藥了,熱水就好了。”他來到這個時代後,也算當過兩天赤腳醫生,所以對藥品的價格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且未來的醫學知識說;肺炎什麼草藥也沒有用,不是肺炎開水和維生素就夠了。那婦人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過了中午,一個老漢和兩個青年回來了,也來看過了黃石,衣着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大明軍戶,顯然是剛剛下操回來。

隨後的幾天,每天黃石都得到了一些粥和醃菜。那個孩子也每天都端來一碗藥,眼巴巴地等黃石喝完了以後,就搬過一個凳子坐下來聽故事。雖然長時間說話讓大病初癒的黃石感覺很疲勞,不過他覺得這是目前他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的唯一方法了。

引子

(筆者按,補上修改後的舊版序章,和內容關係並非很大,不看也可以。)

“終於成功了!!”某qq羣中一片歡呼聲。

在隱藏在地球的火星人(女)和天頂星人(男)的幫助下。雲聚在sc論壇的時空穿越衆,製造出了靠史前能源發動機提供動力的時空之門,這是一個可以把人傳送到任意平行時空和任意時空的偉大科技發明……

“我宣佈,天變行動開始”馬主席豪邁地一揮手,南山委員長頭一個站起來鼓掌。

臺下瘋狂喝彩的人羣中,有一個叫黃石的年輕人,他早聽說這是一個雙向門,因此抱着去免費旅遊一番的心態報了名。

計劃的第一步:劫持瓊州海峽的一條商船,作爲物資儲備倉庫;

第二步:通過雙向門開往明末,奪取海南作爲基地;

第三步……

“把雙熊內褲旗插滿整個宇宙!”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響徹着在天際間:“坑黨萬歲,閹黨萬萬歲,設定黨永垂不朽!”

被狂熱者包圍的領袖其實只是二代目,興奮的人羣沒有注意到遠處一個陰森的身影,號稱退出挖坑、太監和設定的前任黨魁嘴角露出一絲冷笑:“I——will——be——back.”

……

黃石原本並非很符合要求,馬主席審查着黃石呈上來的表格時,覺得他可能的長處有隻有兩點:一,苦練大字十五年;二,身高一米八五,體重近一百公斤。

“明朝的人都是用沙土和草紙練字,這個傢伙練了十五年大字,估計用掉的紙張明朝一百個書生也用不起。再者到了平均身高一米六的明末,這個傢伙還可以拉出去嚇唬人。算了,多他一個也不多。”天變行動總設計師馬主席如是想。

“你的學歷纔到中專,太差了吧,不懂冶金也不會育種……這樣吧,我們要穿越到崇禎二年,你去熟讀明末的歷史好了。”

“多謝馬主席,你是我在sc最敬佩的人!”黃石笑嘻嘻地離開了。

雖然馬主席很滿意天變計劃的總體進度,但是隨着日子的臨近,似乎有一種說不清的預感在他心頭徘徊,他忍不住再次向天頂星人覈實:“你確定是一個雙向門?”

“確定。”

“我們會到達崇禎二年。”

“絕對沒有問題。”

“是集體穿越,絕對不會有人落單到未知的時空。”馬主席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了。

“萬無一失。”

於此同時,正在採購旅行包的黃石打了一個噴嚏。

……

“南山委員長,你親自帶人去劫持海船。”

“您就等着看好吧,馬主席。”

地球公曆2009年9月18日下午1時整(爲了“就要發”的好口彩),sc“天變”行動開始……

當日晚間的海南新聞:“十數名匪徒意圖劫持瓊州海峽上一條貨輪,被聞訊趕來的公安幹警制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

2009年9月18日,北京時間12:00,時空之門爆炸,製造者兼操縱員——火星人和天頂星人當場斃命,數百穿越者因爆破被捕,其餘數百人被製造出來的時空漩渦吸入……時空之門的道標指向崇禎二年元月一日,所以大部分人着陸時間呈以崇禎二年爲頂點的正態曲線分佈。

歷史的車輪正在瘋狂的轉動,因爲某個時空銀河系太陽的第三衛星的一個粗製濫造的時空裝置發生大爆炸,該裝置在很短時間就把數百人送上百個時空的不同階段。所以這上百個時空的歷史都要重新演繹。自感負擔加重的輪子罵了一句街,不顧疲勞繼續瘋狂轉動。

同時空的故事:(因果關係不可改變)

龍空的某教主事先得到消息,也成爲時空偷渡客。作爲穿梭在原來時空而非平行時空的旅人(時空之門爆炸了,歷史車輪隨即分派穿越者的着陸地點),他回到1911年的中國東北方向某山脈中(改山脈曾一度被稱爲鹿鼎山),教主的滿身王霸之氣和該處滿清龍脈發生劇烈衝突,大爆炸後龍脈、滿清氣運和某教主玉石俱焚……同年,辛亥革命爆發,北京王氣黯然收……

總之,“風起”和“逆風”更新不了是有原因的。

還是同時空的故事:(隕石遁)

一個女人的哭喊聲:“親王,別人都是因爲養不活才放棄,而你是養孩子就爲了掐死他。”

“這裡太平坦了,”男人若有所思地說道,在瘋狂的女人撲上來之前,他大喝一聲:“神說——要有光。”

億萬光年的距離被召喚聲輕而易舉地撕裂了——祥瑞的火焰從天而降,通古斯大爆炸就這樣發生了。煙塵散去後男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女人只聽到那回響在巨坑中的渾厚男音:“隕石就是我的力量!”

平行時空一的故事:(懸浮在時空中的中學課本)

歷史學家注意到,大明從崇禎二年開始,出現了驚人的技術和工業成長,當時的帝國首輔光榮偉大正確,他的思想千年不衰,首輔大人對宇宙定律和科學技術預言家一般的直覺更令人驚歎,他寫下的物理、數學、化學著作到千年後還是帝國中學課本。

到大明文化十年,大明帝國的領土已經擴展到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向其他宇宙的移民試驗也開始謹慎地進行。科技支持人類進行安全和對過去沒有任何影響的時空旅遊,遺憾的是,由於不明原因,在崇禎二年前後五十年,時空旅遊總會失敗,大明傳奇首輔的崛起之路也因此無法被觀察。大明文化十五年,勇氣和崇拜促使一個大明火星省歷史教授和她的男友——大明天頂星記者結伴再次試圖到崇禎二年見識一下夢幻般的首輔大人,好記錄他的傳奇經歷。

不幸,他們旅行社計算機上的盜版操作系統在穿越的一刻發生了非法操作,兩人被錯誤地送到了一個未知時空,該宇宙大明已經在崇禎十六年,也就是三百六十多年前滅亡。他們通過該宇宙地球上原始的計算機網絡在一個簡稱sc的bbs結識了一羣夢想穿越的網友。

火星省教授利用他卓越的火星曆史知識,在天頂星男友神鬼莫測的家電維修技術下,和這些原始人共同努力,建造了一個新的發動機和史前能源發動機,並設定時空道標爲地球公元2007年9月18日至大明崇禎二年元月一日。

雖然出於工作需要,火星人和天頂星人把他們所知的一切宇宙定律和科學技術都介紹給一個人並讓他幫忙打下手,但是由於根深蒂固的對於原始人的輕視和無恥的實用主義,他們給了他一套完整的中學物理、數學、化學課本,而沒有介紹他們所知的宇宙歷史,他們更不知道給他們一直打下手的那個人的姓名和他們尋找的那個偉人同名同姓……而這個打下手的人穿越到的時空場也發生機率爲10的負十億次方的異常波動,使得這個宇宙在空間座標地球附近,時間座標崇禎二年左右,時空旅遊必然失敗……

平行時空二的故事:(天變即將更新,敬請期待——by楊公公)

時間,孔子逝世後2403年,地點,北京歷史博物館,老師正在向一羣小學生介紹一尊雕像:“小朋友們,這就是我國著名改革家、政治家、科學家楊某,他身殘志堅,推翻了封建專制制度,建立了中華共和國。他的功績改變了中國傳統對宦官的輕視、敵視……唯一遺憾的是,他聲稱要寫的自傳‘天變’,終其一生也只寫了第一章,雖然他幾十年如一日的說要更新,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不是公公”,老師念着雕像下面一排字:“楊公公彌離之時仍然反覆唸叨的話,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們高歌奮進……”

平行時空三的故事:(詳細的歷史請看早慢熊所著的“新順”)

程系衣衫襤褸,時空之門的大爆炸幾乎把他薰成崑崙奴,確定沒有同伴之後,他嘆了一口氣,決心去最近的城市看看能不能找一份賬房之類的工作……與此同時,一個書生正在米店轉悠,來到這個時代十年了,他還是沒有找到一條致富之路,問題是家裡的老婆還要吃飯啊,“早某熊”這個書生想起十年前穿越時空之門前的網名,熱淚盈眶,“冰箱、空調、網絡和我最熱愛的設定,就這樣離我而去了麼?我挖的‘第二次對抗’、‘克林姆林宮的狼人’、‘射柳人生’等等等等還沒有填。(筆者按,希望他記得)”

平行時空四的故事:(廣州種馬傳說)

據說,一個男人一滴精液中精子可以讓全地球女性懷孕;據說,所有人的祖先都指向一個女性。以上都是據說,但是我們知道一個事實,地球大明萬曆十五年出現的他,魅力橫掃亞非拉,成爲全球男性共同的祖先……極度色情,少兒不宜,滿18歲可在該宇宙圖書館察看,看完後必須接受強制洗腦。“我曾經有一個名字:文特斯,我的力量就在於我從不填坑”種馬留下的這句話成爲不解之謎,讓無數有志成爲種馬的男性思索一世,抱憾終生,死不瞑目。

平行時空五的故事:(免費文明的驚歎)

這個時空中已經達到共產主義,一切都是免費的,因此不同時空的穿越者幸福地生活着,他們往往訴說着收費時空的奇聞來引起原居民的驚歎:

“我見過義務制小學收費”

“切,我見過社會主義國家房屋收費”

“切,我見過醫院找要病死的人收費”

“切,……”

……

“我見過非色情網站註冊也要收費”一個sc論壇的老人說。

“啊……”這個人贏得了一致的驚歎。

時空觀測者敬告:欲知以上某些故事詳情,請訪問http://sonicbbs.eastday.com/index.asp(放心,現在註冊已經不收費了,如果時間不算錢的話)和http://forum.dragonsky.net/(坑黨基地)

……

平行宇宙之女王猜想:(女王+雄性對手+女王防身術後對手+數字導致的戰爭+毀滅)

猜想表述:把女王到達過的宇宙定義爲女王數列時空,對任何一個n屬於女王數列且n大於0,都有1+n+n+1+1(簡寫式)。

舉例,n=1,獨狐某女王穿越到女王數列時空1,降落地點有1只看門狗,意欲對女王不利,被女王用女子防身術,不,女王防身術太監化,女王用海量數字說服(繞暈?)村幹部,發生一場鬥毆,汽油桶戰爭,大爆炸,村莊毀滅,女王利用大能在大爆炸前到達女王數列時空2;n=2,一個女王,降落地點有兩個北極熊意圖對女王不利,被女王用女王防身術太監化,蘇聯領導人被女王用海量數字說服(繞暈),一場大戰,大爆炸,歐洲毀滅,女王大能脫離去另一時空。嗯,n=3,一個女王,三個世界拳王在降落地點,意欲對女王施暴,女王防身術,三個世界太監拳王,海量數字,西方某國領導人,世界戰爭,核戰爭,大爆炸,世界毀滅,女王大能脫離;……女王數列時空10,1個女王,10個在降落地點的霸王龍,女王防身術,10個霸王太監龍,海量數字,一個恐龍領袖,一場戰爭,小行星,大爆炸,毀滅,大能;……數列100,100個超級賽亞人,女王防身術,100起賽亞人離婚案,海量數字,星系戰爭,大爆炸,毀滅,大能,n+1;……n=1000,神上神,女王防身術;神族絕後,數字,神戰,爆炸,毀滅,n=n+1……

幾百個平行時空中無數可歌可泣的史詩層出不窮,歷史的車輪不得不辛苦的轉動,現在要講的是平行時空n的故事——也就是黃石的故事:

外傳:

《國史記,太祖實錄》

“太祖承天啓運肇紀立極睿聖通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定業弘儒拓疆高皇帝,諱石,字意嵐,姓黃氏,其先祖世家河北。高祖諱世仁,妻楊氏,夢神人入室而拜,九叩方起,遂有孕,二十一月乃育太祖。是時,天呈九彩,地發洪音,獸贊人語,鳥出鳳鳴,紅光滿室,異香贏溢。

