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請下定奪吧”齊賢叩首,看着蘇秦猶豫不決的神色:“若是再晚,怕是大人不好救了!”
蘇秦本來一肚子的憤懣,可聽到靈兒性命堪憂,頓時心像是被人扭成了一股。這個抉擇對她來說,真的很殘忍。可是,他不想在失去她:“打掉她的孩子!”他聲音低沉,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尤爲沉重,使得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中壓抑的氛圍當中。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一樣敲打在他的心中,他太陽的青筋凸起,眼神悲傷的去看牀上的人。
這一眼使得他臉色瞬間蒼白,靈兒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了,眼睛格外清亮的瞪着他。她眸中的恨意,冷眼看着她的那種樣子像是在說:蘇秦,爲什麼你不去死?那種悲傷與冷峭,蘇秦一輩子忘不掉。
“靈兒,你醒了?”他撐起一絲笑意走到她的身邊,眼眸中融情似水,疼惜眷顧。他拉出靈兒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手中只有一片冰涼,就如她現在的臉色。
靈兒沒有力氣,動了兩下沒有掙脫開!
“蘇秦!”她怨懟的望他,一臉的冷漠,全然不顧他的一臉焦急與驚喜。靈兒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聲音依然微弱:“蘇秦!你是殺了我吧!”她木然的去看他,雖然隱忍着,但是眼中還是透了晶瑩。
他身子重重一顫,像是心被流放在荒無人煙的邊際。緊抓着她的手也有些鬆動,靈兒趁機掙脫她的束縛。
“你若是想讓我活着,就留下我的孩子!你若是要了他的命,那就是要了我的命!”她怔怔的說,不是哀求是警告。蘇秦卻沒有任何一絲動搖的意思,她停頓了一會,知道自己的威脅對蘇秦來說毫無用處,她放軟了聲音:“蘇秦,你曾經那樣對我,我可以忘記。我只是求你,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把藍玄冰破給你,我保證!求你!求你”她聲音哽咽一遍遍重複:“蘇秦,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蘇秦撇過頭,起身坐到離靈兒有些距離的貴妃榻上。房間裡的人早已經退了出去,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意思波瀾,內心早已經如同刀絞。他都想好要對她一輩子好,可以對那個孩子視如己出。可是老天,竟然給他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靈兒趴在牀沿,淚水打在棉褥上,慢慢暈染開。她流着淚,看着蘇秦。祈求、哀怨、悲痛、這是她盡存的最後一點希望。蒼白無色的臉上,緊咬出的血跡滲到嘴角,殷虹的顏色像是黑夜中的鬼魅,一點點的渲染在蘇秦的心上。
她就那樣神情複雜的去看他,四目相對,蘇秦的眼中卻毫無焦點,眼神散亂。看着她的眼睛也不在清亮,只有淡淡的一抹憂傷卻又隱在他的黑色的眼眸之中。
齊賢斷了藥進來,靈兒警覺地的縮到牀腳,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蘇秦,又看看齊賢手中的藥碗。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毒藥,對她來說就是奪走她孩子,與她性命的毒藥。她驚慌的開始大叫:“蘇秦,蘇秦!”就像是垂死掙扎的人抓住最後的一顆救命的稻草:“蘇秦,放了我的孩子,我可以嫁給你,爲奴爲婢!”她看着齊賢慢慢的走進,衝着蘇秦狂喊:“蘇秦…蘇秦…”
蘇秦眉頭緊蹙,聽到靈兒的話他身子一抖,神情一時恍惚,差點從貴妃榻上跌落下來。他不敢再去看她,靈兒說的那些話,曾是他想求而又求不到的。但如今,就如同是桎梏壓得他喘不上氣。他不能去看她的臉,那雙支離破碎再也無法凝聚朝陽晨曦的眼睛。
齊賢走進,將藥端到靈兒的眼前:“少主!”她聲音微微顫抖,眼中卻有了盈盈的淚光:“少主,大王都是…”
“砰”的一聲,齊賢還沒有說完的話,被靈兒一掌打落的藥碗聲給止住。
濃黑的藥汁撒了一地,滿地的隨瓷片。靈兒本身就體弱,剛醒力氣也不大。她一隻手撐住身子,一隻手附在胸口上喘的厲害。
齊賢看了一地的狼藉,無奈的去看蘇秦。
蘇秦站起身,聲音冰冷刺骨。臉上的寒氣像是窗外已經結成的冰凌:“再端一碗來!”他冷聲吩咐。
齊賢轉頭心疼的看了一眼靈兒,只能沉默的走出去再去端藥。
