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聞此,心裡不覺有些異樣,想當年景信攻下達國,達國的國主將公主進獻與他,他看也未看一眼,便將這位可憐的公主交給了外邊的將士,任由她香消玉殞,被碾作灰塵化作泥。
如今卻爲一個原本有機會逃走,不幸又被出賣的皇子進行厚葬,這完全不是他的處事風格,如何不讓人覺得奇怪?
關於此事,衆說紛紜,想起景信少年的經歷,林紓隱隱有些懂了,他埋葬的不是照國的六皇子,而是在祭奠自己悲催的童年和少年時光。
當時的他主動請願作爲質子前往丹國,他用自己換取了景國的和平與穩定,而景國卻輕易地將他背叛和遺忘。這段歷史,應該在他的心裡留下來永遠不可磨滅的烙印。
林紓未曾想到,景信如此反常的做法,並非因爲自己的原因,而是爲了她。
如今的景信已經不是以前的景信,所以那段慘痛的歷史並不屬於他。
林紓一直希望他做一個勤政愛民,博愛寬容的皇帝,身爲帝王他有衆多的身不由己,而突如其來一瞬的溫柔,讓他覺得他和林紓的愛情是存在的,他並非孤單的一個人。
照國被滅後,黎國國主眼見自己在夾縫中生存,朝不保夕,景國隨時可能將其納入囊中。又有徵國國主主動投降後,得到了保全爲例,權衡利弊之下,爲了自保,黎國國主索性主動交出印璽,向景國投誠。
黎國的百姓也因此避免了戰亂,反而得到衆人的稱讚。
黎國國主變成了諸侯王,雖無實權,卻可衣食無憂,坐享榮華。從此,黎國成了景國最大的畜牧基地,培育了大量優秀的戰馬,也給國民提供了大量的肉類。
短短几年的時間,景國從一個物質資源匱乏的小國,變成了一個問鼎中原的帝國。
世界格局再次發生改變,如今只剩下丹國、墨國、景國、薛國這四個國家。景國的版圖也因此超過了丹國,成爲國土面積最爲廣闊的超級大國。
墨敏和墨潔的遺體被墨國派來的使者龍淵和安明,接回了墨國。那時候,林紓尚在景國。
思及先前和這兩姐妹相處的情景,林紓內心感慨萬千,墨潔爲她而死,每次回想起來就心痛不已。
幸而墨國對這件事情表示了理解,否則因此發生矛盾和爭端,只怕對丹國和墨國都是一場浩劫。
從現在各國的綜合狀況考慮,薛國最爲弱小,而且薛國向來以中立的態度對待戰爭,軍事戰備向來是弱項。
正是因爲近百年來薛國國主無爲而治的態度,使得薛國成爲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
軍備的擴充,必然要耗費大量的財力,只保留必要的軍事力量,才能將更多的金錢和精力用於改善民生大計。
對於薛國的治國態度,林紓甚是讚賞。但她也承認,如今是亂世,亂世求生存,不可能只求自保。躲避的態度,更非長久之計。
眼見赤焰每日爲政務操勞,林紓有心協助,但多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明白景國不會滿足於現狀,景信要的是整個天下。吞併就意味着戰爭和殺戮,她身爲丹國的皇后,如何忍心看到自己的百姓受到戰火的摧殘?
而她與墨國、薛國也有着深厚的情感,任何一個國家陷入戰爭,她都不忍看到。
若是等到景國養足了精神,只怕其餘三國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面對薛國的提議,聯合丹國,墨國和薛國的力量結爲聯盟,共同防禦景國的侵犯,林紓深表擔憂。
如果這三國爲了杜絕後患,合力圍剿景國,也是她不忍看到的。
特別是在赤焰表示出這樣的意願的時候,她的心進一步沉了下去。
無論是三國聯合制裁景國,還是任由景國恣意擴張,對天下百姓都不是好事。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她深有感觸。
這一日,眼見已經到了散朝的時間,仍不見赤焰來傾月宮,林紓便知他又被政務纏身。本來打算和赤焰一起帶一諾去御花園散步,現在看來就算等到中午,也未必能夠回來。
林紓讓奶媽抱了一諾下去,梳洗妥當後,換上符合宮廷禮儀的宮裝,前往早朝的殿宇。
她平日的穿戴向來簡單樸素,因爲終日所見的不過是貼身的宮女,以及赤焰,赤雅,雲洛等熟識的人,所以在穿戴禮節上,從來都不講究。
現在要去前朝,難免會碰到其他朝臣,自然不能隨心所欲,毫不講究禮節章法。
即便是皇上早朝,也要穿戴齊畢,一絲不苟,她做皇后豈能例外?