太祖儀姿雄傑,志慮遠大,廟算無漏,人莫能測,發聲若雷,不怒自威,週歲能書,睹記不忘。幼時每與鄰家童子嬉,皆末敢仰視。太祖嘗高踞於上,令羣童子以臣禮見,其氣栩栩然龍虎也。遇異人,大驚,言乃天子氣,何繞此兒?高祖心有所感,語異人幸無泄,其拜太祖者三,退而不知所蹤。”

第一節

真該好好感謝張叔

把黃石檢回來的老軍漢姓張,他有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的名字起得非常有時代氣息,分別叫:有弟、又弟、再弟。

神靈大概聽到了老張的祈禱,所以一口氣賜給他三個兒子,不過老張把小三起名“再弟”顯然是過於貪心了。看來神靈也有些生氣了,沒有送來更多的孩子。

老大、老二已經從軍,張再弟年紀還小,不過作爲大明軍戶子弟的,士兵的宿命在他出生時就已經註定——如果黃石沒有穿越的話。

在老張的引薦下,萬曆四十六年二月,黃石也投軍當兵,總算有了一口飯吃。

到了七月,又是老張給了贊助,加上他幾個兒子的幫忙,黃石終於蓋好了自己的小屋,還得到了這半年一直在用的舊牀和全套舊被褥。裝上門板後,老張的小兒子——張再弟蹦蹦跳跳地從家裡拿來了鞭炮。

張家的小兒子已經被黃石用各種各樣的故事徹底收服了,黃石泡了那麼久的論壇,真本事沒有學到什麼,雜學倒是收集了一肚子。現在張再弟因爲年齡還小沒有從軍,所以總是有時間崇拜地圍着他打轉。

鞭炮聲中,黃石撫摸着嶄新的大門,貪婪地嗅着大門上新鮮的木料氣息。從今天起,黃石就不再是一條喪家之犬了,就算再遇到飢寒,他也不會不知所往了。

晚飯還是照例回老張家吃,爲了幫黃石添些傢什,老張的大兒子——張有弟賣了他的腰刀。添了傢俱以後,多出來的錢老張婆娘割了二兩肉,炒了一盤肉絲,也算是替他慶祝喬遷之喜。

本來黃石想用老張家的碗筷瓢盆,把那些新的東西留下,但是他們堅持說家裡如果全是舊東西不吉利。此外老張的婆娘還給黃石的新居上了三保險,從廟裡請了一個木雕的菩薩,找一個遊方道士買了一把木劍,最後還在城隍廟裡拿回一口袋香灰。

“石頭啊,現在就差一個女人了。”耳邊才響起這句話,黃石就感到有一隻大手狠命地拍到自己的背上,嘴裡正在咀嚼的食物一下子噴回了碗裡。

正埋頭扒飯的黃石猝不及防,好懸沒一頭扎到碗裡,他嚥下口裡剩下的東西后擡頭回答:“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等發了餉先還張叔你錢纔是。”

只見老張不以爲然地擺擺手:“不着急,今年還不了明年還,你還不了你兒子還我兒子好了,我們兩家要作很多代的鄰居了。”

黃石也明白,在明朝從了軍就是上了賊船,子孫後代算是全貢獻給大明天子和朝廷了。如果自己轉世到明初,那麼自己的後代估計還真是要和老張家做幾百年鄰居了。

坐在右邊的老張大兒子也連連點頭,“不錯啊,石頭,趕快找個婆娘生個孩子吧。你歲數也老大不小了。”

不等黃石回答,對兒子發言很滿意的老張就推開了飯碗,先用一聲咳嗽吸引過幾個人的目光,然後伸手指了指站在牆邊的大兒媳,笑容可掬地對黃石說:“要是她能生個兒子,你將來把女兒嫁給我孫子就好了,你不用給嫁妝了,我也不會給彩禮的。”

苦笑不由自主地爬了黃石滿臉,媳婦都沒有,還女兒呢,這老張想得還真是長遠啊:“一定,那是一定的了。”

看到老張的二兒子也吃完了飯,黃石趕快緊把碗裡剩下的糙米一口氣全塞到嘴裡,一邊嚼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我吃好了。”

“你們來吃吧。”隨着黃石、老張和他的老大、老二離開桌子,老張的婆娘帶着張再弟還有她的大媳婦走過來坐下,也開始吃飯。張再弟抓起筷子就開始挑剩下的肉絲,他嫂子先給婆婆盛了飯,然後再給小叔子的碗裝滿。

回到家裡上了門閂,黃石摸着黑蹭到了牀邊,掀起被子躺下,在一片寂靜中漸漸進入夢鄉,他睡着前已經是熱淚盈眶。

從軍好幾個月以來,除了一身軍服什麼也沒有發下來過,第二天一早黃石和往常一樣,舞着自己那根粗木棍去出操,路上還拌了幾個美猴王的造型自娛自樂一番。

下了操以後黃石又舞着它跟老張一家回去吃午飯。飯後抹完嘴就出去砍柴,不過晚上黃石把東西揹回來以後,老張的婆娘說什麼也不肯白白留下了,她硬塞給黃石一個銅板,說明天開始,這些都算她代買的,還說舊斧子老張也讓送給他了。

接下來六個月的生活如同湖水一樣沒有絲毫波瀾,每天黃石就進行着出操、吃飯、砍柴、吃飯、睡覺這樣周而復始的生活。事實證明這些新傢什留給黃石家是糟蹋了,一直到過年他也沒有動過火,年夜飯都是去老張家混的。

老張拒絕了他把新鐵鍋什麼的送回來的提議,理由是將來黃石成親時,家裡都是新東西顯得氣派,不然到時候還要再花錢添置,沒有哪個姑娘肯用別人家的舊東西的。老張最後重申了一遍要求:就是將來把女兒許給他孫子就可以了,雖然黃石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哪裡。

經驗是容易得到的,但是體格上的優勢是先天的。黃石作爲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的青年,吃的是肉蛋,喝的是可樂,黨的關懷讓他有了一米八五的高大身材。

雖然穿越後吃了不少苦,但是普遍幼年缺鈣、缺維生素的明朝人民只有一米六的男性平均身高。無論是骨骼強度還是器官發育都不能和現代化的四有新人比。

到泰昌元年爲止,黃石打的柴頂得上一般兩個人那麼多,偶爾還能捕捉到些小獸。這些優勢和他的身材帶來了不少魅力,一些家中有成年姑娘的軍戶也向黃石暗示過,對於他這樣有前途的青年,彩禮減半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幾吊錢雖然現在還拿不出,但也並非是一個很可觀的數目,依照黃石目前的情況看,幾個月內就可以湊夠這筆錢,只是他另有打算罷了。

此外,黃石其實還能寫一手好字,畢竟現代化社會紙張是容易獲得的。而黃石原來的愛好就是寫大字,還曾在業餘比賽中得過獎。

明朝的書寫紙張價格還是比較昂貴的,黃石在新社會用掉的紙張,放在這個時代至少要價值幾百兩銀子。明朝刻苦的讀書人還是更傾向於用樹枝和沙土練字,天天在白紙上圖圖畫畫,此時就是對於豪門也不是非常輕鬆的負擔。

這個長處黃石暫時還不敢顯露出來,因爲在平均識字率不到百分之一的封建社會,識字是過於醒目的特點了,更不要說寫得一手好字。

他曾經偷看過幾個私塾先生的筆墨,放在二十一世紀那種字只能被稱作不堪入目。這讓他想起後世書法家對先賢的那種謹慎的敬仰。比如書聖王羲之,他開創了一個流派,這種宗師的地位固然無可動搖,但是如果掌握了更多資源的現代書法家自稱寫得還不如書聖,那纔是對不起書聖。作爲業餘書法愛好者,黃石的字不敢說多麼出色,但肯定比絕大多數明朝知識分子強不少的。

這也是黃石心中對古人的看法,如果後世子孫比華夏先賢更差,那不但不是推崇古人,而是讓祖先蒙羞。抱着這種想法,他決心在這個時代趕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天啓元年正月二十四日,午後黃石又冒着風雪去砍柴,斧子昨天才去陳鐵匠那裡磨過,所以他今天干得很輕鬆。揮動斧頭的時候,他不禁想起昨天的事情來,臉上頓時浮起了帶着得意的微笑。

陳鐵匠有一個剛年滿十七的女兒,昨天黃石在鋪子裡面等着的時候被她老子招呼出來端水,當時他就覺得那女孩的表情有些不對,等大姑娘回去後,王鐵匠不漏痕跡地誇獎起他閨女如何勤儉,還說看相的講他女兒有生兒子的模樣。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黃石立刻就明白了,感情讓女孩出來轉一圈是讓自己相親呢,接下來王鐵匠就開始稱讚其黃石本人了。因爲身高的關係,才幾個月他就混上了排頭兵,馬上就有可能晉升果長。王鐵匠的意思就是,一個聰明人不僅僅關注眼前,也很注重未來,要是一個年輕人很有上進心,能給他女兒一個好依靠,那彩禮拖幾年付清也不是大問題。

當然不是大問題了,王鐵匠生了三女兒和一兒子,怎麼可能有任何問題?說到底老張就吃虧在這上面了,給前兩個兒子起名字叫:有弟,又弟。結果天從人願地一個女兒也沒生出來,現在爲二兒子的婚事傷透了腦筋。

加上未來幾個月的收入,黃石有信心攢下一小筆錢,這樣老張家的老二也就能有了着落,但是一想到明年的歷史,他胸口就騰起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到頭來終究還是一場空啊。

這個念頭一起,滿滿的幹勁就從黃石身上流走了。隨便收攏了今天的收穫以後,黃石早早踏上回家的小道。走到林邊的時候,突然看到的一個很奇怪的景象吸引住了黃石,他靠近準備仔細看看的時候聽見了一聲大喝。

“別動我的鳥!”

第二節

這聲大吼讓黃石立刻轉過了身,聲音是一個氣喘吁吁的青年發出的。看上去他也就是二十歲上下,鬍子沒有幾根,頭上頂着一個發灰的鹿皮帽子,裝束似乎是個獵戶家的兒子。

青年獵戶憤憤地跑過來,等他看清了黃石一米八五的身材後,臉色登時顯得有些不安。

黃石友善地笑了一下:“這是你的鳥?”

雪地裡矗着四個鳥身子,一個個屁股朝天,兩腿挺得直直的,長長的細脖子直直地插向地面,腦袋埋在雪地裡。

青年嗯了一聲“是”,看着黃石的眼神不停地變換。黃石仔細看地上的那些鳥,它們的脖子伸到地上的一個坑裡,還發現周圍地上還有幾個小圓洞,只是不很顯眼剛纔沒有發現。

黃石觀察完後發現哪個獵戶子弟還在掃視自己,就衝着他友好地笑了一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青年於是繞過黃石,向那幾個小號“鴕鳥”走了過去,蹲下把幾個傢伙一個個拔出來,順手擰斷它們的脖子。

老張家又是好久沒有吃肉了,看到這小鳥黃石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小哥,我能用柴火和你換兩隻鳥麼?”

獵戶沉思了一下:“可以。”

說完他就扔了兩隻過來,然後低頭翻看黃石腳下的兩捆木柴。他用力壓了壓一捆柴,還扯去了幾片殘存的葉子,看來是已經挑好了。

“這叫什麼鳥?”黃石掂了掂手裡的鳥,兩隻差不多有一斤重。

“叫傻半斤。”獵戶把木柴抗上了肩,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青年走遠了以後,黃石蹲下來檢查了那幾個沒有捉到鳥的坑,每個裡面都有幾粒米,用手裡的死鳥探了一下洞的深淺,“正好。”分開掂了一下兩隻鳥,重量也差不多,他喃喃自語:“果然是傻半斤。”

從第二天開始,再去林子砍柴的時候黃石就帶上了張再弟,而老張家的晚飯上從此多出了燒鳥肉,他的積蓄也以更快的速度增加起來,半個月後還給張再弟買了一雙新鞋,這小子現在也有權力比母親和嫂子先上桌吃飯了。

過了二月以後,收穫漸漸少了起來,黃石估計是野地裡的食物漸漸多了起來,一點兒小米誘惑不了獵物了。

張再弟因此變得很煩躁,他總是耐不住性子,隔三差五就要跑去幾個挖坑的地方看看。但是他越頻繁地檢查自己挖的坑,收穫就越少。黃石說了兩次也沒有什麼效果,最後也懶得管了。

今天張再弟又跑了好幾趟,這次去了許久還沒有回來,就在黃石打算放下斧子過去看看的時候,聽見一陣爭吵的聲音從那個方向飄來。

趕去過去的黃石看見張再弟和一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再定睛一看,原來對方正是那個傻半斤。

看清黃石面孔以後,傻半斤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憤怒地指指張再弟手裡的獵物和地上的幾個坑:“這是我出來的辦法,你偷偷學我挖坑。”

“辦法都是造化的,誰用了就是誰的。”黃石嬉皮笑臉地說,認出了傻半斤以後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黃石來了以後張再弟就不吭聲了,他偷偷繞到傻半斤身後。聽黃石說出這種無賴話後,張再弟一拳就猛地打在傻半斤後腦。

正在尋思如何反駁的傻半斤慘叫了一聲就抱着腦袋倒在了地上,張再弟揀起一根樹枝就沒頭沒腦地打了下去,同時還大罵着:“讓你想主意,讓你挖坑!打死你這個坑王!”