靈兒緊抿着嘴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蘇秦,你不得好死!”她滿心的恨意,只能積攢在眼眸中,像是要把蘇秦看穿。
齊賢在推門的時候,蘇秦端過藥碗,沒有讓她進來。齊賢剛想說什麼,擡頭看見蘇秦冰冷的神色,又忍了回去。只是囑咐蘇秦,必須要全部喝完。不然藥效會不夠,蘇秦冷嗤了一聲,齊賢覺得他已經明白了,就沒有在吭聲。腳步沉重的退到門外守着,仔細的去聽房間內的響動。
期初,先是聽到靈兒撕心裂肺的嘶吼聲,然後聲音慢慢的變小。再後來,房間裡,長廊內,死一般的寂靜。東邊的黑夜中翻出一道魚肚白,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耀眼。隨着時間慢慢的推移,天邊出現一道金光,光暈折射在雲靄上像是給薄雲鍍了一層的金邊。
從下手到所有罪惡做完,無論靈兒如何的掙扎,蘇秦的手就像是魔抓一樣死死的抓住她的下巴,撐開她的嘴。在她的嘶吼與詛咒聲中將藥悉數灌下去。直到最後一滴藥流入她的口中,她不滿血絲與怨懟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臉。
那張舉世無雙的臉,對她來說就像是地獄裡的魔鬼,日後再午夜夢迴之時都會猶如噩夢一樣縈繞在她的身邊。
靈兒不在掙扎,蘇秦也不忍去看她的眼神。只是緊閉着眼,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明明她就在懷中,他卻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齊賢剛纔告訴他,白鴆是魏國奇門秘術中最致命的毒藥,無色無味,卻可通過接觸深如肌理,少量接觸倒也無礙,但是一旦遇到百香花一點點就會發揮十倍的藥效。因爲此毒兇悍,中毒者先是會全身潰爛,然後氣孔流血,最後化成一灘血水,所以魏國明令禁止,視爲禁藥。
齊賢是魏國人,所以對這種毒藥也略知一二。雖然是毒藥,但是也不是無藥可解,只是解藥的時候藥物發揮的整個過程會如身子在丁板上滾過,就像是人拿着刀在身上一片片的割肉,五臟六腑都如刀絞。痛不欲生、有些人的毒中的並不深,但是卻忍受不了解毒的疼,最終自盡而亡。
蘇秦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他知道她疼,卻無能爲力。他現在說不出任何一句來寬慰她的話,他親手殺了她的孩子。他無論說什麼都如隔靴搔癢,他知道她再也不會原諒他。
身下滲出一抹紅色,然後迅速的暈染成一片,像是決堤的洪水只是眨眼的瞬間,身下已經是一片的宣紅。被褥上早已經被鮮血沁溼,靈兒一聲不吭,只是面無表情的盯着蘇秦看。身下粘稠的血液順着她的腿往下流,她伸手沾了一手,舉起手看。想要看清楚一切,好讓她能把這一切深深的刻在心裡。
蘇秦連忙去拽她的手,她卻依舊盯着身下的一片宣紅。
“靈兒,沒事了!你看快就會好的,你還會有孩子的。你要撐住,活下去!”他緊摟着她的身子,懷裡的人卻如冰塊。
“我…恨…你…”她的脣動卻發不出聲音,眼裡從眼角順着臉頰打溼了她的衣領。在蘇秦的胸口凝固,彷彿壓得蘇秦喘不過氣。
一個個根本沒有聲音的字,卻如同天雷滾滾,轟鳴的聲音震耳欲聾的響徹在耳邊。他所有的美好想象,都在這一刻破碎,就像是海上的泡沫。
失血過多,靈兒暈了過去。但是血依然止不住的往外流,蘇秦害怕,衝着門口大喊。
吳曉第一個衝進來,他從來沒有聽過蘇秦這麼微顫的聲音,他懷裡的人臉色蒼白,他也一臉的頹敗,完全跟曾經那個運籌帷幄,信心滿滿的人判若兩人。
靈兒昏迷的了十天,蘇秦乾脆不上朝,只是日夜的守在他的身邊。這對一個初登基的大王來說,簡直是有違天理、大逆不道的表現。但是蘇秦卻不以爲然,即使朝廷百官跪在前朝三天三夜他也沒有離開靈兒身邊一步。
對靈兒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她永遠都不要在醒過來。她不想在醒過來,活着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她答應過寶言要好好活下去,但是她現在連他的孩子沒有沒保住。她該是下去跟他謝罪的時候了,可是她多擔心他再也不會原諒她。
齊賢照理來給靈兒問診,每日扎針,調理,但是卻見她的臉一日比一日頹敗,消瘦的簡直只剩下骨頭。蘇秦的情況,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
靈兒沒辦法進食,蘇秦每日幾乎也是水米不進。吳曉看在心裡,急在眼裡。若是靈兒在不醒,恐怕蘇秦…
吳曉斜靠在屋外的門柱上,一聲又一聲的嘆息,馨兒走來立在另一。馨兒看吳曉的眼神再也不是嫌棄,而是帶着少女的憧憬與懵懂。兩人互換了一個眼神,吳曉淡淡的嘆了一口氣:“還記得曾經的辰妃嗎?”