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成不動,他身後的人肯定也不會動。
所有的人就像看挑樑小丑一樣的看着路青青,有的人似乎還覺得可惜了這副好皮囊嘴裡發出“漬漬”的惋惜聲。
靈兒身子抖了一下,她恨路青青。但卻記得答應過爹的話,留她性命。可是她放過她性命,可結果呢?這個女人根本就不知好歹。
如今,她也只能冷冷的看着她,即使無顏去面對死去的路嘯鳴,她也不會在動容。
路青青的血乘着奔流之勢,只是一轉頭的瞬間,她的臉色已經蒼白。
她苦笑的掃了一圈,她不甘心,她怎麼能夠死在水靈兒的前面。她憑着最後的力氣,擡起手中的短劍,衝向靈兒。
寶言早已經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路青青剛準備起身,寶言早已經將靈兒護在懷裡,翻起手掌,掌心蘊含的藍色真氣乘着勢如破竹之勢打了出去。
他雖然知道這麼做對身子的損傷極大,路青青的所作所爲他早就看在眼裡,爲了給靈兒出口氣,他已經顧不上多。
路青青這個卑鄙無恥的女人,能夠死在他的手下,也算是造化。
寶言揮出去的一掌,確實用了不小的力道。安俊成的眼神不自覺得暗了暗,艱難的嚥下口水。想到曾經被寶言一掌打的一個月都沒下地,心中難免還有些顧忌,他伸手勾了勾,一圈人立刻護在他的身前。
路青青的手剛擡了一半,瞬間被寶言的真氣打了出去,落在了離他們幾丈之外的地方。她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還想爬起來。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動了。
靈兒嘆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和路青青之間的積怨太過於強烈,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置她於死地,如今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蒼穹之上,濃雲密佈,驚雷滾滾。天空中也像是一場浩劫,閃電在濃雲之中一閃而過,空中雲海翻騰,人間如同煉獄。
安俊成坐在馬上,見到路青青倒地的一瞬間,臉色也是一白。不是說沈寶言武功盡失嗎?怎麼…
可是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反正敵衆我寡,就算是死磕他也未必會輸。
“交出那個女人,我放你一條生路!”這句話雖然是衝着寶言說的,但他卻不敢去看寶言的眼睛。故意咳了兩聲,掩飾自己聲音中的虛怕。
寶言冷眼看了他一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做夢!”若是原來,這種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他抽出身側的寶劍,長劍出鞘,發出“嗡“的一聲清脆聲響,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他風姿颯爽,筆直的後背,眼神鋒利如鷹一般盯着眼前敵人。雨水雖然打溼了他的頭髮,但是冷傲的臉上盡是雨水,白皙的肌膚上顆顆晶瑩。但他依舊威嚴無比,微擡着頭傲視着。
身下的暗衛也已經調整好姿勢,就等着寶言的一聲令下。
狂風沒有讓靈兒退縮,她如寶言一般挺直了腰身,弱小身影卻有着不匹配的堅毅。她屏住呼吸漠然看着安俊成恐懼又故作威風的樣子。與寶言同仇敵愾,面對着共同的敵人。
狂風聲呼嘯,又是一個驚雷,空中的雨滴緊密的傾瀉下來。雨水像是一條垂直的長線,將天地接連在一起,瞬間加大的雨勢讓人睜不開眼睛。
靈兒的一隻手依舊被寶言緊緊拉着,似乎越來越緊。
大雨朦朧了視線,只能聽見安俊成大聲的吼到:“殺了他們,加官進爵!賞金百兩!”
風席捲着滄桑萬物,刮的樹梢亂舞,樹葉凌亂的散在風中。銀光的閃電像是要將人間劈開,轟鳴的雷聲震耳欲聾。雨勢大的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寶言輕身一躍,身子輕盈的躍起好像從天空中落下一般,深藍色的長袍被雨水打溼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緊握長劍,骨節的分明的指節青筋根根分明,落在在她的身前,爲她擋開撲面而來的殺氣。
靈兒沉了口氣,翻身準備下馬。
她翻動了一下身子,卻被什麼緊緊的扯住,手腳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低下頭,先看見自己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綁在馬鐙上,手也被緊緊的綁在繮繩之上。她被捆綁的很結實,無論怎麼扭動那些禁錮住她的繩索絲毫沒有鬆動的痕跡。
她瞪大了眼睛,衝着寶言的背影大喊道:“沈寶言,你放開我!”她已經猜到他的用意,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難怪她剛纔跟路青青說話的時候覺得腳下有東西,他把自己摟的那麼緊就是不讓自己往下看。他剛纔越收越近的手,不是在抓住她,而是在綁她。
他被寶言的想法徹底嚇傻了,他要讓自己獨活?怎麼可以?不是說好同生共死,生死相隨的嗎?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沈寶言,你瘋了?”她繼續衝着他吼,狂風席捲的雨水猛往她的嘴裡灌。她依舊大吼着臉上已經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
長劍揮舞,血光四濺。迎面而來的人接二連三的倒下。寶言收回眼中的寒光,回過頭,衝她淡淡一笑。
他要她活着,即使沒有他在。他也希望她好好的活着,他可以死,但是他的女人——不可以!