突如其來得變化讓黃石也愣住了,轉眼間傻半斤就被張再弟抽得滿地亂滾,黃石才猛然醒悟:“住手,小弟快住手。”

被黃石扶起來的傻半斤滿臉憋得通紅,手揮舞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接着狠命跺了幾下腳,恨恨地看了黃石一眼,還是沒有吐出半個字。張再弟冷眼看着他,樹枝在左手上輕輕地拍打着。最後傻半斤泄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撫摸着自己的痛處。

“這樣吧,小哥。”趁傻半斤舔傷口這幾分鐘裡,黃石分出了半捆柴火,他把這些遞給了傻半斤:“以後每天小哥都可以來這裡拿些走,算是我給你的賠償,如何?”

傻半斤狐疑地看了黃石的臉幾眼,剛伸出手就聽見張再弟惡狠狠地哼了一聲,連忙又把手縮了回去。黃石回頭瞪了張再弟一眼,把木柴塞到了傻半斤懷裡。

傻半斤委屈地抱着木柴:“好,就這樣說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現在傻半斤顯然很清楚眼前誰更不好說話,所以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警惕地看着張再弟。

黃石拍了拍傻半斤的肩膀,把他的視線拉回來:“當然,我們也算認識了,這位小哥怎麼稱呼?”

“我叫趙慢熊!”傻半斤自豪地報出家門,還不忘了補充一句:“常山趙子龍的趙,快慢的慢、狗熊的熊。”

黃石把名字記在心中:“嗯,原來是趙小哥。小哥好本領,我叫黃石,叫我石頭就可以了,這位張小哥叫再弟。”

趙慢熊反覆唸了兩遍這名字,點了點頭:“嗯,石頭老哥,張小弟,我記住了。”

既然認識了,黃石就拉着趙慢熊說起了話,一邊還把乾糧分給他吃,順便打探起爲什麼坑越挖越多,逮住的獵物卻不見長。

趙慢熊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是亂轉着眼睛在緊張地進行思考。黃石看不是路數,就加了一句:“我別的沒有,就是有着一膀子力氣,到時候趙小哥籌劃,我來挖,獵物平分如何?”

“天氣暖和了,坑住的傻鳥自然少了!糧草少的時候傻鳥們才容易往坑裡面掉,”黃石做出保證以後,趙慢熊馬上換上一幅這你都不明白的表情,他的經驗顯然很豐富:“挖坑不能只想着一種獵物,要不停地變換模式,改變誘餌,這樣才抓得多,坑得好。”

果然是深謀遠慮,在心裡讚歎了一下趙慢熊的挖坑技巧後,黃石又笑着說:“多謝指教了,這樣吧,以後我們一起砍的柴也分三份,你拿一份。”

“好,一言爲定。”趙慢熊立刻表示同意,同時機敏地掃了張再弟一眼。那孩子看黃石話已經說出口了,也就無奈地不出聲反對了。

以後的日子裡,黃石的小隊伍就變成了三個人,這趙慢熊力氣不大,但是足智多謀,小坑陷鳥,大坑捉兔。不時還能想出些捕魚的辦法。他自己還設計了不少挖坑的工具,一個個也確實都很好用。

得到的獵物黃石分作三份,大家都滿意高興。趙慢熊建議過斷時間開始挖大坑,當然也要深一些,這樣才能坑住大傢伙。對這樣的挖坑熱情和雄心,黃石也是很佩服。

張再弟對趙慢熊卻不是很滿意,他覺得雖然趙慢熊出的主意不少,但是主要的力氣活都是黃石承擔的,所以每次平分收穫的時候他總是要冷嘲熱諷幾句。

背地裡,張再弟也總是想少拿些,他不止一次地向黃石表示,自己和黃石平分收穫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二月底,陳策總兵帶着名震天下的四川白桿兵,去增援瀋陽前線。他們從柳河經過的時候,圍觀的軍民中也有黃石。看着一排排走過的士兵臉上或驕傲或自豪的神情,他心中盡是悲哀和憐憫,明知這些看到的年輕士兵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一萬具現在還活力充沛的軀體馬上就要變成屍身枯骨,可是黃石什麼也做不了,想象着這些川軍將士告別家鄉的父母妻小,在親人的擔憂和思念中從萬里外趕來這遼東,再看着他們整整齊齊從面前經過,走向命中註定的未來。

嘹亮的鼓聲且行且遠,路邊的人羣也漸漸散去,只有黃石還呆呆地望着那飛揚的塵土。

穿越者的眼睛看透了歷史的迷霧,他感覺自己彷彿站在雲端,注視着後金六千正黃旗的先頭部隊越過逢集堡,朝着瀋陽疾馳。他彷彿聽到了瀋陽城門被奸細打開時,尤世功總兵那悲憤的吼叫。當幻想到利劍抹斷咽喉的那一剎那,黃石的身體也哆嗦了一下。

這哆嗦一旦開始就再也止不住了,他的腦海中還印着剛走過去的那些面容,今夜這些人還會和妻兒在夢中相會吧。一個月以後,這些現在還活生生的士兵就會被幾倍的後金鐵騎重重包圍,黃石知道他們會緊緊靠在一起,並肩舉着長矛對抗衆多的騎兵,直到努爾哈赤調來火炮把他們轟成肉醬。

想到這裡的黃石已經閉上眼睛沉浸在幻覺中,雙臂不知不覺地舉了起來,彷彿也是那些勇敢的士兵中的一員,在和不存在大敵作着生死搏鬥。猛然,背上被人砍了一刀……

拍肩膀的是老張的二兒子張又弟,他詫異地看着驚的汗流浹背的黃石,也愣愣地退了一步:“石頭你怎麼了?”

胸膛裡的心臟幾乎要蹦出喉嚨,從幻境中被驚醒讓黃石几乎窒息,張開嘴半天后才擠出聲音:“我沒事,張兄弟有什麼事情麼?”

“都走遠了你還看什麼啊,快回去吧,家裡該開飯了。”

第三節

走到了老張的家門口,黃石才感到心臟漸漸平穩了下來,但是那種瀕死的感覺揮之不去,吃飯的時候他完全心不在焉,老張一家奇怪地問了他好幾次,也只得到哼哼哈哈的敷衍。

“我知道,我知道”張又弟盡力展示着他的大嗓門:“一定是看上誰家姑娘了,犯相思病了。”

這話引起了一片笑聲,桌子旁邊的兩個女人也笑着附和,還有名有姓地舉出了幾個名字。黃石叼着筷子頭還是沒有搭腔,嘴裡還在無意識地嚼着東西,他們的聲音就慢慢小了下去,張又弟也尷尬地摸摸鼻子,沒有繼續取笑下去。

“我吃好了。”黃石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魂不附體地離開了老張家。

回到家中躺下的黃石半天也沒有睡着,感到歷史的洪流正尖叫着撲過來,要把他撕成碎片,一想到整個鎮子會被烈火焚燒,熟悉的鄰居會被屠刀砍成肉塊,黃石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些人不像今天走過去的那些士兵,他們在黃石心中都是血肉豐滿的人。

鎮裡雜貨鋪老闆狡猾的笑容出現在黃石眼前,每次討價還價慘敗之後,這種表情都會浮現出來;左手隔壁前篇一律的抱怨讓他不勝其煩,你們兩家的婆娘爭端跟我訴苦有什麼用處?幾個有兒子到了成親年齡的家庭把自己當作績優股,這些家庭的幾個姑娘總投過來羞澀或者大膽的目光。

最後是恩人一家的面龐,老張飯後滿足地打着嗝;主婦不停地嘮叨着鹽又漲價了,小心地拔下鳥毛;大兒子總是在碗裡留一塊肉,直到看着老婆夾到嘴裡才轉過頭來聽大家胡聊;老二嘴頭上總是掛着別人家的一個女兒,私下聽說黃石贊助他點錢的計劃後,先是無力地謙讓了幾句,然後一個勁地嘟嘟兩家世世代代都是好兄弟。

“我沒有力量保護你們啊,”無奈的話語打破了屋內的寧靜,雙手背在腦後的黃石大睜着眼睛,奇怪怎麼突然發聲說出了心中的想法,“現在我只能想辦法讓自己逃命。”

三月底,壞消息接踵而至,瀋陽、遼陽相繼失陷,十幾萬遼東軍全軍覆滅。廣寧全軍大譁,在周圍人們的一片恐慌混亂中,黃石面不改色地接受了這個現實,照常砍柴打獵,這種混亂的情況導致衆人無心工作,正好讓他小賺了一筆。

後金軍沒有像大家擔心的那樣乘勝來襲,遼東巡撫王化貞大人也很快就開始在廣寧集結軍隊,不到一個月,大家的生活就恢復了正常,黃石處變不驚的表情更是給街坊鄰居留下了深刻印象,老張一家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毛文龍應該已經被推薦給了王化貞,他正在夢想着有一天能封侯,而他的進攻慾望也很和王化貞的胃口,還有兩個月就會派他向遼海出發。在幾年內,這支不到二百人的軍隊就會發展到近十萬。所以只要趕上這次出兵,那麼憑藉歷史知識,三年內我應該做到參將的位置,五年內我可以做到副將。”

又一次盤算了脫身計劃以後,黃石長出了一口氣,他的逃生計劃就是跟上毛文龍的軍隊,後金席捲遼東的歷史他還是知道的。而穿越前對明史的突擊讓他記住了毛文龍這個名字。

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老張的兒子帶走幾個,老張那麼大歲數了,肯定是毫無辦法可想,只能希望他自己逃過這場戰火。但是他的三個兒子,黃石很希望能統統帶到未來的東江軍中去。

第二天下操的時候,張又弟跑過來和黃石一起回鎮子,一看到滿臉的神秘就知道他又有什麼故事要講了。

“石頭,你聽說程將軍帶兵度過遼河了麼,不知道這次如何啊。”

這個月王化貞又派出一隊廣寧軍去襲擊後金領地,黃石估計是凶多吉少,所以他很明確地表示他根本不看好這次進攻。

張又弟似乎有些不同意見:“程將軍那是我們廣寧軍的好漢,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薩而滸戰役後連續的慘敗讓遼軍士氣低迷,爲了振作士氣,遼東巡撫王化貞不停派出小股部隊跨過遼河去偷襲,結果一場接一場的慘敗讓軍心更加低落,黃石默默地盤算着,什麼時候能借助毛文龍的機會逃離這即將淪陷的土地。

吃午飯的時候張家又爲這個問題爭論一番,張有弟也是支持他弟弟的看法,程將軍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漢。黃石懶得多說,表達清楚自己的看法後就埋頭吃飯。倒是張再弟和他兩個哥哥爭論起來,還鬧了個臉紅脖子粗。

黃石帶張再弟上山勞作的時候,他還在憤憤不平:“黃大哥說的當然不會有錯。”

“嗯。”黃石懶得理他。

“我大哥、二哥都不曉事。”張再弟又補充道。

“嗯。”

“對了,我和他們說起老趙的事情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趙慢熊在張再弟嘴裡變成了老趙。

“哦。”

“我娘說我不曉事。黃大哥是想把老趙本事學全了,然後再踢開他單幹。”張再弟激動地嚷嚷起來:“我說不是這樣,我娘還笑我小,讓我多學多看。”

“哦?”這個話題讓黃石有了興趣,他知道未來幾年的災難,所以也沒有長久的打算,倒是沒有利用完趙慢熊就甩的打算,想不到老張婆娘已經給自己的行爲定性了:“你是怎麼想呢?”

“黃大哥不是總說人要守信麼?”張再弟自信滿滿地說道:“我自然知道黃大哥不是那種人。”

接下來的一路黃石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張再弟又說了些什麼,到了林子裡也沒有發覺前面的吵鬧,還是張再弟提醒了他。

有三個也是獵戶打扮的人正在和趙慢熊喊着些什麼,還推推搡搡的看起來很不友好。

黃石皺着眉頭走過去,攔在了他們中間;“你們是誰,和他有什麼事情?”

三個獵戶看面貌似乎是三兄弟,其中最年長的瞄了黃石一眼:“你又是什麼東西,這裡沒你的事!”