來到前朝的大殿外,果然見赤焰在和幾位大臣在商議政務。
林紓在殿外聽到景國覬覦墨國和薛國,時常擾其邊關,丹國若不採取措施,景國便會有恃無恐,只怕過不了多久,丹國也無法保持安寧。
林紓不覺嘆了口氣,正欲轉身離開,卻見一宮人走出來,施了一禮,恭敬道:“皇后娘娘留步,皇上讓您有事儘管進殿。”
原來赤焰早已經看到了她的殿外,原本也沒什麼打緊的事情,就是想讓他注意身體,一起散散心而已。
如今宮人特地來請,林紓也不好推辭了去,便點頭進了大殿。
殿上的幾位大臣見皇后到來,一發施禮問安。
林紓謙和地迴應,讓他們不必多禮。
赤焰道:“今天就談到這裡,諸位也辛苦了,先回去吧!”
大臣們依命有序地退下。
赤焰從殿上下來,攜過林紓的手道:“今日如何肯穿得這般隆重了?”
林紓道:“我若是隨便穿件衣裙,披件褂子就來了,你身爲一國之君顏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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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呵呵一笑,“朕知道皇后是最識大體的。朕還有幾份摺子沒有批完,等着急了吧!”
“還好吧,倒是一諾已經等得睡着了,只好讓奶媽抱回去了。”
“天氣炎熱這一路走過來,恐怕一身的汗,來,到朕身邊來坐。”赤焰拉着林紓在龍椅上一起坐下。
因龍椅旁放了兩大盆的冰塊,明顯要涼快許多。
赤焰瞭解皇后,最不喜歡麻煩,自從林紓做了皇后,宮裡的步輦甚少來用,因爲林紓體諒宮人辛勞,也不願被人前呼後擁着出行。
讓皇后一同坐龍椅,這是任何國家,歷朝歷代都沒有的事情,即便是皇上和皇后也是尊卑有別的。
龍椅是帝王一人的專屬座椅,象徵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但赤焰素來不拿林紓當後宮之人,也不拿宮廷的規矩進行約束。如此的貼心,讓林紓如何不感動?
林紓在一旁坐了道:“這純金打造的椅子,一點都不舒服,倒不如換成個藤椅舒服。”
“虧得你曾爲羌國的女皇,難不成每日坐在藤椅上上朝?”赤焰笑道。
“這是不能的,如果表現得這麼孱弱,豈能服衆?每日硬撐着坐在上面,一兩個時辰下來,渾身都要僵硬了。這才覺得做皇上實在可憐,睡不得懶覺,撐不完的面子,還有操不完的心。”
林紓語罷依靠在赤焰的肩頭,“你且忙你的,我睡個回籠覺。” ωwш_тt kán_co
赤焰呵呵一笑:“何苦跑這麼遠來睡,昨夜沒有休息好嗎?”
林紓道:“看你這麼日夜操勞,我哪裡有心情高枕無憂的安睡?”
不知爲何這幾日總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似乎是以前的生活,但是一覺醒來卻一點都記不得了,因爲弄得身心疲憊。
“好吧,是朕沒有兼顧到你的感受,想睡便睡吧,朕忙完後,再喚你。”
見赤焰將精力轉移到了奏摺上,林紓隨之也將目光瞟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將她的瞌睡全部嚇沒了。
摺子上寫着如今景國的軍隊有幾百萬的精兵,由雲戰帶領,日夜操練,只怕隨時可能進犯其他國家。
她做景國皇后之時,景國的軍備不過十幾萬人,如今竟然這麼多了,已經遠遠超過了丹國的軍隊規模,確實是危險的很了。
而云戰是一個戰神一般的戰將,他和古月如同景信的左膀右臂,絕對不可小覷。
再加上自己曾贈送他的兵法書籍,他掌握得爐火純青,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用兵如神,無人可敵。
興水利,修梯田,精良裝備之類的舉措也是她提出的。若是他日景國進犯丹國,她可就是幫兇了。
事到如今,瞻前顧後是不成了,林紓嘆了口氣,幽幽道:“只怕景信是要成大氣候。”
赤焰道:“有朕在,不必擔心。”
聯合墨國和薛國圍攻景國,雖然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但如今那些被景國吞併的國家,恰似嫁接到一棵大樹上的枝椏,尚且沒有完全和景國血脈相連,形成一體,因此丹國尚有機會。
“我並不想看到戰爭。”
“紓兒……”若是皇后極力反對,他既不願違揹她的心願,也不願讓丹國的百姓承擔風險。
林紓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平時皇后是決口不談國事的,如今難得肯與自己交談,赤焰豈有不願意傾聽的道理呢!
更何況皇后是個有主意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會做,沒有思慮周全的話她不會說。她既然肯說,就必然是極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