他在雨中衝她微笑,嘴一張一合,卻沒有出聲用脣語告訴她“我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他從一遍一遍的默默的說了無數遍,直到今天他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靈兒尖吼着,不停的搖着頭“不要,不要…”她悲鳴的聲音穿梭在大地與蒼芎之間:“沈寶言,我恨你!爲什麼要騙我…”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衝他尖叫着:“爲什麼!爲什麼騙我?”
她的手奮力的掙脫着,細膩的皮膚被勒出絲絲血跡,混合着雨水滲入尼繩之中。她的叫聲帶着她的不甘,帶着她的絕望在四周久久不散。
他的身影在雨中起落,身下屍橫遍野。
殺紅眼了的人,不停的從四面八方涌來。刀刀狠厲,劍劍殺招。轉眼之間只剩下寶言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靈兒在馬上不停的叫喊,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讓她看着他死去。
“沈寶言,你放開我。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嗓子都已經沙啞,沙啞的聲音滿都是絕望。因爲扭動的太厲害的原因,身下的馬也開始不停的踏着步子,焦躁不安。
“啊!”一聲長叫,靈兒屏住呼吸,像是要窒息了一般,長劍刺入寶言的胸口,他的身子重重一顫。
寶言單手一揮,一劍插入了對方的喉中,當場斃命。
她只是看着這一切發生,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只能不停喊着:“不要,住手,不要…”
肆意的狂風捶打在她的身上,她全身冰涼,心痛的像是要碎裂。
“我在這裡,你們要找的是我,衝我來…衝我來…”她的哭聲越來越小,絕望的看着已經遍體鱗傷的他。
“住口!”他冷聲喝道,他犧牲自己不是爲了看着她去死的。寶言滿帶怒氣的看了一眼靈兒,因爲分神,他剛一回頭一個人趁着他不注意,在他的身上又滑了一刀。
靈兒已經哭不出聲音,看着寶言無聲的落着淚。
她不敢在大叫,緊咬的嘴脣滲出鮮紅的血漬。
誰還能來救救她,或者直接殺了她,她已經無法在承擔這樣的痛苦。
耳邊突然“咻”的一聲,一個黑影飛身到了寶言的身邊,手起刀落,迎面而來的幾個人瞬間倒下。
寶言捂住自己止不住血的傷口,和楚漢交喚了一個眼神。
楚漢冷眼朝着靈兒的方向一掃,迅速的爲他們在圍攻的人羣中殺出一條血路。
寶言快走躍道靈兒的身邊,拉住繮繩。被雨水沖刷的臉上,一片蒼白。他微蹙着眉頭,胸口的鮮血混合着雨水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來。他擡眼看着一臉淚痕的靈兒,勾起嘴角,艱難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別哭,我沒事!”他捂着胸口,身下已經有了斑駁的血跡:“去找蘇秦…”
“不要…不要…”靈兒使勁的搖着頭,想看清他的樣子,卻越發的看不清楚,淚水模糊了雙眼,無論她怎麼剋制,怎麼睜大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臉:“你答應過我的,生死相隨。沈寶言,你答應過我的,你怎麼可以騙我!”
繮繩深深的陷入肉裡,她依舊不停的想掙脫,沙啞的聲音不停的質問他:爲什麼!
被楚漢逼退的殺手們有了半刻的遲疑,寶言看時機成熟,拔出胸前的長劍。從胸前噴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靈兒的長裙,她絕望的看着他的身影,嘴裡不停的喊着。
他觸碰上她冰冷的手:“靈兒,活下去!”說完長劍已經刺在了馬身上。
馬受了驚,瘋狂的朝着遠處狂奔。靈兒被勒住的雙手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一匹受驚的馬,馬瘋了似得超前奔跑,她在馬上顛簸。回頭看向他們,寶言筆挺的身姿擋在她的身後,長劍的銀光深深的刺傷了她的心,他拼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阻隔着那些殺手上前。
靈兒的心絞痛的像是要碎裂,她沙啞的聲音大喊着:“沈寶言,我恨你…我恨你…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心像是“咯蹦”一聲碎裂,她趴在馬背上,無望的看着寶言的方向,彷彿看到了一抹殷紅的朝霞,意識在慢慢的模糊。
就這樣死了吧,就這樣死了,死了,就可以去找他了!
眼前的一切在慢慢的模糊,眼前一片黑暗,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