黃石臉頓時沉了下來,他正要開口回敬,三人中看起來最小的那個就爆發出淒厲的一聲嚎叫,原來張再弟已經繞到了他們側面,一斧子背掄在了他腿上。

不動手是不可能了,小張下手顯然夠毒,被他陰的那個人就沒有站起來過,兩個一米六的明朝獵戶也被黃石几拳就打翻一個,他接着就撲向和張再弟纏鬥的最後那個傢伙。

等三個人都倒下後趙慢熊立刻大喊起來:“停手,不要再打了。”

黃石倒是住手了,張再弟卻是不肯,剛纔黃石來幫忙前他也結結實實地吃了幾下,此時他正在踢回來。

趙慢熊一邊叫着:“別打了。”一邊繞過去扶另外兩個躺在地上的人。

張再弟又踢了幾下也解氣了,喘着粗氣就要退下來。說時遲,那時快,趙慢熊一個箭步就衝上去把張再弟緊緊抱住,衝着那人喊道;“還不快走。”

三個人連滾帶爬地溜走後,站在一邊把全過程看了個清楚的黃石忍不住大笑起來,“趙慢熊你這是玩什麼呢?”

趙慢熊也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先是衝着張再弟謝道:“張小弟可算是替我出氣了。”

“他們敢罵黃大哥,真是活膩了。”

那三個人果然是三兄弟,也是趙慢熊同村的獵戶,用趙慢熊的話說就是三個無賴。趙慢熊心靈手巧善於製作各種陷阱,還自己設計製作了不少好用的工具,可是父母早亡又是孤身一人,這三兄弟就總欺負他。

“偷學了我不少本事,還強搶我的獵物和工具。”趙慢熊憤憤地說:“不給他們就打人。”

“真是無賴。”張再弟說着就往地上呸了一口。

黃石古怪地看了張再弟一眼,又看了趙慢熊一眼,總覺得這話有指着和尚罵禿驢的嫌疑。

趙慢熊一看黃石的臉色就登時醒悟:“石頭大哥就很仁義,分東西的時候總是很公平,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次和你打架不是想搶你的東西。”張再弟並不笨,他聽了之後也不好意思起來,撓着頭說訕訕地說:“是你對黃大哥太不客氣了。”

“知道,知道。”趙慢熊看起來很大度,笑着揮揮手錶示他根本不在乎。說到自己的看法,趙慢熊認爲得罪這些無賴是不可以的,但是也不能太軟弱可欺。所以長久以來,他也幫那三兄弟作些東西,但是一直拿捏着分寸,保證不太多免得刺激了他們的貪婪之心。

“我讓石頭大哥作的捕獸夾子是我改良的,今天被他們看見了就要搶走。”趙慢熊在地上畫了幾個圈,想了想擡頭對黃石說:“石頭大哥能不能再作幾個,我想晚上給他們送去。”

“憑什麼。”張再弟激憤地嚷嚷起來:“這種人見一次打一次。”

趙慢熊沒有理張再弟,而是面衝着黃石說:“我想石頭大哥一定同意。”

“爲什麼?”

第四節

“有了你們幫忙,我已經不怕他們了,現在應該是他們害怕纔對。”趙慢熊說着又在地上畫起了圈,“但是我想,他們如果存心和我們搗亂,破壞我們的陷阱和夾子,對我們沒有好處。”

“他們敢。”張再弟掄了掄手裡的斧子。

“我們辛辛苦苦勞作是求財,而打人是不能換錢的。”趙慢熊平靜地說着:“我一直認爲聰明人是從來不會忘記他們的目的的,而聰明人的手段都是爲了目的服務的。”

黃石輕輕地鼓掌:“說得好。”

受到這個鼓勵,趙慢熊又說了下去:“他們今天收到的惡氣也總要發泄,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想象,他們一回想起今天挨的打就會越發憤恨,要給我們搗些亂。而送他們幾個夾子,他們回想起來的時候,就馬上能聯想到這幾個夾子,就會有一種:‘算了,反正我們也沒有很吃虧’的念頭。”

打一巴掌給一個棗,還有樸素的心理學,黃石第一次鄭重地注視着趙慢熊這個年輕人,而趙慢熊也微笑着看回來。

天啓元年四月

程將軍的噩耗很快又傳回了廣寧軍,還是一敗塗地,出去的五百人逃了一條命回來的不過十幾個。

再過了幾天,遼東巡撫王化貞的新命令傳達了下來,在柳河衛出操的時候當衆宣讀,其中就有黃石。廣寧軍即將再次出動部隊進攻後金,這次領兵的大將叫毛文龍,新任廣寧軍遊擊。聽到這裡臺下的士兵已經開始小聲議論,毛文龍的名字大家誰也沒有聽說過。

不管不顧士兵的反應,宣讀命令的掌號官還在上面高聲朗誦着命令,臺下議論紛紛的人羣中,只有黃石一個人凝神靜氣,屏住呼吸地仔細聽着命令。遼東巡撫要廣寧軍各部勇士踊躍報名,因爲遊擊毛文龍剛剛得到任命,還沒有本部士兵。但凡報名參加這支軍隊的士兵,王化貞表示會不吝重賞。

再往下說的東西黃石已經聽不進去了,身上的血在沸騰着,雙拳握得緊緊的,指甲已經陷到了肉裡還不知道。難以抑制的激動讓他全身開始抖動,心中澎湃的感情幾乎要讓他叫喊出聲:“毛文龍,毛文龍,沒錯,就是這個人,我邁向榮華富貴的第一個臺階啊,終於出現在了我面前。”

下操以後,黃石就衝到軍曹那裡詢問具體的安排,使出全身的力氣纔不讓自己的聲音有絲毫的顫抖。軍曹確認了黃石的說法,出兵的大將就是毛文龍,至於來歷麼,軍曹含含糊糊地指說他很有能力,然後就急不可待地指出這次待遇很優厚。

聽着喋喋不休的軍曹講道每個士兵有五兩銀子的安家費,還能得到過去十個月的欠餉,黃石很明白他的算盤,柳河衛願意從軍的士兵越多,這軍曹能夠趁機揩到的油水也越多,至於毛文龍是不是像他嘴裡所說得那麼英勇善戰,軍曹是一點兒也不在乎的。

晚飯上黃石企圖說服老張一家投入毛文龍軍,聽完後老張半天無話,“以往王大人派出很多隊官兵去偷襲建奴的地盤,有去無回。”停頓了一下,老張加重了語氣“從來沒有回來的,聽說建奴都是騎兵,箭無虛發,現在但凡有口飯吃的士兵,肯定不會去跟毛大人或者其他什麼大人去送死。石頭,不要爲了幾兩銀子送死。”

“我想,這筆錢雖說不多,但可是快錢,到時候機靈一點兒就是了。頂多十幾天的工夫就能回來,再說,據說這次還要發下武器,又要上戰場,到時候賣給陳鐵匠,轉頭說丟在戰場了,也能用幾兩銀子吧。”黃石還是不肯放棄。

“終歸是賣命錢,現在又不是說活不下去了,每天下了操,去打打零活,柳河衛不比廣寧,周圍就有林子、有河,摟兔子打鳥,捉寫魚蝦,又不跟別的衛那樣餓肚子,逢年過節,領了賞還能吃頓豬肉,我看你不用拼這個命。”

知道老張已經無法說服,黃石只好自己去軍曹那裡報了名。幾天後毛文龍下令報名的勇士赴廣寧集結,同時軍曹也通知黃石去領七兩五錢的折色和二兩的本色——安家費和部分欠餉。給了軍曹好處費以後,他帶着五兩多銀子和二兩本色去老張家告別。除了二兩銀子外都交給了老張婆娘,藉口是請她幫忙趕出些換洗衣服,乾糧行囊。

晚飯吃得很好,有就有肉,這次老張嘴裡的毛文龍簡直成了武曲星下凡,黃石見到應該被安慰的人反倒來安慰自己,心中慘然的同時只有一個勁地灌酒。老張察言觀色,以爲黃石擔心有去無回,他加倍賣力地說些俏皮話、葷段子,飯後還一直送黃石到門外。

“天啓三年日本畏懼明朝威勢,釋放琉球國王歸國,如果善加利用就可以奪取此地,東江軍正好有水師能夠利用,毛文龍也很缺錢。天啓四年鄭一官和荷蘭人先後到達臺灣,之前那裡還是無人開發的處女地。然後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會發生矛盾,正是進軍南洋的時機。嗯,只要能在之前混到足夠高的地位,那麼一步步應該是天衣無縫吧。”

到廣寧餉張元祉千總報道後,黃石變得異常沉穩自信,感覺沉甸甸的灰暗命運和死神陰影正被他遠遠拋開,他琢磨着一定要把張再弟拐騙到毛文龍軍中去。

不管老張怎麼想,他們一家留在柳河的下場黃石無法預料,把這個孩子帶走總是有備無患。俗話說,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啊。

“明天下午全隊出發,我反正要回一趟柳河拿東西,正好晚上騙張再弟,明天早上帶着他來投軍,老張也沒地方找我們去。此計甚妙。”盤算完通篇計劃的黃石當即去向張元祉千總請假,他已經被任命爲親兵,這小小的方便想來張元祉也不會拒絕。

得到了准許的黃石正打算出門,忽然見到一個將領撩帳入內,金盔銀甲,虎目銅須。張元祉見到來人以後跳了起來,跑下帳中拱手彎腰:“屬下參見大人。”

見來人不怒自威,氣勢逼人,張元祉又以下屬禮參見,想來定是毛文龍無疑,黃石當即也躬身行禮:“屬下拜見大人。”

第五節

來人看到黃石魁梧的身材,眼睛也是一亮,躬身行禮的黃石感到目光圍着全身轉了幾圈,就聽到高聲讚歎:“好個漢子,真壯士也。”

“元祉啊,此人是誰?”

“是屬下新收的親兵,名叫黃石。”耳邊傳來張元祉恭敬的聲音。

“這樣的好漢做親兵,真讓本將羨慕啊!”

低着頭的黃石又聽見來人的嘖嘖讚歎聲,那將軍還走到一邊又看了看,黃石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姿勢。

“元祉,本將甚是喜愛此人,你可願意割愛?”

“大人有命,屬下怎敢不從,黃石你還不快謝大人擡愛。”

當毛文龍的親兵當然比做張元祉的強,黃石按耐住高升的喜悅,朗聲回答:“多謝大人錯愛,屬下一定粉身碎骨相報。”

“好好,你起身吧。”

黃石又謝了一聲,起身時那將軍已經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只聽張元祉陪笑道:“大人軍務繁忙,今日怎麼到屬下這裡來了。”

“本將今日趕回廣寧時,聽說王大人要遣爾等出兵,所以本將來你這裡瞧瞧,看有什麼問題沒有。”

“大人放心,屬下這裡一切安好。”

“元祉你不要自稱屬下了,現在你是毛文龍的屬下了,被他知道了,本將面子也不好看。”

張元祉聽了又是一躬身:“大人永遠是屬下的大人。”

將軍聽到這話笑了笑,目光又轉到黃石身上,聽到這裡他早已經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只聽那個將軍說:

“黃石,對吧?你聽好了,本將是廣寧遊擊孫得功。”

跟着孫得功回到廣寧的時,黃石已經失落落魄了,現在跟着的傢伙是什麼貨色他不是完全清楚,但是他隱約記得一年後這大漢奸會出賣明軍,招來沙嶺慘敗。

歷史上關於這場屠殺的記載是:屍骨堆積如山,幾十年後都沒有能收完。

孫得功對黃石倒是不錯,他不但立刻賞了五兩銀子,還給他在廣寧城中安排了一個臨時住宅,雖然很小,但是傢俱一應俱全。聽說黃石沒有家眷後,孫得功還表示只要他好好幹,這些都完全不用擔心。

第二天,黃石奉命去拷問一個後金細作,但是這廝經不住拷問,什麼還沒說就死在獄中了。孫得功也沒有責備,只是讓他以後小心。

黃石隨後請假回柳河搬家,他的出現讓老張一家大吃一驚,因爲昨日毛文龍的軍隊已經出發了,他們都以爲黃石跟着離開了。

老張的婆娘從裡屋拿出了一沓新作好的衣服:“石頭啊,我還說你怎麼不來取東西就走了,昨天我讓小弟給你送過去,他等了你一夜也沒有見你回來。”

等黃石講完自己的奇遇後,老張和三個兒子臉上都露出羨慕的神色,那五兩銀子也被不容推託地塞給了老張,用黃石的話來說,就是以後不愁沒有銀子花了,這點小錢也算是聊報深恩了。在老張家最後的一頓晚飯上,黃石感覺到他很渴望自己以後能提攜一下他的兒子們。

提攜他們幹什麼,去做漢奸麼?黃石苦笑着答應了,想來做漢奸也比死了好。現在自己和孫得功已經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總算是擺脫了死亡的陰影,也算是達成了一半的目標,他自我安慰說,這樣也不錯,至少能保護關心自己的這些人了。

“本以爲來到這個時代能幹一番事業,想不到卻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真是造化弄人啊。”第二天清晨,黃石醒來以後還覺得腦袋隱隱作痛,最晚的宿醉還沒有完全過去。見時候不早,他趕快起身去老張家告辭,把小屋還給他們,然後飛身上馬趕回廣寧。

天啓元年六月

最近這段時間,滿心妒忌的黃石一直等着鎮江大捷的塘報,在他原本的計劃裡,是要在這次大捷中儘可能地撈取一定的好處的,可惜現在這個美夢不能成真了。

讓黃石美夢落空的孫得功自然是他仇恨的對象,孫得功自然不知道黃石對他的看法,他的親兵隊長費立國傳令黃石立刻去覲見,孫得功有重要的命令交給他。

孫得功剛剛得到一個任務,遼東巡撫王化貞讓他設法勸降李永芳。孫得功思量去遼陽作細作多半是有來無回,自然不肯拿心腹冒險。但是眼見一樁大功勞又不肯白白放過,所以他決定讓黃石跑一趟。新人,死了不心疼,要是能成功自然更好。

書房裡只有黃石、費立國和孫得功三個人,在一片嚴肅中孫得功開口就問:“黃石,本將待你如何?”

難道能說你斷了我的榮華富貴麼?黃石一臉誠懇的回答:“大人對小人的恩情天高海深。”

孫得功滿意地點點頭:“那好,本將有一個危險的任務要交給你。”

“願爲大人赴湯蹈火。”

“這裡有一封信,你要送去遼陽。”孫得功話音才落,費立國就捧着一個盒子走過來。

“是。”黃石斬釘截鐵地應承下來。

孫得功顯然沒有想到會聽見這麼幹脆的回答,確認黃石不打算髮問後奇道:“黃石你不問本將要把信送給誰麼,也不問本將爲什麼要寫信麼?”

“大人必定已經有完全之策,屬下只知道遵命行事。”

“晤,很好,度過遼河後,會有人和你來接頭,你跟着來人走就是了,現在本將告訴你接頭地點和聯絡暗號。”

“是。”

“這封信是寫給李永芳將軍的,你一定要親手把信交到他手裡。”

“是。”

“把信毀掉也是不得已的辦法,本將希望死無對證。”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不會貪生怕死。”

“黃石你完成任務回來,本將一定不吝厚賞。”

“屬下先謝過大人了。”

“明天晚上出發,今天晚上黃石可有什麼要求?”

“無功不受祿,屬下一定完成大人的吩咐,到時再向大人請賞吧。”

“那黃石你去準備一下吧。”孫得功滿意極了,示意黃石可以離開了。

把地點和暗號牢記在心中後,黃石拜辭了孫得功出門,離開書房後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破口大罵,把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交待給自己,孫得功說得倒好像是白送了天大的功勞一樣。

孫得功顯然也知道生還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隨便派個新人應付差事。黃石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但是他馬上打消了這個主意:“當逃兵,難道我還打算去做乞丐麼?”

“現在還不晚。我決不能沉淪,應該好好想想怎麼行動。”晚上黃石一夜沒有睡着,一個朦朧的計劃出現在他頭腦中。

第二天黃石就剃去了前額上的頭髮,孫得功看了之後連連叫好,黃石心中暗自好笑,看了那麼多年辮子戲總算是學以致用。

經過一夜的思考,黃石記起孫得功好像就是被李永芳收買過去的,所以他覺得自己這次應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能活着就好,不能逃走,逃走就只能重新去做乞丐了。

入夜後他策馬直奔遼河,在三岔河渡河後,黃石在接頭的地點找到廣寧細作,晝伏夜出到遼陽城附近,細作介紹給了一箇中年男子給黃石認識後離開。其間沒有一個人說一句廢話。

中年男子把黃石上下左右大量了半天:“今晚你、我就在這裡歇下,明日傍晚,等關城門前韃子鬆懈的時候,我帶你混進城去。”

“好,不過經過城門時,如果遇到盤問我該如何做答呢?”

“這個已經替你安排好了,韃子知道我是商人,在城中有妻室家產,明天辦貨回家,你是我的掌櫃,韃子不會起疑的。”

“你的名字我知道了,但是如果盤問其他具體的人名呢?”黃石追問了一句。

“不錯,”商人對黃石的反應顯得很滿意,間諜這種工作沒有人願意和笨蛋搭檔:“我這就告訴你,牢牢記住,首先主母的姓氏是……”

黃石連忙打斷了商人的口述:“你有紙筆麼,寫下來不是更好麼?”

中年商人聞言詫異地看了黃石一眼:“你識字?”

“掌櫃怎麼可能不識字呢?”黃石笑着反問。

……

一口氣把大批的名字、年齡、外貌背了一遍,黃石拿起紙條又看了看,笑道:“如何?”

中年人頜首讚道:“雖然不是過目不忘,但閣下足稱得上是才智之士了。”

黃石伸臂打了個哈欠:“萬事俱備,閣下也早點休息吧。”

商人搓了搓手,起身就要回房。

“你很緊張吧?”這段時間黃石看見商人總是習慣性的搓手。

面前的人強笑起來,衝着黃石說:“這種刀架在脖子上的買賣,怎麼可能一點不緊張?”

“一切都是爲了大明,爲了聖上。”說這話的時候黃石伸出了手。

中年人搶上一步,拉住黃石的雙手,臉上的緊張神色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爲了聖上,爲了大明!”

第二天去遼陽的路上,商人不停地向黃是指指點點。黃石偶爾會問些地名的典故,商人也不厭其煩地向他講述。

“這條路自打我少年的時候就有了,家父行商的時候就帶我從這裡經過,”這個中年人很健談,“你看那座橋,上面還有我小時候刻下的字。年輕時還和賤內來這裡遊玩……”

黃石禮貌性地去看了一下商人留下的墨寶,不過是些類似某某到此一遊的孩童筆跡,商人搓了搓手,得意地哈哈大笑一番,黃石也很有禮貌地陪着笑了幾聲。

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何況他們出發的客棧到遼陽城並不遠。黃石聽見身邊的人停下腳不,深深吸了兩口氣才低沉地說:“我們進去吧。”

“你是第一次領人進去麼?”

“是啊。”商人點點頭,又吸了一口氣:“有什麼問題麼?”

“沒有,不要太緊張,不會出事的。”黃石可不希望商人的表情露出什麼破綻。

中年人的臉色微微變得白了一點兒,沒有向前挪動腳步:“有好幾個人已經因爲替大明傳遞消息而死了,全家被建奴屠滅……”

他看到黃石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連忙一拱手:“讓閣下見笑了。”

“我們進去吧。”

商人又吸了一口大氣,穩定住了呼吸:“好。”

走進遼陽城門的時候,商人又一次開始搓手。他回頭看了看神態自若的黃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挺了挺胸大步向前。

檢查到黃石的時候,他高舉雙手聽憑後金士兵在身上拍打,神態輕鬆自若。後金士兵還沒有發現密信,黃石心中雖然緊張,但是臉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等等!”

一個後金官員跑過來蹲下,手指伸到黃石鞋縫中夾住一個紙角,猛地一拽拉出一張條子來。

第六節

隨着紙條被拉出來,黃石他們兩個都是臉色大變,商人不等黃石出聲就大叫起來:“總爺,我什麼都不知道,這廝定是奸細。”

城門口的後金士兵盡數圍攏過來,兩個人把中年人拖到一邊,另外幾個抽出腰刀架在黃石脖子上。頭頸結合處馬上傳來冰寒和絲絲刺痛,黃石先是感到胯間一熱,接着就跪倒在地,大張着嘴吸着氣,眼睛跟死屍一樣凝固住了。

後金官員厭惡地看了一眼屎尿齊流、癱倒在地的黃石,後退兩步看了看字條,發現上面都是漢文後就向後遞給一個漢人官員,他們看向黃石的眼睛好似噬血的野獸。

那個漢人官員字條看到一半臉上就已經變色,看完後擡頭看看黃石,見倒在地上的人眼神一片絕望,又掉頭看看另一邊不停哆嗦的商人,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吃驚。

那個漢人湊到後金官員耳朵邊,揮動着紙條小聲說了起來,黃石看着後金官員的眼神不停變幻,最後變得極其複雜。

後金官員走到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黃石跟前,狠狠地踢了一腳,讓他爬起來跪好。黃石哆哆嗦嗦趴好後,後金官員就開始鄙夷地大罵:“漢狗,有膽子作沒膽子擔當,白長了這麼一個大個子,乍一看還很有點漢子氣。”

說到這裡,後金官員忍不住掩住鼻子再次退開。他又盯了黃石兩眼,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兀那漢狗,今天爺爺高興,饒你一條狗命,別死在這裡擋路,滾——”

在後金官員的大笑聲中,幾個士兵也收回指向黃石的兵器,倒轉過來又掄又踢地把他打得滿地亂滾,一直等黃石連滾帶爬地竄到中年商人身邊士兵們才住手。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的後金官員目光變得邪邪的,在黃石和商人身上轉了幾個圈,再一次突然爆發出大笑,一邊擦眼淚一邊笑罵:“還不快滾,漢狗,以後見你一次打一次。”

黃石他們向官員磕了幾個頭,手足並用地逃開幾十步後纔敢站起來抱頭鼠竄。

走遠後兩個人剛要慶祝安全過關,就聽見城門方向傳來一陣雷鳴般的笑聲,他們回頭望了一眼,幾個後金士兵還在背後指指點點。

“你真是神機妙算。”商人由衷稱讚道。

黃石聞言衝着商人抱歉地一笑:“只是閣下的名聲算是毀了。”

“被人說戴綠帽子總比被砍頭好,至少有腦袋帶綠帽子。”商人也笑了起來:“你趕快跟我走吧,到家好換一下衣服。”

黃石聽到這話,越發覺得褲襠中不舒服起來,進城前他故意喝了不少水,看來喝得太多了。

“嗯,反正只是老婆寫給管家的情書,未必真有什麼實質內容。實在不行你也可以說及時發現,把我趕走了。”

中年人無奈地搖搖頭,覺得黃石這傢伙真是一個樂天不知愁的主,八卦這東西傳起來那就是滿天飛啊:“不過你的字還真是秀氣,一看就知道不是我這種老粗能寫出來的。”

“繆贊。”瘦金體被說成秀氣讓黃石不禁莞爾。

走過幾條街,商人停在了一個大院子前,黃石仰首看了看裡面的小樓,忍不住誇獎起來:“果然是豪富之家,真讓人好生羨慕啊。”

“縱有家財萬貫,不過是仰異族鼻息的一條狗而已。”。

入內換好衣服後,就有丫環端來了一個盤子,上面放者兩個茶碗,商人先拿起一杯,然後衝着黃石作了一個請用的手勢。

女孩子挪到黃石膝前跪下,定睛看去,這少女大約十六、七年紀,淡妝素抹、纖肢蜂腰、皓齒硃脣、眉眼如畫。黃石心中暗暗讚了一聲好俊俏的丫頭,也端起茶碗,一手揭開蓋子輕輕吹起氣來,那丫頭還是抿着嘴角靜靜地跪着,長長睫毛下眼波流動。

隨着商人一句:下去吧。女子起身,施了一福,輕擺柳腰,盈盈退出。

冷眼旁觀的商人見黃石擡頭後只是看了一眼,就眼隨臂動地把茶碗放在茶几上,忍不住問道:“我這個丫頭你——閣下以爲如何?”

“甚美。”黃石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

商人沉吟了一會兒,出言問道:“閣下的身份鄙人自然不能問,也不敢問,不過以鄙人所見,閣下恐怕不是軍身吧?”

黃石也不回答,只是重新端起茶碗,含笑開始吹氣。

“鄙人失言了,不過胸中有些話不吐不快,望閣下海涵。”

看到黃石但講無妨的表示,商人反倒又是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聽說遼東經略熊大人主張以守爲主,要拋棄我們遼東子民?”

“遼東巡撫大人是主攻的。”黃石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大人想來是能在巡撫大人面前說得上話的了?”商人對黃石的稱呼從你變成了閣下,現在又從閣下變成了大人。

“先生過譽了,我位卑言輕,恐怕入不了巡撫大人的貴耳。”

“大人文采風流,智慮長遠,要說是無名小卒,草民無論如何也是不信的。”見黃石輕巧地打起太極拳,商人發急了。

心中暗自嘆息的黃石放下茶碗,看着商人的眼睛,直到對方躲了開來,他才正色說:“如果我能爲朝廷重用,何至於來幹這種差事?”

商人半晌無語,最後嘆着氣說:“閣下一手好字,出口成章,鄙人以爲飽學之士也不過如此,美色當前,神色如常,後問所感,直言相告,真乃名士風範也。鄙人觀人數十載,自認罕有走眼。”

聽了這些話,黃石心中一緊,手心裡也微微出汗,他猛然想到:如果在李永芳面前也這番表現的話,自己這條命就很危險了。

見黃石不搭話,商人繼續說道:“閣下若能見到巡撫大人,萬望能替遼東子民一言,吾輩之望王師,真如赤子之望慈母也,請朝廷早發大軍,拯救黎庶於水火之中啊。”

等商人說到最後,黃石看見他眼中已經隱隱有淚光,心裡也是悽然有感,只好出言寬慰:“閣下但請寬心,遼東巡撫大人一定會早日兵發遼陽,解民倒懸。”

商人聽了這話就翻身跪倒,大聲說道:“鄙人代此城百姓謝過閣下。”

剛看到這個動作的時候黃石本想起身去扶,但是轉念一想,沒有希望這些人怎麼活下去呢,於是就坦然受了這一拜,然後笑着說:“那就用那個美丫頭謝我吧,讓她今晚伺候我起居。”

第二天起牀後,黃石施施然用過午飯,然後告辭商人出門,走到遼陽城中心的一座官邸前。

他望了一眼府門上的牌匾,確認無誤後向衛兵遞上準備好的名帖:

“麻煩通報府上,有人求見。”

頭頂上的匾額上有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撫順駙馬府。

第七節

富貴逼身不自由

沒有讓黃石等上很久,門口中就出來一個藍衣士兵,胸前的圓形護心鋥光雪亮,棉甲上整齊地嵌滿菱形的金屬片,腳下是黑黝黝的嶄新軍靴,他也不打量黃石,只是淡淡說:“跟我來吧。”掉頭就往裡面走去,黃石連忙快步趕上。

府中臺榭紛紛,紅磚綠瓦,一道長廊橫跨臺前,長廊白玉欄杆、青石臺階,過上長廊後,左側是新砌的花園,園正中擺着碧綠潭水,譚裡聳立出一叢山石,頂部矮矮噴起一汪水泉,順着石壁淚淚流下兩道清流……

藍衣士兵走到一扇紅木門前停下,對着門鞠躬報告:“額駙,來人帶到。”

“帶進來。”

來到這裡的時候,一路走馬觀花的黃石心中已如明鏡般,只剩下對王化貞發出的一陣陣冷笑。聽到裡面傳出的命令,他趕快整肅心態,跟着士兵走進去。

等聽到身後門關上後,黃石立刻衝着書桌跪倒叩首:“李將軍,小人有信帶到。”

“呈上來吧。”

聞聲起立的黃石從懷中掏出一個蠟丸,雙手捧着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放在書桌上,眼皮也不擡一下就退後肅立。

“擡起頭來。”

黃石順從地擡頭觀察這個努爾哈赤的老朋友,只見此人方頭大耳,下頜留着長鬚,濃眉大眼的很有幾分男子漢氣概。李永芳摸着鬍鬚看了黃石一會兒,眼睛眯了一下,就打開蠟丸開始看信。一會兒就嘿嘿笑道:“好大膽,細作竟敢白天來訪。”

“我家大人和李將軍是老朋友了,小人不過是替兩個老朋友之間帶一封信,李將軍不願意看到我家大人的信麼?”黃石早已打定主意,用詞是越重複越好,自己更是顯得越粗鄙無文越好。

李永芳銳利的目光在黃石身上盤旋了很久:“你怎敢白日前來?”

“小人想,李將軍的府第晚上一定戒備森嚴,耳目衆多,小人白日前來,將軍想不到,別人更想不到。”

李永芳鷹一樣的眼神中閃過一色訝色:“你叫什麼?”

“小人黃石。”

“你不怕被斬首麼?”

“我家大人告訴小人,李將軍是講義氣的好朋友,再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這個成語讓李永芳愣了一下,隨後就放下鬍子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斬來使,正是如此,坐!”說話同時李永芳在心裡罵了一句,沒文化的粗鄙軍漢,你算哪門子的使者,明明就是一個奸細。

黃石謝過以後貼着一個椅子邊緣坐下,垂首良久後擡了一下眼皮,正好與李永芳看過來的目光對上,他趕快又把頭更低下去了一些。

李永芳隨口問起廣寧情形,孫得功外貌、體態,黃石對答如流,毫無遲滯。然後李永芳就問到了黃石這一路所見所聞,民生鄉情,但是這些問題讓黃石瞠目結舌,詞不達意。

見這個黃石不甚了了,李開芳也就不再多問,兩人對話裡對廣寧的軍情兵力沒有絲毫涉及,更絕口不提他來遼陽的經過。李永芳隨口又說了幾句後就喊來衛兵,讓他們把黃石帶下去安排妥當。

晚飯的時候李永芳又叫黃石一起去用飯,兩人分賓主做好後,坐在下首的黃石也是菜餚豐盛,瓊漿玉液。酒過三巡,李永芳拍手叫來歌姬獻舞廳堂,環肥燕瘦,美色繽紛。等到一個歌姬來敬酒的時候,黃石看得不禁一呆,比昨天見過的那個丫環更要美上幾分,酒碗一時都拿不起來了。

“黃石你既然來了,先在這裡住幾天,等吾把一切考慮停當,再作打算不遲。”李永芳的話把黃石從神遊狀態中來了回來,他連連稱是。李永芳見時候也不早了,就另外挑了兩個歌姬陪黃石回去,這兩個比剛纔獻酒那個也是不逞多讓。

房間中檀香邈邈,紗帳如煙,這一住就是三天,幾天裡兩個侍女整日陪着黃石在府中游玩,雖然很多地方他也知道不能去,但是等到李永芳再次召見的時候,見過的景緻還是他意猶未盡。

這次李永芳賞了他一錠金子,還交待了幾句話。黃石俯首遵命後,離開駙馬府原路返回到商人的家門前。

“我得志向是取得天下,爲此我不能有絲毫的顧慮遲疑。”黃石在心中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目標,然後叩響了大門的銅環。

商人見到黃石回來也是又驚又喜,趕快把他引到內室,一面招呼丫環上茶,好不容易等黃石坐定喝了半口水,就急不可待的問:“閣下來遼陽要辦的事情如何?”

“大功告成。”

“那閣下可是要返回廣寧。”

黃石放下茶碗,笑嘻嘻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今日就走,麻煩閣下趕快安排一下吧。”

“好,鄙人立刻去安排。”說完之後商人搓了搓手,眼珠子轉了一圈:“不過鄙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講無妨,我洗耳恭聽。”

“請閣下寬坐稍等。”

商人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一杯茶還沒有涼就領着一個男孩回來,大約十歲上下,商人兩手按在孩子的肩頭:“這是鄙人幼子,還望閣下能帶去廣寧,以保祖宗香火,闕家上下,同感閣下大恩。”

黃石看了那孩子一會兒,男孩嘴角繃得緊緊的,雙手握拳並在身側,童稚未脫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有趣的決然神情。黃石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好,閣下高義,我也是銘感五內,這點事情當然不成問題。”

“多謝閣下。”

商人說完就牽着孩子出去了,一會兒一個人轉了回來:“犬子去和母親、兄長、姐妹告別。這一路就麻煩閣下了。”

向着黃石一拜後,商人把一封銀兩放到了桌子上:“一點兒菲薄盤纏,請閣下笑納。”

黃石稍微一愣,就起身笑着收起了銀子,淡然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不等商人再謝,黃石就有些不耐煩地問:“閣下大事已了,可以告我如何離開遼陽了吧?”

心頭雖然還有些苦澀,但總算是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商人擠出微笑說:“閣下坐,待鄙人慢慢道來……”

商人一邊說,黃石一邊拿着筆紙記下來,覈對無誤後站起身:“可否開窗讓我再一觀遼陽城?”

走過去推開窗戶,黃石將眼前街市盡收眼底,在心中安慰自己說:“我一定能取得天下,對此我深信不疑。再大的犧牲,我都可以補償的,爲了千萬漢族百姓,個別人的犧牲本來就是不可避免。”

然後黃石也不關窗,對着商人冷冷地說:“閣下也來最後看一眼遼陽城吧!”

第八節

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黃石,這話如同一記重錘把他砸暈了,不等他醒悟過來,兩個人就同時聽到猛烈的撞門聲,大街同時發出上百人的齊聲吶喊:“奉旨搜拿明國奸細,奉旨搜拿明國奸細……”

兵丁的怒吼和婦女的哭喊聲很快就在兩個人的腳下響起,看着商人的臉色變得蒼白,然後軟軟地癱坐到椅子上,黃石無奈地搖搖頭:“沒有能替你保存宗族的香火,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中了對面的人,使得他立刻從石化狀態恢復過來,商人猛地竄到牆邊,從桌子上抓起一把裁紙的小刀。

黃石冷眼看着遠處指向自己的刀尖,見它抖動得越來越劇烈。他斜倚在窗戶上,雙臂抱在胸前,目光裡既有不屑也有憐憫:“省省力氣吧,你誤會我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後金士兵踢開書房門,一下涌了進來,商人慘笑着反手握住小刀,一刀割下自己的辮子,輕蔑地把它扔到黃石的腳下,“叛逆,拿去吧。”

說完話的商人右臂垂了下去,手中的刀片無力地滑落到地上,昂首闊步走向門口。經過黃石面前時,商人的嘴蠕動了一下,一口痰猛地噴出,吐到窗邊人的臉上:“呸,叛逆,不得好死。”

早有思想準備的黃石眼皮也沒有眨一下,保持着雙臂抱胸的姿態,唾液從眼角一直流到嘴角,他只是稍微歪了一下頭,控制方向讓它流出臉頰,“我是大明的叛逆,還受了你兩飯一婢之恩,確實也該受你這一口,你還可以再吐幾口。”

本來還鼓着嘴的商人聽完這番話,一下子就變得目瞪口呆,嘴也大大地張開了,良久他才搖搖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過黃石身前。商人馬上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後金士兵反剪雙手押了出去,不管姿勢如何痛苦,他始終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站在這個窗口的正好可以看見大門,滿門老幼被後金士兵拿繩子串成兩列,一個嬰兒被從母親懷裡奪走,就在黃石觀察那個士兵如何把襁褓插上矛尖的時候,身旁響起充滿敬意的低音:

“大人,請移駕!”

黃石伸手摸摸臉上,口水已經幹了,唾面自乾的感覺原來就是這樣啊。胸口幾乎要劇烈起伏開來,黃石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感慨。“以後就會越來越習慣了。”他安慰自己說,這個商人也是求仁得仁了。

走出大門時,黃石衝着囚車遠去的方向默唸道。

“對不起,我也想活下去。”

又一次在李永芳的書房坐下後,黃石從容地接過侍女遞上的香茗,順便還在她胸口帶了一把。

“這是汗王發給你的關防,憑此你可以自由出入大金全境,你離開的時候把辮子去了。”

“是,謝駙馬爺。”

“你回去怎麼說?”

“小人會稟告我家大人,爲了爭取汗王的信任,只好犧牲這些細作,以堅大金之信,眼下也成功騙到關防憑據,這是非常成功的反間計,以後來大金刺探情報也就更加輕鬆了。”

“很好。”

“謝駙馬爺誇獎。”

“這是寫給你家大人的信,收好。”

黃石走過去雙手接過信件,小心地收入懷中。

“那叛逆商人的庭院你覺得如何?”

李永芳早說過要把叛逆地財產賜給他,於是黃石隨口就說:“多謝駙馬爺。”

但是李永芳的表情卻奇怪得很,隱隱似乎有些不悅,黃石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多謝汗王,多謝駙馬爺。”

這話給李永芳臉上帶來了微笑:“回去告訴你家大人,汗王賜給你那個院子完全是看在他面子上,既然是他的親兵,就要住得體面。”

“是,小人遵命。”

“這幾天陪你的兩個歌姬,已經搬去那個院子住了,她們會在那一直等你。”

“謝駙馬爺,小人一定爲大金赴湯蹈火。”

回到廣寧後,黃石呈上了李永芳的信,孫得功對他能活着活來也是喜出望外,以爲勸降李永芳的大功到手了。不過他皺着眉頭看了半天信,直看得莫名其妙,揮手就把費立國等幾個親兵趕了出去:“黃石。”

“屬下在。”

“信上什麼也沒說,只是要本將問你幾個問題。一,你見過的駙馬府如何?”

“回大人,美不勝收,真是人間天堂。”

“二,給你的兩個歌姬相貌如何?”

黃石歪了歪嘴:“人間絕色,屬下還以爲是仙女呢。”

“三,給你的住宅如何?”

迎着孫得功的注視,黃石擡頭回答:“大概是大人府邸的四倍。”

“四,賞賜如何?還有最後第五個問題是爲什麼要給你這些?你一起回答了吧。”

“金銀珠寶不計其數;李將軍說賞這些給屬下,完全是因爲屬下是大人的親兵。”

孫得功聽完就變色喝罵:“黃石你這廝竟敢爲建奴作說客,不要命了麼?”

“屬下不敢,大人問話,屬下據實回話。”

盯着黃石純潔無暇的眼睛,孫得功一本正經地慢慢說道:“王大人讓本將憑藉往日交情勸降李永芳,信上給出的條件是賜李永芳參將職務。”

靠吞口水的幫助,黃石總算抑制住差點爆發出來的大笑。

或許是察覺到黃石流露出來的笑意,孫得功眼睛中也蒙上嘲諷的顏色:“黃石你應該明白,你能得到的一切都來自本將。”

“大人提攜簡拔之恩,屬下終身不敢或忘。”

“汗王賞給你的真是一大筆財富啊。”

“大人明鑑。”

“那麼多的本將也不用說了吧?”

“青天在上,厚土在下,屬下如果擅自泄漏一個字,斷子絕孫,天打雷劈。”黃石一邊發毒誓,一邊在心裡把孫得功祖宗痛罵了一個遍。

面前擺着孫得功新發給的廣寧軍服,剛用漿打過衣褲筆挺堅硬,套上後非常緊湊貼身,蹬上高腰的水牛皮軍靴,黃石專門用桐油把它塗得能映出人影。走到案臺邊,黃石甩起嘩啦嘩啦作響的鎖子鱗甲背心,把它套過頭頸,量身定做的金屬背心寬窄正好,底端剛好垂到臀部,幾百片精鋼鱗片像天上的繁星一樣閃閃發光。

跟着在腰間繫好生牛皮腰帶,手指滑過紫醬的皮帶邊角,還感覺到些許未打磨乾淨的毛邊,雙手用力緊緊箍在腰間,別上黃澄澄的腰刀鞘,插進明晃晃的長刃。黃石用布蘸水仔細擦了一下護心鏡和肩甲,然後穿上護臂、腕扣。把猩紅的斗篷在頸圈上勒緊,讓下襬飄落到靴跟。

最後黃石走到銅鏡前,看着鏡中人雙手高舉過頭,用一個全鐵銀盔遮住眉際,後面是深邃的眼睛和挺立的鼻樑,絡腮黑鬚下繫着紅巾。

“遼東巡撫大人召——廣寧軍孫得功遊擊屬下——千總官黃石覲見。”

隨着這喊聲響起,黃石邁動開長腿,步伐堅定有力。

第九節

平身以後,黃石端詳起這個喪師十萬、失地三千里的遼東第一無能之臣,大紅的官袍上繡着青山白鶴,十根書生的白皙長指端是修剪得乾乾淨淨的指甲,飽經風霜的文士長臉下飄着花白長鬚,佈滿魚尾紋的眼眶中晃動着一雙憂鬱的眼睛。

“黃石你做得很好,除了晉升千總,本撫另有賞銀十兩。”

“謝撫臺大人。”

“下次見到李永芳,務必叫他放心,人非聖賢,孰能晤過,迷途知返,莫大善焉。”

“是,卑職一定轉達。”

“本撫和孫將軍對李永芳感以忠義,他既有羞慚反正之心,你見到他的時候務必要恭敬,將來他是廣寧參將,比你身份高,另外也不要傷了別人的棄暗投明之心。”

“是,撫臺大人教誨,卑職牢記在心。”

“你爲能取信於建奴犧牲幾個細作,也不必太過自責。他們都是些商賈小人,並非文臣軍身,未受斯文教化,也沒有什麼忠義之心。本撫斷定他們不過是貪圖朝廷封賞罷了,現在總算是物有所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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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明察秋毫,卑職佩服之至。”

“這件事情我就裝作不知道,你的建奴關防印信更不可輕易示人。”

“是,大人高見。”

在王化貞看來,通訊渠道從不安全的細作鏈條,變成了努爾哈赤的關防掩護,這是一個不錯的買賣。

黃石本來準備了一套說辭,打算用來解釋爲什麼要擅自行事,不經請示就拿細作換關防。但是沒有想到王化貞問也沒有問一句,更不要說責備了。

黃石認爲,軍隊就應該嚴格服從命令,賞罰應該根據是不是嚴格執行命令來作出,而不是具體後果來決定的。所以他對王化貞又多了一層鄙視。

中國的明、清兩朝,下達的很多軍令都是非常模糊的,只給一個大略的目標,比如到某地剿匪,或比如督師某個地區。具體手段上峰不管,只是根據後果來判斷你的功績。

這種做法往往被抨擊爲:中國缺乏西方的那種數字化管理傳統,作爲一個網民,黃石也相信這種說法。

可是黃石沒有想到,幅員遼闊的中國,在沒有電話、無線電的情況下,事事請示是不可能的。所以中國的傳統習慣就是給一個模糊的指示,讓下級自己去發揮主動性。只要能把任務完成好,手段可以有相當大的自由。

落後的技術手段,加上中國領土面積,使得明朝的指揮傳統和西歐小國的指揮傳統大不相同。

宋朝企圖實行精確管理,但是效果非常差。宋的崩潰讓明人心生警惕,所以明朝的軍令就變得模糊化。把臨陣決斷的權利下放給熟悉情況的一線官員,從而大大提高了指揮效率何反應速度。

不過黃石沒有想到這一點,他認爲王化貞不懂軍事紀律的重要性,在心裡對此又是好一番嘲笑。

隨後不到一個月裡,黃石又去了遼陽兩次,李永芳讓黃石暫時不必再來了,並讓黃石回去告訴王化貞:黃石已經假裝同意爲後金進攻廣寧的時候打開城門,後金非常高興而且對黃石已經是深信不疑了。

“後金具體計劃是什麼?”王化貞一聽就仔細盤問起來。

“回撫臺大人,後金命令小人找機會收買一個或幾個守門武將。”

“晤,瀋陽,遼陽之失,皆因細作打開城門,建奴又想故計重施,哼。”王化貞捻着自己的長鬚冷笑着說,然後接着問:“建奴打算怎麼收買?”

“回大人話,建奴給了小人一百五十兩銀子,說是五十兩是給小人的,一百用來收買叛徒,還說不夠可以再說。”

“很好,這一百五十兩,本撫全賞給你了。”

“謝大人。”

“哈哈,建奴既然安排你開城門,那你就告訴建奴一切方便,這樣建奴就不會收買其他人了。”

“大人神機妙算。”

“好了,那李永芳怎麼說?”

“他說在遼陽他沒有力量發動,但是一旦建奴出兵,他就可以見機行事偷襲奴酋老營。一定把努爾哈赤老奴生擒活捉。”

“非常好,建奴氣數已盡。你多和建奴聯繫,一定要堅他們的心。”眼看平定遼東叛亂就在眼前,王化貞非常開心。

“是,大人,建奴還給了小人幾個在廣寧的細作名字,要小人通過他們傳遞消息。”

“把名單呈上來。”

“是。”黃石立刻呈上了人名單,等王化貞開始看起來以後,小聲說道:“請撫臺大人贖罪,小人斗膽問,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

“逆賊,死不足惜,當然是凌遲處死以儆效尤了。”王化貞恨恨地罵道。

黃石不禁啞然失笑,後金按照他們的智商來推測王化貞的反應顯然是大失誤,這眼看後金就要弄巧成拙了:“小人以爲,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爲好。一旦這些逆賊就擒,小人也就暴露了。”

“晤。”王化貞摸了半天的鬍子才搞明白這情報戰裡面的彎彎繞,點了點頭:“不錯,還是先不要動他們了。”

“大人英明,而且小人以爲,可以故意讓他們去收買廣寧將領,如果成功,撫臺大人也就知道誰不可靠了。”

王化貞又想了半天,撫掌大笑道:“不錯,這就叫將計就計。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轉天得到王化貞一如既往信任的孫得功叫來了黃石,孫得功的親兵黃石都認識,說起來還是他的前輩,現在他們看黃石的眼神充滿了嫉妒和羨慕。

孫得功先他讓周圍的人統統退下。等只剩兩個人的時候,孫得功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錯,一切如李永芳所料,王化貞那老匹夫決心不動大金的細作,爲了你的安全也不加以監視,現在他們可以放手去打探消息、收買將領了。”

接下來的話讓黃石明白了自己被嫉妒的原因。他本來一直以爲自己的千總只是一個特別獎賞,短期內不會得到自己的部隊,但是今天的話讓他喜出望外。孫得功告訴他,他很快就會得到自己的千總隊,而且會盡可能快地給他補齊。

原來經過昨天孫得功的旁敲側擊,王化貞也認爲讓黃石掌握更大的權力有助於麻痹建奴。更有助於情報工作的展開。

“屬下謝大人栽培。”黃石竭力壓制自己內心的狂喜,他反問孫得功:“大人,不過這樣對汗王的計劃有什麼好處麼?屬下要是表現的太顯眼,未必是好事情吧?”

“不怕,本來就要補充軍隊,並不是增加編制。”孫得功看到黃石迷惑的表情,很快明白過來他在想什麼,於是解釋了一番。雖然如同黃石所知的一樣,廣寧軍同後金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戰鬥,但是防禦狀態和靜止的邊界並非意味着部隊不在流血。

既然廣寧軍領地同後金領地緊密接觸,所以小規模的戰鬥一直沒有停歇過。加上最近王化貞不斷派遣的突擊隊。廣寧軍在幾個月內損失了大約十幾個千總隊,計有軍官數十,士兵兩千人以上。損失的部隊多是河防軍和廣寧軍本部承擔,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野戰部隊,所以補齊這些建制勢在必行。

“王化貞對你這個兔崽子很是欣賞啊,所以我提出要你指揮一個千總隊,他立刻就同意了。”孫得功眯着眼,看起來對黃石魁梧的身材也很是有些羨慕。到了明朝以後,黃石自己也覺得自己一米八五的個頭非常拉風。大魚大肉吃出來的粗壯四肢也不是嚴重營養不良和從小缺鈣的平民們能比。

最近孫得功對黃石的稱呼逐漸向兔崽子方向轉移,又聽到這個侮辱性稱呼的黃石在內心暗暗高興。他當即表示一定會牢牢把這支隊伍掌握在孫得功的手中。

“嗯,本將就是這個意思,王化貞說打垮了汗王,就讓我做參將,現在不好聲張,但是我可以先把參將手下的千總隊搭起來。”

“這書生白日做夢呢。”

“哈哈,他還以爲本將很稀罕一個廣寧參將的位置呢。”孫得功點點頭,站起身來,黃石也連忙一躍而起。

“跟本將來,今天叫你來是挑選你的親兵,堂堂千總官連親兵都沒有,也太不像話了。”

孫得功帶着他走到前庭,庭院裡站着幾十個魁梧的士兵。孫得功和黃石一千一後出來,孫得功躊躇滿志地掃了他們一眼,轉過頭笑着對黃石說:“這些人都是本將麾下的銳卒,黃千總你挑走幾個做親兵吧。”

第十節

聽到孫得功的話後,士兵們雖然不敢正視黃石,但是目光中頓時都充滿了熱切的神色,一個個竭力挺胸收腹,把腿繃得緊緊地。

黃石越過孫得功,走上去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掉頭向身後的孫得功報拳行禮,大聲說道:“屬下本是一個碌碌軍戶,幾年前還在大街上乞討度日。全憑大人看得起,纔能有今日,這人如何挑選,屬下無能,實在不懂,請大人明察。”

孫得功搖着頭聽他說完:“黃石你跟我進來一下。”

等黃石畢恭畢敬地走到屋裡後,孫得功一揮手讓人把門帶上,然後笑罵起來:“糊塗啊糊塗,黃石你還真是嫩,就算你不懂,有什麼東西要問我,也要關起門來說啊,哪有你這樣當官的啊。”

“屬下糊塗,請大人責罰。”

“說你糊塗你還真糊塗,我責罰你幹什麼?”孫得功聞言哈哈一笑,“你還是不明白我爲什麼說要關起門來問。”

黃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屬下確實糊塗,確實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我問你,我在外面叫你這個兔崽子什麼?”看着黃石滿臉茫然的表情,孫得功恨鐵不成鋼地解釋:

“關起門來我叫你兔崽子、叫你黃石。但是當着你的部下,我自然叫你黃千總。那些人會是你的親兵,將來會是你的把總,等你當上了參將,他們就是你的遊擊、千總。糊塗啊,以後你就是他們的天,你怎麼能讓他們覺得你無能。”

黃石的不知所措固然有一半是裝出來的,但是孫得功說的東西他也確實不甚了了,到了這個時代,他固然能靠歷史知識預見到歷史大方向,但是這些具體而微的知識,這個時代的各種潛規則卻要他自己去學習、體會了。

“謝大人指教,屬下感激不盡。”

“不怪你啊,按說,本將的親兵總要歷練幾年,本將會找機會下派去做個把總,等升到千總,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歷練得也差不多了。我本來就擔心小子你,升得太快了未必是好事啊幸好你謙虛,沒有頭昏,還不算糟,以後凡事拿不定主意,先來問我。”

“是,多謝大人栽培。”

孫得功走到側面窗戶邊,然後示意黃石跟過來。在他們的角度可以看見前庭士兵的側面,一個個還站得筆直。孫得功沉吟着指點了幾個人給黃石,一邊介紹了挑選親兵的要素。無外就是要看着機靈,要身強力壯等等。

“一會兒出去,你隨口問幾句話,然後不管滿意不滿意都要威嚴地點點頭,最後把這幾個揀出來,要讓他們知道是你挑了他們,讓他們心存感激!”

“是,屬下明白。”

“好。”孫得功關上窗戶,“你軍戶裡有沒有什麼熟人,親朋,現在可是個好機會,你要提拔他們也可以找來。”

“屬下是有幾個好友,但是屬下怕耽誤了汗王和大人的事。”

孫得功詫異地看了黃石一眼:“你沒有信任的人麼?”

“是屬下的救命恩人,不是親戚。是屬下欠他們,不是他們欠屬下。若是他們不願意投效汗王,屬下實在下不去手。”

“這樣啊。”孫得功點頭同意,滿意地說:“你考慮得很周到嘛,那還是等這件事情辦成了,再看他們肯不肯跟你富貴吧,不然就多給些錢,畢竟有救命之恩。”

“是。”

“不過手裡沒有熟人,總是不好辦事啊。”感嘆過後孫得功又想起一事,隨口問道:“你手頭有錢麼?”

“回大人,屬下有。現在估計屬下是廣寧軍中最富的千總了。”黃石笑着回話。

“不錯,不錯,本將知道,所以才問你”孫得功笑着說:“我要說的是,不要對你的親兵太慷慨,一般的打賞就可以了。”

見黃石又是瞠目結舌的模樣,孫得功也沒有不耐煩,給他介紹了一下大致的工作和賞賜。一次跑腿基本都是幾個銅板,讓每個親兵每個月都有機會貪污個幾兩銀等等。兩個人一個問,一個教又絮叨了半天。然後黃石出去威風凜凜地挑了八個士兵,領着他們告辭了孫得功。

對王化貞來說,黃石甘冒奇險立下大功,更何況是心腹孫得功麾下千總,因此他賞賜給了黃石一個小宅子,好讓黃石在廣寧也能居有定所。

黃石領着八個親兵回到住處,親兵們見到空蕩蕩的屋子都是一驚,然後紛紛露出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立刻動手幫他們的新長官收拾屋子。

黃石學着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土匪惡霸一樣的姿態,悠閒地倒在椅子上,享受着親兵們端茶送水地伺候。他們流露出的興奮神色讓黃石看在眼裡,笑在心裡。作爲一個火箭幹部的第一批親兵,他們當然覺得個個都有大好的前途。

按照明的兵制,一個千總理論上會指揮一個千戶所的兵力。雖然遼東並非非常富裕,軍戶也流失很多,但是一個千戶所至少提供一百士兵。那麼將來怎麼也有四、五個把總的缺,即使上面安插一兩個,沒有任何親信的千總大人手裡還會有兩三個位置。黃石估計八個昨天還是小兵一想到幾個月內就有機會當上軍官,今夜估計是要煎熬地睡不着覺了。

至於這八個人誰是孫得功派來的沙子,黃石都懶得去觀察。反正不被攙沙子是不可能的,所以今天他乾脆讓孫得功替他挑,皆大歡喜。

孫得功不會愚蠢到一口氣派四、五個細作來,那反倒是他要提防被黃石攙沙子了,更會大大越過上司、下屬默契的底線,畢竟這是黃石的親兵隊。黃石估計八個人裡大概會有兩個,畢竟他替孫得功乾的是殺頭買賣,一個還是少了點。

晚上黃石叫親兵做了幾個好菜,多打了些酒,然後把畏畏縮縮的親兵們都拉到了桌子上,然後端起杯子向他們敬酒:

“今天諸位是我的親兵,明天諸位就是我黃莫的把總,後天諸位就是黃某的千總。黃某的性命、士兵、前程,一切一切都要仰仗諸位了,總之,這輩子你們就是我黃某的左膀右臂了,請諸位多爲我出力,也就是爲你們自己出力。”

第十一節

明朝理論編制:一個千戶所應該擁有一千零一十二戶軍戶。足夠爲一個千總隊提供三百到五百名士兵,並配上足額的武器、裝備,還能承擔這些士兵的糧餉。

而千戶和百戶這些世職軍戶脫離生產,子弟的任務就是鍛鍊作戰技巧,學習兵法。這樣國家一旦有事,世襲的軍職家庭可以提供出優秀的子弟來充當千總、把總等職務。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千戶、百戶等世襲軍職人家越來越向地主靠攏,一個個吃得腦滿腸肥,算帳、收租、開酒樓、做生意樣樣精通,但是領兵作戰卻完全不能勝任了。

而普通軍戶不能擺脫軍籍,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土地也不屬於個人所有,收入也是衛所的,明朝的士兵是一羣徹底被綁在土地上的奴隸,地位大概相當於俄國的農奴。

到了晚明,除了軍戶間的通婚以外,就是娼妓也不願意嫁入軍戶家,至少農民的子孫還有個盼頭——勤儉有可能上升爲富農地主,聰明的農家子弟可以做個小吏,甚至考上秀才從而免去賦稅。

幾百年來,殘酷和完全沒有盼頭的生活讓軍戶子弟不斷逃亡,年輕人想盡辦法改姓自賣爲將領的家奴以便脫離軍籍。雖然國家不斷把犯人充入軍戶,但是幾十年前,衛所的軍戶數量就凋零到完全無法提供兵員和裝備了。

所以從名將戚繼光開始,募來的士兵成爲了大明軍隊戰鬥力的基礎。可惜幾十年下來募兵制也開始敗壞,地方官員和將領從軍戶中招募士兵,從而同時雙重貪污國家募兵費用和衛所出產。就黃石所知,採用募兵制的廣寧野戰軍,一個千總隊大約有一百名少量持有武器的士兵,而廣寧地方部隊還採用衛所制,一個千總隊平均只有五十名士兵。

“本將先給你一千兩白銀的士兵安家費。以後每月會撥給你三百兩銀。但是不要大肆聲張,因爲一般的千總隊每月只能得到一百五十兩到二百兩。”在這個關頭,孫得功顯然對蠅頭小利沒有什麼興趣了,加上孫得功是王化貞直屬部下。沒有太多的人需要孝敬。

“是。我廣寧軍軍餉是每兵每月一兩八錢。屬下會足數招募二百名士兵的。”黃石當然更沒有在這個時候喝兵血的打算。

“完全可以招募三百人,一個兵你一個月給一兩他們就千恩萬謝了。根本不用給足。”孫得功不滿地說。

“大人高見,屬下擔心的是士兵會心有怨言,緊急的時候還要他們出力啊。”

“嗯,如果不是怕太過張揚,你收一部分人做家丁是比較穩妥的辦法。”孫得功想了想,也同意了黃石的說法。

“家丁?大人,屬下愚昧。”

“是,就是讓他們改姓黃,這樣朝廷給半份軍餉,剩下的你給,一般來說,家丁肯定拿的比普通士兵多,而且從此以後你無論調防何處,任何職,家丁都是跟着你走的,他們會死心塌地跟你幹。”

這番話說得黃石目瞪口呆,“大人,這也行麼?把朝廷的士兵變成家奴?”

“怎麼不行?”對於黃石這個軍盲,孫得功也只能耐住性子解釋了一下:“我給你仔細講講吧。”

出於節約開銷、增加兵員的目的,朝廷鼓勵帶兵的將領把私人家奴貢獻出來,計口付給提供家奴當兵的將領一半的軍餉。到了黃石這個時代,明軍士兵的種類早已從原始的騎兵、步兵兩大類變成了騎兵、步兵、家丁三大類,這種分類辦法已經出現在朝廷正式的文件上有幾十年之久了。

這個政策出臺後不久,高級將領就開始剋扣軍餉,然後威逼利誘,把大量普通士兵收買爲家丁。很多普通士兵爲了得到足額軍餉就選擇變成家奴,成爲將領的私人武力,利用國家財富把國家軍隊變成家奴,這麼便宜的買賣當然高級將領一個個都趨之若鶩,武庫領取的裝備更是往往用來優先裝備他們的家丁。

“不過你不行,一個小小的千總,幾年前還是要飯的。怎麼可能有錢收買家奴。算了,你還是招募二百士兵吧。”孫得功作爲遼東幾世的豪門,已經擁有不少田產,但是黃石一開始就收買家丁還是太招搖了。而且他眼下的職務也還是太低了,遊擊以下的軍官還無權享用這些遊戲規則。

“是,屬下明白。”

目前黃石可以說得上一個半吊子軍人,因爲沒有部下,所以出操、訓練基本與他無關,自然更不需要考慮糧餉等千總軍官必須考慮得問題。等他花了幾天時間熟悉了親兵後,就帶領他們開始了興沖沖的挑選士兵的工作。

幾個狗仗人勢的親兵陪着黃石連續巡視了一批衛所的軍營,但是黃石很遺憾地發現,衛所的士兵身體狀況比黃石見過的大部分乞丐更差。軍戶們早上出操,被軍官奴役,下午爲自己的生活掙扎,艱苦的生活壓彎了大部分士兵的腰。

很多名冊上所謂的壯年士兵,黃石叫來一看後發現早都是面黃肌瘦,滿臉皺紋的小老頭了。跑了兩天,黃石才找了不到二十個滿意的士兵。

“貼榜,募兵,無論是不是軍籍都可以,標準是能連續拉開強弓二十次,半個時辰負重行軍五里。”失去耐心的黃石對親兵下令:“安家費十兩,月錢一兩八錢,立刻去吧。”

親兵們對視了幾眼,其中一個膽大的叫楊爐火的親兵對黃石說:“大人,屬下以爲這些軍戶士兵,只要每個月發七、八錢就會滿意,安家費不給都可以,隨便給幾兩更好。可是哪些招募的恐怕真都是衝着十兩安家費來的,月錢再少也要給一兩,已經招到的這些士兵恐怕也要水漲船高,請大人明察。”

黃石微笑着聽完了這段話,無論如何親兵永遠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的:“這樣很好,以後你們有意見要立刻提出來。”

“大人這麼說真叫屬下惶恐。”

“不過我不打算剋扣軍餉,我要一批真能打仗的壯士,這也是孫大人交待的任務。”

“是,大人,屬下立刻去辦。”楊爐火更不多話,鞠了一個躬就要大步退下。

“楊爐火。”黃石覺得這親兵肯定是算過命,五行缺火缺得厲害才起這麼一個名字。

“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我需要一個親兵隊長,找來的那些士兵也需要一個代理把總,你願意做什麼?”

“全憑大人吩咐。”

“那就親兵隊長。”

“謝大人提拔,爲大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就在黃石開始打造自己嫡系部隊的時候,鎮江戰役的消息已經傳到廣寧,毛文龍復土數百里,安撫遼民幾萬,整個遼東震動。王化貞命黃石趁機去遼陽,明爲投書努爾哈赤,暗帶密信給李永芳,順便偵查一下後金領地的民心士氣,看看是不是有機可乘。

……

外傳

《國史記太祖實錄》

天啓元年,明御建虜於廣寧,王化貞巡撫遼東。明軍屢戰屢敗,官兵心膽俱裂,視遼域爲死地。化貞重金募壯士,欲窺虜遼陽虛實,無有敢應者矣。

太祖慨然領命,時有人說太祖,往遼陽徒死無益,太祖不聽。

既入虜境,太祖智計百出,入死地而後還,盡得虜之虛實。

史氏敬曰:夫勇者,義之所在,雖險無懼。智者,言必有中,廟算無漏。遙想太祖當年,微軀仗劍,笑論風雲。自古智勇者多矣,無過於國朝太祖也。

夫兵者,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明廷既曉虜之虛實,勝負之數本不足問。不意孫賊倡亂,節外生枝,未竟全功,惜哉。

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八章 看吾長槍能便刺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一章 身在山中不自知第八章 看吾長槍能便刺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八章 看吾長槍能便刺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一章 身在山中不自知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七章 誰人爲我礪青鋒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九章 烈烈北風意未逞第四章 雙手闢開生死路第八章 看吾長槍能便刺第五章 莫道天涯無知己第三章 溫柔鄉乃英雄冢第二章 丈夫何須百萬兵第一章 身在山中不自知第八章 看吾長槍能便刺第六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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